作者:罗杰·泽拉兹尼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0:03
|本章字节:9412字
护世四天王离开了须弥山,正从四方涌来:北方多闻天,身后是众夜叉,他们全身金色,胯下是黄色的战马,护盾也闪耀着黄金的光泽;南方增长天,麾下的鸠盤荼骑着蓝色的骏马,手持蓝宝石盾牌;东方持国天,他的骑士们手持珍珠护盾,一身银甲;西方广目天,手下的龙跨着血红的宝马,身着红色铠甲,珊瑚盾牌架在马前。马蹄似乎没有接触到草地,空气中唯一的声响就是那越来越近的音乐。
“护世四天王来这里做什么?”他发现自己在喃喃自语。
“他们来带走我的骸骨。”佛陀仍然微笑着。
护世四天王拉住缰绳,各自的部下在他们身后排开,阎摩转身面对他们。
“你们来带走他的骸骨,”阎摩道,“可谁又来带走你们的骸骨呢?”
四天王从马上下来。
“你不能夺走这个人,死神,”多闻天说道,“因为他属于这个世界,而我们,世界的守护者,将会守护他。”
“须弥山中的四天王啊,听我说,”阎摩聚起了法力,“你们手握守护世界之责,但死神会在他所选择的时刻,从世间带走他所选中的人。你们无权过问我的神性,抑或它们作用的方式。”
四天王走到阎摩和如来之间。
“我们正是要过问你对待此人的方式,阎摩大人。因为他掌握着世界的命运。你若想动他,就必须先战胜世界的四种力量。”
“很好,”阎摩道,“哪一个先来?”
多闻天拔出金色的宝剑:“我。”
凭着法力,阎摩的弯刀像划过黄油一般切开了对方手中那柔软的金属,刀面击中天王的头部,使他仰面摔了出去。
从夜叉的阵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两个金色的骑士上前抬走了他们的首领。随后他们掉转马头,往北方去了。
“下一个是谁?”
持国天拿着一柄银色的长剑和一张月光织成的大网来到他面前。“我。”说着,他将网抛了出去。
阎摩一脚踏住大网,手指一拽,使对手失去了平衡。就在天王向前绊倒时,他将弯刀反转,用刀柄击中了对手的下颚。
两个银衣骑士对他怒目而视,随即又垂下眼睛;他们带走了自己的主人,一阵不和谐的乐声尾随他们而去。
“下一个!”阎摩道。
群龙那魁梧的首领走上前来,他扔掉自己的武器,脱下罩衣,“我要与你角力,死神。”
阎摩把弯刀放在一旁,脱下自己的上衣。
在这一切发生之时,佛陀始终静坐在大树的树荫下,面带笑容,仿佛双方的争斗于他没有任何意义。
群龙的首领用左手抓住阎摩的后颈,把他的头向前拉;阎摩也是一样的动作。随后,广目天扭转身体,右臂绕过阎摩的左肩和脖子后部,抱紧他的头,使劲将它拉向自己的髋部,同时侧过身,把对方往前拽。
阎摩的手伸向广目天的后背。他用左手抓住天王的左肩,右手伸到他的膝盖后边,直起身来,使对手的两腿都离开了地面。
有一会儿工夫,他将天王像婴儿般抱在手中,随后又把对方举起到与肩同高,接着松开了双手。
他一等天王摔到地上便猛扑上去,膝盖砸向对手的身体。阎摩站起身来,他的对手却没有动弹。
从西方来的骑士们离开后,只剩下一身蓝装的增长天还立在佛陀身前。
死神再次拿起武器:“你呢?”
“人们拿起钢铁、皮革和石头制成的武器,就像孩子拿起玩具一般,我不会用它们来对抗你,死神。我也不会以自己身体的力量与你一较高下,”增长天王道,“我知道,这样做我毫无胜算,因为你在武器上的造诣无人能及。”
“若你不愿战斗,”阎摩说,“那么爬上你那蓝色的牡马,离开这里。”
增长天没有回答,只是将自己的蓝色盾牌抛向空中。盾牌如蓝宝石制成的般在他们头顶旋转,变得越来越大。
接着它落下来,嵌进地里。整个过程中,它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体积还不断膨胀。等它完全消失之后,那块土地上的小草又重新合拢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阎摩问。
“我不会主动与人争斗,我所做的唯有保护而已。我的能力是被动的反击。我的力量是生命,正如你的力量是死亡。哦,死神,你能毁灭任何东西,但却无法毁灭一切。我所拥有的不是剑之力,而是盾之力。生命会反抗你,阎摩大人,并且守护你的猎物。”
说完,蓝衣的天王转过身,跨上那蓝色的骏马,率领众鸠盤荼往南去了。这一次,音乐声没有随之消逝,而是在空中逗留,逡巡不去。
阎摩手持弯刀,再次上前一步。“他们的努力已付诸东流,”
他说,“你的死期到了。”
弯刀破空而出。
然而这一击并未命中,大树垂下一根枝条,挡在二人中间,同时击落了阎摩的弯刀。
他伸手想要拾起自己的武器,小草却将它遮掩起来,它们紧紧地合在一块儿,织成了一张牢不可破的大网。
他一面诅咒着一面拿出匕首,再次攻向对方。
一根巨大的枝条弯下腰来,斜在他的目标身前,匕首深深地插进了它的纤维里。接着,树枝朝空中一甩,把武器带到了高不可及的地方。
佛陀正闭目冥想,头顶的光环在树影中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阎摩上前一步,将手伸向佛陀,可小草缠住他的脚踝,让他动弹不得。
他挣扎了一会儿,想要把它们连根拔起,小草却纹丝不动。终于,他停了下来,高高地举起双手,仰面朝向天空。死亡在他眼中跳跃。
“守护世界的力,你们听好了,”他喊道,“从今日起,这里将承受阎摩的诅咒,直到永远!任何生物都将远离这片土地!这里将化作荒芜贫瘠的岩石与流沙之地!既没有鸟的鸣叫,蛇的滑动,也没有一株草能从这里伸向天空!我敌人的守护者,现在我发出这诅咒,末日就要降临到你们身上!”
草开始枯萎,然而,在它们松开他之前,那株以树根聚拢世界,以枝叶为网、繁星为鱼的大树突然发出一声巨响,从中间断裂开来,它最高处的枝条撕裂了天空,树干在地上造出深谷,树叶如蓝绿色的雨点,在他周围纷纷落下。一大段树干向他倒下来,它的阴影如黑夜一般遮住了所有光芒。
远处,他还能看见,佛陀在静坐冥想,像是对周遭的混沌毫无察觉。
随后就只剩下一片黑暗,还有滚滚的雷声。
阎摩猛一抬头,忽地睁开了双眼。
他背靠着蓝绿色的树干坐在树林里,他的弯刀横放在膝盖上。
周围似乎没有任何不同。
在他身前,一排排的僧人还在打坐、冥想。微风依然凉爽而湿润,在它的吹拂下,火光仍旧是忽明忽暗。
阎摩站起身,不知怎的,他突然知道了自己要找的人在哪里。
他从僧人中间穿过,踏上一条通往树林深处的小径。路面十分平整,显然经常使用。
他看见一座紫色的凉亭,不过里边空无一人。
他沿着小径继续往前走,直到树林渐渐变成了原野。这里土地湿润,一阵薄雾在他周围升腾起来。不过在三轮明月的照耀下,一切依然清晰可见。
小径向下延伸,蓝色和紫色的树木变得低矮而纠结。路旁的滩滩积水上漂浮着无数银色的鳞状残垢。沼泽的气味直往他鼻孔里钻,一簇簇灌木中,各种奇异的生物喘息着,声音此起彼伏。
从他身后远远地传来一阵歌声,他意识到那些僧人们已经醒来,正在林中活动。他们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将所有人的意识结合起来,造成一个幻象,让他以为他们的首领是不可战胜的。这吟唱或许是一个信号,一直传到——
那儿!
那是一大片空地,他就坐在空地正中的石头上,全身沐浴在月光中。
阎摩拔出弯刀,朝他走去。
在二人相距二十步时,对方转过头来。
“你好啊,死神。”
“你好,如来。”
“告诉我,你为何而来。”
“我们已经决定,佛陀必须死。”
“可是,这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你要来?”
“难道你不是佛陀吗?”
“人们称呼我佛陀、如来和觉者,还有许多其他名字。不过,对于你的问题,答案是否定的,不,我不是佛陀。你已经成功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今天,你杀死了佛陀。”
“我得承认,我可不记得自己做过这样的事,也许我的记忆力真的大不如前了。”
“真正的佛陀名叫善逝,”对方回答道,“在那之前,他的名字是罹得。”
“罹得!”阎摩轻声笑了。“你是想告诉我,罹得不仅仅是一个被你说服而放弃自己任务的刽子手吗?”
“很多人都是被人说服,继而放弃自己任务的刽子手,”坐在石头上的人回答道,“罹得自愿舍弃了任务,成为道的追随者。就我所知,他是唯一一个真正觉悟的人。”
“你所传播的这东西难道不是一个和平主义的宗教吗?”
“是的。”
阎摩仰起头,放声大笑道:“诸神啊!还好你没有选择一个军事主义的宗教!你最出众的信徒,已经大彻大悟了什么的那个人,今天午后差点儿要了我的命!”
佛陀宽大的脸上闪过一丝倦意。“你真的认为他能击败你吗?”
阎摩迟疑了一会儿。“不。”
“你认为他知道这点吗?”
“也许。”
“在今天会面之前,你们认识吗?你们难道没有在练武时见过面吗?”
“见过,”阎摩道,“我们认识。”
“那么他了解你的实力,也知道这次遭遇的结局如何。”
阎摩沉默了。
“他自愿选择了殉道之路,当时我并不知情。他果真指望击败你吗?我想不是的。”
“那他是为了什么?”
“为了证明一件事。”
“他能以这样的方式证明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因为我了解他。
我曾无数次聆听他说法,还有他精妙的隐喻,我无法相信这样一件事情背后会没有他的目的。你已经杀死了佛陀,死神。你很清楚我是谁。”
“悉达多,”阎摩道,“我知道你是个骗子。我知道你不是什么觉者。你的那些教义,大概任何一个原祖都还记得。你选择复兴这个宗教,把自己伪装成它的创始人。你决定将它广为传播,希望借此反对真正的神祇们用以统治世人的宗教。我钦佩你的努力,无论是计划和执行都很精明。但在我看来,你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竟妄想用一种和平主义的宗教去反抗对手的行动主义。我很好奇,有那么多更加合适的宗教供你挑选,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也许我只是想看看这样一股逆流会走向何方。”
“不,萨姆,这不是原因。”阎摩回应道。“我感到这不过是某个更大的计划的一部分。多少年来——这期间你装作圣人,传播着自己并不相信的教义——你一直在进行其他计划。假如拥有大规模的军队,你可以在短期内发起抵抗;而若是孤身一人,要想博得成功的机会,就得让抵抗在时间中延续。你很清楚这点,你已经撒下了这偷来的信仰的种子,现在正预备进入下一个阶段。你试着孤身一人站在天庭的对立面,把自己藏在不同的面具下,在时间的长河中以不同的方式反抗诸神。不过此时此地,一切都结束了,假佛陀。”
“为什么,阎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