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崎岖山探险记(1)

作者:爱伦·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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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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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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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474字

在离夏洛特维尔不远之处,有个地方叫弗吉尼亚,一八二七年秋天的时候,我就在那儿住着。机缘巧合之下,我和一个名为奥古斯特·贝德罗的年轻绅士成了朋友,他从哪儿来、有怎样的家世等我都不清楚,不过他在很多方面都非常出色,尤其在心理和生理方面更为特别,而我对他这个人的兴趣确实是不小。


虽说此前我用“年轻绅士”来称呼他,然而事实上,我还没能确定他究竟有多大;他看上去确实很年轻,可是不知怎的,我有时会猛然觉得他也许有一百岁,这个念头让我自己也觉得毛骨悚然。他的外表大概是最让人觉得奇怪的:他高瘦如竹竿,四肢纤弱细长,严重驼背,脸色苍白,似乎毫无血色,额头低而宽,大大的嘴巴上瘪皱纵横;他还有着健康完好然而很不整齐的牙齿,总而言之,这是我见过的最丑的牙齿。他笑起来虽然还不会使人觉得厌恶,不过那种呆板甚至看上去有些做作的笑,却总让人觉得忧郁而深沉,让人感到一种浓厚的阴郁。


他有双大而不协调的眼睛,如猫眼一样;眼眸也和猫一般,光线的明暗会刺激他的瞳孔使之或大或小。他在极度兴奋之时,眼球总是像会自动发光一样变得非常明亮,换而言之,他的眼神在那时会闪闪发亮,就如同太阳放射阳光、蜡烛发出光亮一样;不过这双眼睛在平常的时候总是犹如陈年死尸一样,涣散无神。


对于这怪异的外表,贝德罗显然也深感困扰。记得在我们认识之初,他就对自己的容貌何以会如此大大解释了一通,我听后对他深表同情;可是在后来,他依旧常常在有意无意之间为自己奇特的容貌进行辩解,显然,他对自己的外表很是在意。然而,对于他怪异的模样,我很快就习以为常了,不再为他的模样感觉局促或讶异。并且,他经常跟我说,他只是因为神经中枢方面的疾病才使得容貌严重变形扭曲,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以前他可是个一表人才的美男子。多年以来,一直有位名叫坦布尔雷顿的专属医生照料贝德罗,这位老绅士年纪在七十岁左右。起初结识这位老医生时,贝德罗身在加州的萨拉托加,在接受了坦布尔雷顿医生的治疗后,他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明显有所好转。所以,不差钱的贝德罗就用优厚的报酬将坦布尔雷顿医生聘请为自己的专属医生,使这位有着丰富经验的老医生可以专注于对他的治疗和照顾。


坦布尔雷顿医生年轻时曾游历各处,在巴黎对梅斯莫医生的催眠术有所了解后,就一直努力于催眠治疗方面的研究。对催眠术极为热衷的他,尽可能地让病人对催眠治疗的成效具有信心,最后目标也实现了,成功地使病人接受了催眠治疗。


“用磁力传导,对病人体内磁场加以影响从而治愈疾病”是他的催眠理念,他借此成功地让病人的痛苦得以缓解,因此病人也深为信任他的催眠疗法。后来,医疗方面越来越多地用到了催眠术;可是,在坦布尔雷顿医生的时代中,知道催眠术的美国人还寥寥无几。我说这么多是为了告诉大家,通过一次次的催眠治疗,贝德罗跟坦布尔雷顿医生之间建立起了非常特别的情谊,一种非常亲密的催眠关系。不过我要强调一下,他们之间的情谊怎样深厚、怎样超越单纯的病人和医生之间的关系并非我要说的重点,我是想说,对催眠术的强大力量要特别注意。


坦布尔雷顿医生首次将催眠治疗用在贝德罗身上时,完全无法让贝德罗进入催眠状态,因而是以彻底的失败终结的。经过了不间断的长久催眠,还是只有非常有限的效果;到了第十二次,他对贝德罗的催眠才取得成功。此后,坦布尔雷顿医生对病人意志的引导就变得容易了,每次都可以成功地对贝德罗实施催眠。刚刚和他们俩相识的时候,有一回,医生竟然仅凭意志力,就突然催眠了对他毫无防备的贝德罗。现在,在一八四五年,每天都在发生这样的催眠奇迹,因此当年这个不容轻视的催眠故事,我才敢于写下来。


贝德罗非常热情,容易激动,而且生性敏感。另外,因为他长期服用吗啡,所以还有着极强的创造性和丰富的想象力。他经常大量服用吗啡,差不多都成瘾了,吗啡成了他生存下去的必备条件。每天早餐之后,他马上就会服用大剂量的吗啡;或者更准确地说,他每天早晨一杯浓咖啡下肚之后,就要服用吗啡——他每天唯一的早餐就是咖啡。服食吗啡之后,他就会独自一人(有时也带上一条狗)到夏洛特维尔东南边的丘陵荒野间漫步。虽然那是座很荒僻的山,不过它依旧有自己的名字——“崎岖山”。


在一个多雾而阴霾的深秋的早晨,跟往常一样,贝德罗去崎岖山散步,可是到了晚上,他却还没有回来。


在晚上八点钟的时候,贝德罗还是没有回来,大家都非常担心,刚准备去山里面找他的时候,他又奇迹似的出现了。虽然他的情绪显得很是亢奋,不过还好的是,他的身体看上去还挺稳定。贝德罗说,他之所以耽搁得这么晚,是因为在山中碰到了奇遇,然后,他就将自己的奇遇诉说了一番。听完之后,我也同样觉得非常震撼。


贝德罗说道:“你们晓得,一般早上九点钟左右,我就从家里出发到崎岖山去。十点钟左右的时候,我正走在山中,突然发现一处从未见过的峡谷。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就决定沿着一条弯曲的小径到山谷中去看个究竟。小径周围的景色虽然算不上雄伟壮阔,可是在我看来,那荒僻之美更让人沉醉。那儿的岩石那么阴灰,那儿的草皮那么翠绿,好像从没有人来过这里,我想,这块处女地迎接的第一个人应该就是我。山谷的入口非常隐秘,并且进去也很难,除非机缘所至,不然这处隐蔽的山谷是很难被发现的。”


贝德罗对山谷小径如此描述道:“秋日温暖的浓雾包裹着一切,一层厚厚的雾气笼罩着所有的景物,那种朦胧之美无法言说。因为雾气很重,所以我只能看到周围十二码的地方。虽然如此,在浓雾的包裹中的我,还是感到非常愉悦舒适。因为太阳照射不到,再加上山路迂回曲折,这地方就很是阴沉,所以我很快就分不清方向,迷路了。这时,在吗啡的副作用的刺激之下,我非常想探究周围的一切,看着那沙沙颤动的树叶、翠绿的草叶、呈现逗人形状的三叶草、嗡嗡飞舞的蜜蜂、透着莹莹幽光的晨露、秋风拂动的树叶,还有那森林所散放的阵阵微香……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浮想联翩,各种有趣的狂想念头不由得涌上心头。”


贝德罗对心中的惶惶不安如此描述:“所以,我在走向山谷的同时,也没放过周围迷人的景致,让各种奇异的想法挑逗我的思维。一连几个小时我就这么走着,可没想到雾气越来越重,后来我什么都看不清了,只能在浓雾里摸索着行走。忽然,我的心头感到一股无法形容的不安,我觉得抽搐、紧张,甚至浑身战栗。我害怕若是继续前行,会一下子跌进深渊。以前听说过的那些关于崎岖山的诡异故事不由得被我想起,我想到故事中说的那些在洞穴中、在树丛间居住的野人。越想这些我越是害怕。无数恐怖的想象压迫在我的心上,我感到无法喘息,不知如何是好。此时,突然有一阵鼓声传来,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贝德罗经历的第一件怪事是:“这鼓声着实吓了我一大跳,我感觉无比讶异。怎么会有鼓声出现在山里呢?就算是听到天使吹奏喇叭也比这更为可信。然后更让人惊讶的景象出现了,我因此困惑而好奇。先是好像甩动一大串钥匙那样叮叮当当的古怪声音传来;然后我看到一个半裸着的、皮肤黝黑的男人,尖叫着从我身边奔跑而过。他大口呼出的热气我简直都能感觉到。他在跑着的时候,还把手上的乐器用力地摇着,那只乐器是用很多钢环制成的。就在他快要消失于前面的迷雾时,我居然看到一只目露凶光、喘着粗气的大野兽向他追去;是的,那绝对是只大土狼,我肯定没有看错。”


贝德罗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这只野兽的出现,反而让我心中的恐惧缓和了很多。此时,我告诉自己刚才那一切都是幻觉,怎么可能会有土狼出现在这山里呢?我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就迈开步子往前走,我大声喊叫,用力揉眼睛,甚至猛掐自己腿上、手上的肉。然后,一泓清泉出现在我眼前,我就停下来,把我的脸、脖子和手都用泉水洗了一番。这时,我觉得自己确实清醒了很多,此前让我恐惧的幻象都消失了,我重整旗鼓,迈着自信而坚定的步伐踏上了前方未知的旅途。”


贝德罗就自己的发现描述道:“最后,我走得实在是太累了,并且再次感觉到一种沉闷之感,就只好在一棵树的树荫下面休息一会儿。很快,一道微弱的阳光从树荫穿过,在草地上投射下微弱的叶影。我凝视着草地上的叶影,很是发呆了一会儿,我实在太惊讶了,连忙抬头向上看,那居然是棵棕榈树。”


贝德罗用一种迷醉的语调说道:“我心里说:‘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有棕榈树出现在此处呢?’为了遏制纷乱的幻想念头,我立即就站了起来。可是此时,我发现自己的意识一点点都不模糊或混乱,并且我感觉意识已经把一个有趣新奇的世界展现在我面前。忽然,周围炽热得让人无法忍受,一股奇特的味道从风中飘来,耳边甚至还传来流水潺潺之声,并有无数纷乱嘈杂的人声混杂其中。”


贝德罗接着说道:“我侧耳倾听这些声音,心中越来越惊讶,惊讶的感觉甚至要胀破我的肚皮了。然后,一阵疾风吹了过来,竟然如巫师轻轻地挥舞魔棒那般神奇,一下子把我眼前的迷雾一扫而空。”


贝德罗接着描绘道:“我发现自己在一座高山脚下站着,一片大平原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一条壮阔雄伟的大河蜿蜒流淌在平原之中。大河之畔,矗立着一座阿拉伯故事中的具有东方风情的城市,可是较之于书上的描述,这座城市更为生动逼真。我虽然站在离城市颇远的地方,可因为是自上而下的俯瞰,所以城里的一切能看得很清楚,就如同用放大镜看地图一样清楚。城市中交错着混乱的街道,或者不能称其为街道,而应该说是一条条蜿蜒幽深的巷道;街道上人潮汹涌。房屋有着很是别致的样式,阳台、走廊、尖塔、神龛以及精雕细琢的凸窗是每家都有的。


“贩卖精致工艺品的市集遍布各处,奢华富丽的器皿、无穷无尽的华美丝绸和棉布、灿然生辉的餐具、华贵亮丽的宝石等陈列在铺上;此外,还有各种飘扬的旗帜充斥在市集里,很多载着戴有面纱的贵妇人的轿子,被各种金银饰物打扮起来的大象,怪异的神像雕刻,还有旗帜、长矛、铜锣、银器、镀金的权杖、圆鼓等等应有尽有。除此之外,路上的人摩肩接踵,喧扰混乱骚动在人潮之中;数不清的黑种人和黄种人充斥在人群中,他们身穿长袍、头戴头巾,长胡飘然。不只有人,更有很多装扮奢华的圣牛游荡在路上,而那些似乎同样神圣的圣猴则浑身肮脏,放肆地吱吱尖叫着,任意攀爬于满城清真寺的尖塔、雕花凸窗和屋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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