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路路通听火车上的摩门教士说法

作者:儒勒·凡尔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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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奇幻·荒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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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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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9482字

12月5号夜里,火车朝东南方向行驶,奔驰在一块方圆五十英里左右的地区,然后朝着东北方向的大咸湖前进。


12月6号上午快九点钟时,路路通走出车厢,来车桥上透了透气。这时,雪已经停了,天气依然很冷,天色灰暗,云雾里显出大金币似的太阳轮廓。路路通看着这个大金币,正聚精会神地计算着它能折合成多少先令,却突然被一个怪模怪样的人分散了注意力。


这人是个高个子,他长着深褐色的面孔,留着黑胡子,穿着黑袜子、黑丝帽、黑上衣、黑裤子,系着一条白领带,戴着一双狗皮手套,看起来像个神甫。这个人要去埃尔科车站,他带着糨糊从车头走到车尾,把每一节车厢的门口都贴上了一张用笔写的告示。


路路通走过去看了看告示,只见上面写着:


十一点至十二点钟,第117号车厢将举行一场名为“摩门圣教徒灵秘”的布道会。这是一场有关摩门教教义的布道会,主讲人摩门传教士维廉赫奇长老这次是第四十八次乘客车旅行。敦请有心绅士前来听讲!


“不用叫我也会去。”路路通自言自语地说。说实在的,路路通对这个教派的了解,也只限于知道它有个“一夫多妻”的风俗。


很快地,车上的百十来个旅客就都知道了演讲传教的消息,其中至多有三十个人对此感兴趣。这三十来个人,都被吸引到了117号车厢。十一点钟时,他们就已经在椅子上坐好了,坐在第一排的是路路通。至于福格先生和菲克斯,则认为来听布道会是自找麻烦。


十一点钟一到,维廉赫奇长老就站了起来,开始演讲。听声音,他好像特别激动,就像被人反驳了似的。他叫喊着说:“你们都听我说,琼·史密斯和他的兄弟都是殉教者。这些先知圣人,是被美利坚合众国的政府迫害的。现在,另一个受难的圣徒小布里翰也将面临危险!在座的各位,你们谁有胆子敢提出反对意见?”


没有一个听众提出反对意见,他们可不愿意冒险。这时的维廉赫奇长老,激愤的情绪和他那副天生沉静的面貌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对比。人们显然可以理解他为什么愤怒。因为,当时摩门教正在被严重地摧残。事实上,美国政府为了压制这些热爱独立的摩门教信徒,可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政府为了获得犹他州的管辖权,对小布里翰提起了公诉,罪名是暴乱和重婚。然后,小布里翰被关进了监牢,政府变成了犹他州的主人。小布里翰先知一被捕,他的门徒们就加强了活动的力度,一边等待时机采取行动,一边不停地进行演讲、宣教等活动,用各种方式抗议国会的决定。


维廉赫奇长老在这些门徒中,显然是尽心尽力的一位,他随时随地都在积极地宣传着自己的宗教,连乘火车时都不肯休息。


维廉赫奇长老从圣经纪事的年代开始讲起,把摩门教的历史阐述了一遍。他手势有力,声音响亮,叙述得绘声绘色。当时,以色列的约瑟部落有一位摩门教先知,公布了新教年史之后,然后把它传给了自己的儿子摩门。很多个世纪之后,这本珍贵的年史被小约瑟·史密斯译成了英文。小约瑟·史密斯原本是弗蒙特州的一个司税官,直到1825年才被发现是神奇的先知。这本新教年史,是一位天使交给小约瑟的。小约瑟是在一个金光四射的森林里遇见天使的。


这时,有些人离开了这节车厢,不愿意再听传教士这样追述历史。但是,维廉赫奇仍然继续讲述着,讲到了小约瑟·史密斯父子四人及一些门徒创立摩门圣教的过程。现在,摩门圣教的教徒遍布了美洲、英国、斯堪的纳维亚和德国,其中有许多是手工业工人、自由职业者。接着,传教士又从俄亥俄州根据地的建立情况谈起,一直谈到了怎么用二十万美元修建一座教堂、如何建立了柯克兰城。然后,传教士把史密斯如何成为一位出色的银行家、如何得到手稿本圣书的过程,都讲了一遍。这些由亚伯拉罕和其他有名的埃及先人写的圣书的手稿本,之前在一个木乃伊展览馆的看守手上。


他的故事越讲越长,耐心听下去的人也越来越少。现在,听众已经不足二十个了。


但是,这位长老并没有为此而难受,仍然不嫌啰唆地详细介绍着。1837年,史密斯破产了,身上被股东们涂满了沥青,又被强迫着在羽毛上打滚。又过了几年,史密斯东山再起,而且名望比过去更高,势力比过去更大。然后,他在密苏里州建立了朝气蓬勃的独立教团,担任集团领袖,手下至少有三千个门徒。但是,这引起了那些异教徒的愤恨,他们迫害他,逼得他逃到了美洲西部。


现在,只剩下十个人在听了,其中一位就是路路通。这个老实的小伙子,真是一心一意在听。接着,他知道了更多的事情的经过。


史密斯经过了无数次的迫害之后,又出现在了伊利诺伊州,并于1839年在密西西比河沿岸建立了一座新城。这座新城,就是居民多达两万五千人的诺伍拉贝尔城。接着,史密斯成了这个城市的市长、最高法官和军队统帅。1843年,史密斯提出要参加美利坚合众国总统的竞选。后来,他到了迦太基,因为受人陷害而进了监狱,最终被一帮蒙面人给杀害了。


这时,117号车厢里就剩下一个听众了,他就是路路通。维廉赫奇长老想用言语开导他信教,就一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一边继续说下去。


史密斯被害之后两年,他的继承者小布里翰先知就受到真主的感召,从诺伍拉贝尔来到了这咸湖沿岸一带,定居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这片土地的周围,也全都是肥沃的良田,是人们从犹他州方向移民到加利福尼亚的阳关道。先知小布里翰到了这里,就建立了新的根据地。这个根据地因为有着一夫多妻制的摩门教风俗,得到了大大的发展。


“全部事实就是这样,”维廉赫奇接着说,“然后,我们遭到了美国国会的仇恨、迫害;我们犹他州的土地被合众国的士兵们蹂躏;我们的先知小布里翰被蛮不讲理地关进了监狱。这些到底都是为什么呢?难道暴力就能让我们屈服吗?绝对不可能!他们不让我们待在弗蒙特,还把我们赶出了伊利诺伊、俄亥俄、密苏里、犹他州。但是,总有一片土地是不受约束的,我们要在这片新土地上架起帐篷来……”维廉赫奇长老说,接着,他虎视眈眈地盯着唯一的听众说,“你呢,我虔诚的弟兄,你是否愿意把你的帐篷也搭在我们摩门教的旗帜下面?”


“我可不干!”路路通回答得非常干脆,然后就溜走了。现在,117号车厢里就剩下那位好像中了魔的传教士和空椅子了。


火车飞速前进着,不到中午十二点半钟就到了大咸湖西北角。大咸湖是个内陆海,周边视野开阔,旅客可以尽情地观赏它的全貌。大咸湖又叫“死海”,不过,它不是位于巴勒斯坦西南、吸收约旦河河水的那个死海(又叫阿斯伐尔梯特)。大咸湖的水源中,有一条就是美洲的约旦河。这个大咸湖很美丽,湖面辽阔无边,十分沉静;湖底有许多底座宽大且光怪陆离的礁石,礁石上面还盖着厚厚一层雪白的海盐。随着岁月的增长,大咸湖沿岸的陆地日益扩大,湖面缩小得比以前小多了,湖底却越来越深。


大咸湖长约七十多英里,宽三十五英里,海拔三千八百英尺,完全不同于亚洲西部那个低于海面一千二百英尺的死海。大咸湖湖水的盐分非常高,固体盐质重一百七十,占湖水总重量一千一百七十的四分之一。所以,鱼是无法在这样的湖水里生存的,流入大咸湖的鱼类,包括随着约旦河、威伯尔河以及其他河的河水流入大咸湖的所有鱼类,都会很快地死掉。但是,湖水的含盐量还不至于大到连人也沉不下去。


大咸湖四周都是土地。这些土地经过劳动能手摩门教徒的精耕细作,都成了肥沃的土地。现在的大咸湖,整个大地都被一层薄薄的白雪覆盖着。但是六个月之后,这里就是另一派景象了。饲养家畜的厂棚和牲口圈一个个地搭起来了,田野上种上了麦子、玉米和高粱,牧场上水草茂盛,野玫瑰树形成的篱笆到处可见,皂角树、大戟树丛生。


下午两点钟,火车停在了奥格登,到六点钟时再继续前进,所以旅客们有充足的时间下车浏览一下这座完全美国式的城市。于是,福格先生、艾娥达夫人和他们的同伴们就顺着从车站分出去的一条铁路支线走,走到了城里。他们浏览一次,只花了两小时的时间。这座城市的街道又直又长,街口的转角会让人想起维克多·雨果,看上去忧郁而悲怆。整个城市设计得就像一个方方正正的大棋盘,建筑风格与其他的美国城市完全相同。


这座城市的建筑特点是追求“线条对称”,随处可见盎格鲁-撒克逊风格。但在这个奇怪的地方,人们的文化修养显然还没有达到英国那样的高度。他们把一切建筑都统统弄成了“四方块”,无论是城市、房屋,还是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


下午三点钟时,福格先生一行人正漫步在城里的大街上。这座城市位于约旦河和高低起伏的瓦萨奇山峦之间,只有极少的几座教堂,也很少能见到有名的建筑物。除了摩门先知祠、法院和兵工厂这几座还算有名的建筑物,就是淡青色的砖房了。这些砖房都带着前檐和长廊,四周是长着皂角树、棕榈树和小红果树的花园。城四周还围着一道城墙。这道用黏土和碎石筑成的城墙,筑于1853年。在城内一条主要的大街上,有一个市场,还有几家插着旗帜的旅馆,其中就有著名的咸湖饭店。


福格先生和他的同伴们走在城里,发现这里的人口并不多,街上也几乎看不见什么行人。但是,当他们穿过很多围着栅栏的城区,到达了摩门教堂所在地之后,却发现了很多人,而且多数是妇女。这一现象,表明了摩门教徒家庭组织的特点——一夫多妻。但是,这并不表示每一个摩门教的男人都有好几个妻子,男人们可以自由决定是娶一个还是多个妻子。但是,这里有一点应当说明,那就是犹他州的女公民们都非常愿意结婚。因为,当地宗教有个规矩,独身女子是绝对不可能从摩门教教神那里获得福祉的。看样子,这些女人生活得既不舒服也不幸福。有些妇女身穿黑色的绸子,胸前敞着短袖上衣,头戴相当朴素的风兜或头巾,看上去显然是有钱人;其他妇女,却都只穿着印第安人的服装。


几个女人共同负担一个男人的幸福的现象,不禁让心甘情愿独身的路路通有点儿吃惊。在路路通看来,做一个这样的丈夫,一定会让人叫苦连天。因为,这样的男人,必须同时辛辛苦苦地领着这么多妻子一起过日子,然后跟她们一块儿进摩门教徒的天堂,再在天堂里跟她们永远地生活下去。在那个幸福的极乐世界里,陪伴他们的还有享有最高荣誉的史密斯先知,这将是多么光荣的事情!可是对路路通来说,这些事情简直太可怕了,他显然一点儿也不准备接受摩门教先知的感召。他看着咸湖城的这些妇女们,觉得她们看他的目光多少都有点儿忧郁。当然,这也可能只是他的误解。


四点差几分的时候,他们就回到了车站。路路通庆幸没有在这座圣城待很久,他走进车厢,坐在自己原来的座位上。


汽笛响了,机车车轮开始在铁轨上滑动,正准备以更快的速度前进。这时,旅客们却听见有人在车下大喊:“停!停一停!”


火车正走着,当然没法停住。这位叫喊的人,正在车下上气不接下气地一路跑着追过来。看样子,他显然是误了上车钟点的摩门教徒。幸亏车站上既没有门也没有栅栏,他才可以跑着冲上最后那一节车的踏板,连滚带爬地倒在车厢里的一个座位上,然后大口地喘着粗气。


路路通全神贯注地看着这一场运动表演,直到看完为止。这位犹他州居民之所以会这么跑出来,都是因为刚才跟妻子吵了架。路路通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就走过去拜访了这位迟到的旅客。


路路通想到他刚才那种拼命逃走的狼狈相,估计他至少也有二十几个妻子。所以,等这位摩门教徒刚歇过气,路路通就非常有礼貌地走了过去,然后问他有几位妻子。


“一个,先生,一个就已经够我受的了!”摩门教徒说,同时举起了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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