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芸欣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0:08
|本章字节:13952字
1傍晚的夜是沉静的心,窗外有嬉戏的鸟倦怠的停在栏杆上,很早已经种下的蝴蝶兰,一点点的开了枝桠。所有的一切,都在祈诺这通电话里,安睡着。
我轻声的问祈诺:“有什么事么?”
“灵珊怎么都不肯吃药,你把祈言带过来哄哄她,可能会好点。”
“你可以自己和他说。”
“你以为我没和他说过么?他不肯,我才找你帮忙。”
我叹口气,借着傍晚里刚刚陨落的阳光说:“我尽量在他明天比赛完带他过去。”
“谢谢你。”
扣上电话,祈言刚好送完夏朵雪进门来,他远远的看我,我坐在电话的角落里看他,他的深绿色运动衫,白色的短袜都伫立不动,我在想我应该找一个怎样的理由说服他。
祈言走近我:“你一定又想着怎样出卖我对吧?”
“你干嘛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我可一句话也没讲。”
“我还不了解你?每次一转眼珠,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就没好事。”
“你那么聪明,应该猜到是什么事了吧?”
“我知道,他昨天给我打电话我拒绝了。”
“你何必这样,毕竟苏灵珊对你那么好,你不过是去哄她吃药都不可以么?”
“罗小末,为什么每次只要他说一句话,你就能为他付出你的所有呢?”
继母走过来说:“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啊?祈诺你吃不吃饭了?吃好饭赶快回房写作业,两个小孩子别在客厅里瞎胡闹。”
我先上的楼,丢下客厅里的人,把门关得很大声,隔着门板我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脚步声轻盈缓慢,停在我门口,一会又进到对门去了。我蹲在门后想,我真不适合当一个说客,我总是把很多事情做得一团糟。
2
次日早上六点,我起床下楼倒水喝,打算喝好再回去补觉,毕竟难得的周末,路过祈言房间,发现门是掩着的,我端着水杯站在门口想看看他在里面干什么,不料被祈言发现了。
他说:“偷看什么啊?进来吧。”
我推开门进去,看到祈言头上戴着帽子在刷墙壁,油漆的颜色是黑的,像墨一样浓重的颜色,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你做什么?”我问。
“刷墙啊。”
“你下午不是还要比赛吗?为什么不好好睡觉?”
他把油漆往地上一摆,推过一张凳子给我,他说:“我下午不比赛了,我打算去看苏灵珊。”
“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
他开始在干了的墙壁上半截画画,白色的无袖运动衫背朝着我,他说:“我想了一个晚上,还是决定去看看她,可能正如你说的,毕竟她曾经待我好过,我不能那样狠心对她。”
“可是车队的比赛你已经准备了那么长时间,要不你先比赛完再去也可以。”我建议他。
他慢慢的转过身来面向我,手里拖着颜料盘,脸上有黑色油漆的斑点,衬得他的皮肤越发的白皙。
他说:“罗小末,你一点都不了解我,既然我已经决定去看苏灵珊,又怎么能全力以赴的心去面对这之前的比赛呢?我的思维或许比你还要乱,我是不会让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去比赛的。”
我拿湿毛巾给祈言擦脸,就像我们在树水镇上的时候一样,我帮他细细换药,他安静的看着我,眼睛里是潮湿的亮,我真的不了解他,不了解他要什么,不了解他想什么,更不了解他为了我几句话就挣扎了一个晚上却还是同意了。
我拍拍他的脸轻轻的说:“祈言,谢谢你。”
祈言笑了一下:“罗小末,我最不想听你和我说的就是谢谢。以后如果你记得,请换一句好吗?”
我点头说:“好的,祈言,如果我记得。”
他套外套的时候,我看到他脖子上新挂了一个挂坠,一个镂空的球状的银饰,那个球里放了一个东西,像米一样白。我估计是夏朵雪送给他的。
清晨有鸟清晰的叫声,清脆的落在我和祈言之间,形成了浅浅的光线。我和祈言,有很多话,仿佛永远都说不明。
3
祈言打电话和队长说了他不能去的原因,我也打了电话给夏朵雪,我没说祈言不能去比赛的原因是要去看苏灵珊,因为我怕她生气,我骗她说,我爸爸回来了,爸爸不肯让祈言去。
中午在家陪爸爸吃午饭,爸爸和继母聊天,继母说:“听说苏江的女儿得了精神病,最近学也没上在家养病呢?”
爸爸“恩”了一声:“他女儿疯疯颠颠的得病也很正常。”
“不过这病的起因好象是他老婆的死……”
爸爸敲敲碗:“少管他们家的事。”
继母立刻闭了嘴。
我对爸爸说:“祈诺下午要参加一个篮球比赛,我和他一起出门。”
爸爸轻应了一声:“要早点回来温书,祈诺上次的成绩考得不理想,老师都给我来电话了,说这次期末没进年级10名可能就要被刷到普通班去了。”
我斜眼看祈言,他当没事人一样低头吃饭,我也不能告诉爸爸其实祈言的成绩本来就不好,成绩好的那是祈诺。
祈言看我有苦诉不出的样子偷偷乐,出门的时候我踢他脚,我说:“都怪你,不好好学习,每次都只考班级20多名,你再不努力加油,小心下学期就家教伺候。”
祈言问:“为什么非要考第一名呢?考20多名还是能上景安中学的高中啊。”
“感情你勒大少爷就这点志向呢?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志不在高,考上就行。”祈言总是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就不努力。
“一会见到苏灵珊你脾气好点,她一个小姑娘得了这病也挺可怜的,我估计都是被你和夏朵雪逼的。
祈言拿眼睛斜我:“你这人怎么那么会撇清关系呢?这事好象和你没关系一样。”
我理直气壮的拉他上公交车:“本来就和我没关系。”
在公交车上,我看到了展凯钦,他一身的休闲装,湖水绿的卫衣,卡其裤,白色运动鞋,手里拎着保温杯,坐在车子的角落。
我对祈言说:“他也一度是景安少女们的幻想啊。”
祈言不屑的撇撇嘴。我上前和他打招呼,他也朝我面露微笑。
祈言和他对视了一下,什么话也没说。
我问展凯钦:“你这是去哪?”
“去看苏灵珊。”
展凯钦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这一句,我和祈言都不约而同的看着他。
他解释道:“上次听她和我说她有病,今天正好有空就打算去看看她。”
我看一眼祈言说:“我看这不是正好有空吧?肯定是专程去的吧?”
展凯钦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对了,有个电台的记者总想采访你,做一期你的专题节目,和我爷爷说了好几次了。”
我说:“那个记者好象叫张宁,和我说过好多次了,我还没答应他。”
“要不让他采访你吧,你的书法大奖拿得一点不比我少。”
展凯钦瞪我:“你忘了我去年已经做过一次采访了么?真是头痛死了。”
展凯钦去年的那个采访报道出来之后,景安无数少女的芳心都被他迷住了,景安才子,书法世家,代表景安参加篮球比赛屡屡夺冠,这么多个头衔席卷而来,不出名都难。
我把手伸出来给展凯钦看:“你看我的情况可不比你,人家肯定是写,残疾少女罗小末,我一想到这样的标题就郁闷。”
展凯钦突然想到什么指指祈言:“今天不是飙车比赛么?他怎么在这?”
“因为我们要……”
“因为我们要去看苏灵珊。”祈言不等我说完就接了话,我傻坐在那里点头,祈言又过来一把拉起我:“我们到了,走吧。”
“啊……我愣了一下:“我们和凯钦是一条线的啊……”
祈言连拖带拽的把我拉下车:“我管他是几条线的,反正我不想见到这个人。”
4
苏灵珊家的别墅是景安最富足的区域,我们通过门口的视频系统看到了祈诺的脸,我冲他挥挥手,拉过祈言的头放在视频里,我说:“人我帮你带来了。”
别墅的门开了,我们三个人同时走了进去,祈言靠过来和我说:“你刚才拉我到视频的那个动作怎么那么粗鲁啊?
我正想打他,他就笑着朝前跑掉了,展凯钦跟在我旁边说:“我总觉得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就充满了孩子气的天真。”
我说:“他这哪里是天真,他这分明是幼稚。”
展凯钦也笑:“不是他把你当亲人,又怎么会这么容易卸下所有的防备呢。”
我正眼看过去,祈言的笑脸在到达苏灵珊家门口的一瞬间又收拢了,露出的是拒人于千里的眼神,祈诺出来开的门,他穿军绿色的条纹长袖,白色棉裤。脚上拖了一双拖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认真。
他喊我:“小末。”又把眼睛转向展凯钦。
展凯钦先说:“我是来看苏灵珊的,听说她病了。”
祈诺说:“我认得你,上次在医院,你帮灵珊买牛奶。”
展凯钦点点头。
“快请进吧,真麻烦你了。”
祈言有些敌视的看着祈诺,一句话不讲的站在角落,我说:“你快带他去灵珊房间吧,我在这等他。”
展凯钦要去,我拉住他说:“你等等上去。”我们俩就这样坐在苏灵珊家的客厅里,他家的客厅养了一缸金鱼,放了很多石头和水草,我站在金鱼缸前看鱼游来游去。
半个小时过去了,我看到祈言和祈诺从房间里走出来,祈言一幅不耐烦的表情,我问他:“怎么样了?”
“我出马,你放心。”
我眯起眼睛点点头:“别的事不行,哄女生你最有一套,我一直很放心。”
展凯钦随后也上楼去看苏灵珊,看他走过去的样子,很多焦虑和担忧,众人都说苏灵珊可怜,我倒觉得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祈诺从我和祈言出来,到小门口的时候他说:“小末,今天谢谢你了,要不是你,祈言也不会来。”
下午的阳光猛烈的直射到我的眼底,我多么不想听到他因为苏灵珊而感谢我,可是我只能轻轻的把头低着,用手挡着阳光说:“不用谢。”
我想我的心底还是有太多虚弱的因子一直盘旋不散,否则为什么一面对祈诺的话和眼神就会毫无反击之力呢。
回家的途中祈言告诉我其实苏灵珊一直就有精神病,去树水镇也是去修养的,我这才知道原来苏灵珊和我有一样的经历,只是她那时候遇到的是祈言。所以,才对他那么痴心一片。
途经过一间小小的药铺,门上贴着招聘的启示。里面的伙计还保持抓中草药的习惯,我停在那间医馆好长好长的时间,幻想看到祈诺在里面忙碌的样子,直到祈言把手放在我的面前摇了摇:“回魂啦罗小末。”
我搭着祈言的肩膀,把头抬得高高的,云是棉花糖的颜色,光是蜂蜜的味道,我感觉我的眼泪要掉下来了,可是我在心里默默的说:“我不会哭的,祈诺,无论你要离开我多久,我都不会哭的。我要像你说的那样,一直坚强而努力的活着。”
祈言说:“罗小末,我真的想和祈诺换回来,我不知道原来我当初一个错误的决定会让你这么伤心难过。”
我轻轻的用手刮过他的睫毛:“傻孩子,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中药店里的草药一下扰乱了我的思绪,我想起树水镇上我们在医馆的时光,他开药方,我在旁边看,目光相对,却干净美好,时光浅薄,却仿佛被我们牢牢的抓住。我想,时间会改变一切,景物会如数变迁,而唯一不变的就是记忆里的人,记忆里的爱。
5
周一轮到我做课间值日,就是做操的时候不用下楼,负责打扫卫生,夏朵雪特意和另一个同学调了时间,和我排在一起。
早操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洪亮,操场上的人流永远都排得整整齐齐。
我很认真的打扫教室的卫生,我和夏朵雪各扫两组,她从第一组开始,我从第四组开始,当我扫到第三组,她扫第二组的时候,她突然抬起头来问我:“祈言周六没参加飙车比赛,你们都在家里做什么?”
周六,我撒谎骗夏朵雪其实是带祈言去看苏灵珊。
“就写写作业,吃吃饭,给花浇浇水。”我骗她。
“你不会有事瞒我吧?”
“为什么突然这样问?”我心里漏了半拍,本来就有点做贼心虚。
夏朵雪笑嘻嘻的说:“没什么,我随便问问。”
我注意到夏朵雪的手臂有些青肿,我问:“这怎么了?
夏朵雪看看:“没事,那天在路上遇到佐树,和他打了一场架。”
“佐树是谁?”
“城北老大的儿子,今年刚从景苏回来。真是个讨厌的家伙。”
“这么恐怖的人,你就别惹了啊?”
夏朵雪过来抱我胳膊:“小末你真关心我,以后如果我和祈言结婚了,我就请你吃十八个猪蹄。”
我抗议:“我要吃二十八个。”
“小心肥死你,你家祈诺哥哥就更认不得你了。”
“你再咒我,我以后都不帮你了。”
夏朵雪立刻上前求饶:“我错了,小末姐姐,请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
我端起垃圾:“我倒完来垃圾再回来收拾你。”说完拎着一袋很重的垃圾出了门,由于教室在7楼,垃圾是通过一个管道到达楼下,这就要求一手拉开管道的通道口,一手把垃圾丢进去,这对于只有一只手掌的我来说,确实有点困难。
正当我想回去找夏朵雪的时候,有一只手,轻轻的帮我拉开了那个管道的通道口。
“罗小末,我们又见面了。”
是那个电台记者,张宁。对,我记得他。
“你还真是冤魂不散。”
他说:“我只是想做一期你的采访,你为什么总是那么防备我?一个人只要意志坚强根本不会去理会身体上的残疾,再说我只是想通过你的故事作为一个榜样,让大家学习你的精神。这是在帮你,也是在帮千千万万个有心理阴影的人。”
“可是,你又怎么知道,我已经从这个阴影里走出来了呢?”
他在课间的一片音乐声中抱着他的文件笑着回答:“请相信一个专业记者的直觉。”
我站在走廊,低下身去看操场上的人群,他们在做最后一节跳跃运动,我看着祈诺班级的队形,把头牢牢的靠在冰凉的栏杆上,我记得他说:“你必须正式的去面对你肢体上和心理上的问题。”
他随着我的目光说:“你知道吗?上次书画节的片子我本来是有报到你的事,后来那个叫勒祈言的孩子找到我,让我尊重你的决定。我看得出来,他是想保护你的吧。”
我知道,他说的勒祈言其实就是祈诺,原来祈诺特意找了他,心里突然就像沙漠里遇到了水源一样,微微的暖起来。
我缓缓的转过头,对张宁说:“麻烦你帮我安排一个时间。”
早操的音乐停了,同学陆续进教室,窗户外的爬山虎饶了进来,旧书桌上还留有班驳的印记,我的心一下就释然了许多,有了祈诺的关系和保护,任何的困难,都不再是困难。
6
晚上我在灯下写作业,物理,化学,数学,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我写完一本又一本,仿佛永无止境,窗外是黑夜漫漫,看不到一点光亮。
一口气做完三本练习册之后,我伸了伸腰开了门。
在客厅里,我看到有人影坐在那,并没有开灯。
开始我以为是祈言,他和我学的坏毛病,一有想不通的事就喜欢坐到这个软皮沙发里想事情。
我悄悄走近,想吓唬他一下,我刚伸出手准备拍,他就转过头来。
我愣了一下,是爸爸。
他手里还有半截没抽完的烟,整个人显得很落寞和萧条。
“爸爸。”我乖乖的喊了一句。
“怎么不在房间里?”
“写了好多作业,挺累的,想出来活动活动。”
“那过来坐,陪爸爸说说话。”爸爸指了指座位旁边。我听话的走过去,靠着爸爸。
“小末有好长时间没陪爸爸说话了。”爸爸叹息,继续抽手上的烟。
“我看爸爸忙,所以……”
“不怪你,是爸爸忙着生意,没空和你说话。”
我看到爸爸渐渐微白的头发,短短几年,爸爸也老了许多。可是今天他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爸爸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爸爸把我搂在怀里:“爸爸能有什么心事呢?只要小末好,就是爸爸最大的好。”
在爸爸迎娶继母的那一天,我一直都觉得爸爸不爱我了,他爱上了别的女人,我对他还留着一点点的埋怨,可是刚才他把我搂在怀里的感觉,又是那么疼爱,他仿佛有很多话要对我讲,可是却还是自己把他一点一点的藏起来。
我说:“爸爸,在小末心里,只要爸爸好,也是小末最大的好,妈妈死后,爸爸就是我最亲的亲人了。”
我总觉得爸爸有事情瞒着我,好多好多,只是他不愿讲,他选择自己承担。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