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南·道尔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0:52
|本章字节:11556字
“没有询问过是很自然的。婚礼前一天你和多兰小姐见过面吗?”
“见过。”
“她的心情怎么样?”
“她再愉快不过了,她还一直跟我说未来的生活应当怎么样。”
“是吗,那一定非常有趣。那么在结婚当天清晨呢?”
“她高兴极了,喜气洋洋的,至少到婚礼的最后都一直是那样的。”
“婚礼之后你发现她有什么变化吗?”
“啊,说实话,当时我发现了一种之前从没有看见过的迹象。她的脾气显得有些急躁。但那只是一件小事,并不值得提起,而且和这个案子也不可能有什么关系。”
“虽然这样说,但还是请你讲讲吧。”
“唉,完全就是孩子气。就在我们走向教堂的法衣室的时候,她拿在手里的花掉了。当时她正经过前面的那排座位,花束掉在了前面座位那里。稍微耽搁了一会儿,旁边座位上有位先生将花束捡起来递给她。那束花看起来依然完好如初。但是当我和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对我的回答却很生硬。在驶往家中的马车里,她好像还在为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忧心忡忡,真是令人觉得好笑。”
“你说在前排的座位上坐着一位先生,这么说当时还有别人在婚礼现场?”
“哦,没错,教堂在开门的时候,不可能不让其他人进去。”
“那么那位先生会不会是你妻子的一位朋友?”
“不会的,绝对不会,我叫他先生完全是出于礼貌,他看上去只不过是一个非常平常的人。我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的样子。但是我觉得,真的,我们是不是谈得离题太远了。”
“圣西蒙夫人在婚礼结束回来的途中远不如她去时那样心情愉快。那么当她再回到她爸爸住处的时候,她都做了些什么?”
“她和她的女佣人说了一些话。”
“那位女佣人是什么人?”
“她叫艾丽丝,是和她一起从加利福尼亚来的,是个美国人。”
“她们关系非常亲密?”
“也许这么说有点儿过分。我觉得她的女主人似乎对她非常随便,完全不拘于礼仪。但或许美国人本来就对这一类事情有不同看法。”
“她和艾丽丝说了多久?”
“嗯,几分钟吧。当时我正在想一些其他的事。”
“你听到她们说些什么了吗?”
“圣西蒙夫人提到了一些‘强占别人土地’之类的话,她习惯了说这一类的俚语。我不知道她具体指的是什么。”
“美国的俚语有时候是非常形象化的。你妻子和女佣人说了那些话之后做了些什么事?”
“她进了吃早餐的房间。”
“是你挽着她进去的吗?”
“不,她一个人去的。她一向不讲究这些小节。之后就在我们入座大约十分钟之后,她非常着急地站起来,咕哝了几句抱歉之类的话,就出了房间,然后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
“但是据我所了解的,那位叫做艾丽丝的女佣人作证说,女主人走进了她自己的房间,在新娘的礼服上罩了一件长外套,又戴上一顶软帽,之后就出去了。”
“应该是这样的。有人在后来看到她和弗洛拉·米勒一起走进了海德公园。弗洛拉·米勒,就是报纸上所说的那个被拘留的女人。就在那天早上,她还在多兰的寓所惹出了一些麻烦。”
“是的。关于这位年轻的女士,我还想具体了解一下她的情况,还有你们之间的关系。”
圣西蒙勋爵扬了一下眉毛耸了耸肩,“我们已经认识很多年了,可以说关系非常友好。她过去经常住在阿利格罗。对待她我并不吝啬,而她对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但是福尔摩斯先生,你应该了解女人是怎么一回事,弗洛拉是很可爱的,但是她的脾气却非常急躁,而且对我非常依恋。所以当她得知我要结婚的消息的时候,还曾经写过几封可怕的信给我。老实说,我之所以这样低调地举行婚礼,就是害怕她会在教堂里闹出什么事。不巧的是就在我们回来的时候,她来到了多兰先生的门前,而且一边极力试图闯进去,一边公然用极其难听的字眼斥责我的妻子,甚至还出言威胁。但我已经预料到可能会发生类似的事情,于是事先将两名便衣警察安排在那里。他们很快把她赶出门去了,当她意识到这样吵架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时候,就不再叫嚷了。”
“所发生的一切,你的妻子都听到了吗?”
“她并没有听到,真是谢天谢地。”
“后来听人说,和她走在一起的正是这个女人?”
“是的,这也正是苏格兰场的雷斯垂德先生非常严肃地看待这件事的缘故。有些人认为,是弗洛拉将我的妻子诱骗了出去,而且为她设下了某种可怕的圈套。”
“哦,这只是一种推测。”
“你也这样认为吗?”
“我并没说事情就是这样,但是你自己也并不希望事情就是这样吧?”
“我觉得弗洛拉连一只苍蝇都不愿意伤害。”
“但是嫉妒却能够使人的性格发生奇妙的改变。对于这件事,你能告诉我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吗?”
“真是的,我来这里是为了找到答案,而不是提出见解。我已经把所知道的事情都如实告诉你了。但既然你想听我的话,我可以说,我觉得可能是因为这件事让她受到了刺激,同时她感觉到自己的社会地位一下子提升了那么高,这一切就使得我妻子精神上有一点儿错乱。”
“也就是说,她精神错乱了?”
“哦!真的,当我觉得她抛弃了——我不想说是我,但这可是那么多女人梦寐以求的——我没有办法给出其他解释。”
“嗯,当然,这种假设也是有可能发生的。”福尔摩斯面带微笑地说,“那么现在,圣西蒙勋爵,我想我差不多已经掌握了所有的材料。顺便再问一下,你们坐在早餐桌边是不是就能看到窗外的情况?”
“我们坐在那里可以看到马路的另一边和公园。”
“如果是这样,那我认为不需要再耽搁你了,稍后我会再联系你的。”
“希望你能够幸运地解决这个问题,”我们的委托人说着站起身来。
“哦,实际上我已经解决了。”
“真的?怎么回事?”
“我的意思是我已经把这个案件解决了。”
“那我妻子现在在哪儿?”
“这个问题我很快就能给出答案。”
圣西蒙勋爵摇了摇头,“恐怕我需要一个比咱们俩更聪明的脑袋。”说着,他庄严地行了一个老式鞠躬礼就迈步离开了。
“承蒙勋爵把我的脑袋和他自己的相提并论,当真是不胜荣幸。”歇洛克·福尔摩斯笑道,“花了这么长时间询问,我想我应该来一杯苏打威士忌,再抽一支雪茄。咱们的委托人还没有进门,我就已经得出结论了。”
“老兄,真有两下子!”
“类似案件的记录我有好几个,但是就像我曾经说的那样,没有哪个像这件案子这么干脆。我所有的调查都对后来的推测起到了帮助作用。有时候旁证是非常具有说服力的。就如同梭罗所说,就好像在牛奶之中看见了一条鳟鱼一样。”
“但是,你听到的我也都听到了。”
“不过,你却并不具备我所积累的那些过去的案件知识,这些知识对我起了很大的作用。多年以前,阿伯丁曾经发生过一个类似的案件。而在普法战争之后一年,慕尼黑又发生了一件非常类似的事情。这些都属于同一类型。但是,嘿,雷斯垂德来了!你好,雷斯垂德!餐具柜那里有一只大酒杯,盒里还有雪茄。”这位官方侦探身上穿着一件水手那样的粗呢上衣,系着一条老式领带,俨然就是一个水手。他的手中拎着一只黑色帆布提包,简单地打了一下招呼,他就坐了下来,接过一根递过去的雪茄抽起来。
“出什么事了?”福尔摩斯眨着眼睛问,“好像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我的确觉得很不顺心。就是圣西蒙勋爵那件倒霉的案子。对这案子我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真的?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你们谁见过比这还要乱的事?每条线索好像都从我的指缝中溜掉了。一整天我都在忙着调查这件事。”
“看来你搞得全身都湿透了。”福尔摩斯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只手搭在他那件粗呢上衣的胳膊上。
“没错,我刚从塞彭廷湖打捞回来。”
“天哪,去那儿做什么?”
“打捞圣西蒙夫人的尸体。”
福尔摩斯靠在椅子上,仰面捧腹大笑。
“那特拉德尔加广场的喷水池里你没试着打捞一下?”他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在那个湖里寻找那位夫人的机会就像在其他地方寻找的机会一样多。”
雷斯垂德急得瞪了我的朋友一眼,“你似乎都已经知道了。”他吼起来。
“哦,我是在刚才听说的整个事情的经过,但是我已经得出了结论。”
“真的!那你觉得塞彭廷湖和这件案子没有关系?”
“我觉得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关系。”
“那你给我解释一下,我们在湖中找到的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说着他打开了刚才带来的提包,将一件波纹绸的结婚礼服、一双白缎鞋还有一顶新娘的花冠以及面纱,一股脑儿倒在地板上。这些东西全都泡了水,而且退了色。“还有呢,”说着他又将一枚崭新的结婚戒指放到这些东西上面。“这个难题你怎么解决啊?福尔摩斯大侦探。”
“哦,真的吗?”我的朋友一边说,一边朝空中喷出一个个蓝色的烟圈。“这些东西都是你从塞彭廷湖里捞出来的?”
“不,是一个园丁发现的,当时这些东西都漂浮在湖边。现在已经辨认出这些就是她的衣服,我觉得既然衣服在那里,那么尸体一定也应该在附近。”
“如果根据这个英明的推论,那么每个人的尸体,都应该可以在其衣橱附近找到。我想知道你通过这个得出了什么结论?”
“我已经找到了弗洛拉·米勒与失踪有关联的证据。”
“恐怕你并没有找到。”
“你真这么觉得吗?”雷斯垂德生气地咆哮起来,“福尔摩斯先生,恐怕你的演绎法和推理并无用处。两分钟里你就已经犯了两个大错误,这些衣服的确和弗洛拉·米勒小姐有关联。”
“怎么说?”
“这件衣服有个口袋,口袋里装着名片盒,名片盒里放着一张便条。就是这张便条。”他一下子将便条扔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我念给你听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你就会看到我。到时请立刻过来。ehm’
“我始终觉得圣西蒙夫人是被弗洛拉·米勒骗出去的。毫无疑问,她和她的同谋,要为这一失踪事件负责。这张便条是用她名字的首字母签署的。毫无疑问,字条应该是在门口悄悄地塞进那位夫人口袋的,所以她才会被诱惑而落入她们的控制之中。”
“真是绝了,雷斯垂德,”福尔摩斯笑道,“你真是了不起,让我看一眼。”他漫不经心地拿起那张字条,但是注意力马上就被吸引住了,而且还满意地叫了一声。“这真的是非常重要,”他说。
“哈哈,你也这么觉得?”
“非常重要。我应该热烈地祝贺你。”
雷斯垂德扬扬自得地站起来,又低头看了一眼。“这是怎么回事?”他失声大叫起来,“你拿反了!”
“恰恰相反,你看的才是反面。”
“你有病啊!用铅笔写的便条在这边。”
“哦,我感兴趣的其实是这里,这看来像是一张旅馆的账单。”
“那上面什么都没有,我早看过了。”雷斯垂德说,“‘10月4日,房间8先令,早饭2先令6便士,鸡尾酒1先令,午饭2先令6便士,葡萄酒8便士。’这能有什么问题?”
“你或许发现不了什么,但这并不能说明它不重要。当然便条本身也非常重要。确切地说,这些首字母的签字至少还是很重要的,所以我还是要祝贺你。”
“我已经浪费了够多的时间了,”雷斯垂德边说边站起来,“我只相信艰难户外的工作,不相信只坐在壁炉边就可以编造出来的理论。再见,福尔摩斯先生,我倒要看看到底会是谁先将事情调查清楚。”他收拾好衣服,将它们塞进包里,走向门口。
“给你一点儿暗示吧,雷斯垂德,”在那位对手走出门之前,福尔摩斯慢条斯理地说,“我可以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圣西蒙夫人可是一位神话式的人物。现在没有,从前和以后也没有。”
雷斯垂德冷冷地看了一眼我的同伴,然后又回过头来看看我,轻轻地拍了三下前额,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他刚将身后的房门关上,福尔摩斯立刻就站起来穿外衣。“这家伙所说的户外工作还有点儿作用,”他说,“所以我觉得,华生,我得把你独自留在这儿一会儿。你先看报吧。”
福尔摩斯离开的时候大概刚过五点钟,可是我并没有觉得冷清。因为没到一个小时,就有一个点心铺的伙计登门,他送来了一个非常大的平底食盒。同来的一个年轻人帮他将食盒打开,我马上非常惊奇地看到一份异常丰盛的冷食晚餐摆在我们那间寒酸寓所的餐桌上。那是一只野鸡,两对山鹬,一块肥鹅肝饼还有好几瓶陈年佳酿。把佳肴美酒摆好之后,那两位伙计就如同天方夜谭里的精灵一样,很快就转身消失了,除了告诉我这些东西已经付过账,并且是按吩咐送到这里之外,他们俩什么都没有说。
还没有到九点钟,福尔摩斯脚步轻盈地回到了房间。他的脸看起来很严肃,两眼熠熠发光,我能够猜到,他的那些结论并没有出问题。
“好啊,他们已经把晚餐准备好了。”他搓着手说。
“你似乎有客人要来。他们准备了五个人的量。”
“没错,我相信一定会有客人来的,”他说,“真纳闷儿圣西蒙勋爵为什么还没有到。啊,我敢说楼梯上的脚步声就是他的。”
这次的客人确实正是下午来过的那位。他急匆匆地上了楼,更为激动地晃动着他的眼镜,在那副带着贵族气派的面孔上,不安的表情无法掩饰。
“看来我的信差已经把信送到了。”福尔摩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