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和橼魉等人坐在院子里赏月，江湖上的许多武林人士纷纷中毒这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魅生坐在院子里的一棵老槐树下，一边摇着他的金边折扇，一边不满地嘟囔着：“我真不解干吗要半夜坐在这院子里乘凉，难不成就是出来喂蚊子的？”

“难得咱们都在，出来赏月不是挺好吗，你要是不喜欢就滚回去睡觉。”缱钥连眼皮都懒得抬，懒懒地开口道。

“现在该解决的事情也解决了，这离海上花开花的日子是越来越近了，我们也是时候动身了。”云裳望着天空中的一轮圆月有些出神。她突然很想念兮翮，不知道现在他怎么样了，会不会也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刻想起她。

“云裳。”就在她发呆的时刻，橼魉突然叫住了她。她闻言，缓缓地转头朝他看去，正好对上橼魉那双深邃的红色眼珠，橼魉的眸子里写着担忧，她看着微微地愣了。

残颜也在这一瞬间，看见了两人细微的表情。几乎是在橼魉唤云裳的时候，她便转眼看向两人了。也不是故意想要看，但是就是忍不住想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会说些什么。虽然她知道看见后自己的心会跟着沉沦，止不住地心痛。

残颜忽然有一刹那的恍惚，她忍不住幻想，如果今日橼魉那般深邃专注的目光是看着自己，她一定会觉得这是她此生最美好的时刻。哪怕因此在下一秒钟死掉，她都甘愿。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定格了，耳旁甚至能够清晰地听见缱钥和魅生拌嘴的声音。这一刻，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院子里的丁香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微风轻轻地吹起了每个人的衣衫和发丝，甚至还能听见些许的虫鸣。

可这美好宁静的一切并没能维持多久。树叶和树叶之间传来轻微的沙沙声，与先前的宁静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可即便就是这一丁点儿的变化，也分毫不差地落入了院子里几人的耳里。

“小心！”首先反应过来的是魅生，他拿自己的金边折扇朝空气里挥了两下，拉着缱钥的手臂就往后退了一步。即便魅生的武功不如橼魉和缱钥，但是敏锐力和轻功却是一等一的。

橼魉同云裳等人也都迅速提高了警惕，缱钥从自己腰间掏出一颗药丸塞到魅生嘴里，动作迅速，只在魅生耳边轻声留了句，“你中的毒虽说已经清得差不多了，但是毕竟元气大伤，这毒十分厉害，看来来人势头不小。你待会儿站在我们身后，别逞能。”

缱钥的动作很快，他分别让同伴服下避毒丹又迅速回到了魅生的身边。而在他们的周围，已出现了二十几个蒙面黑衣人。这些人能够这般轻易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看来真的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至少在用毒这方面就不错，否则怎么能够毒倒魅生布置在这院中的守卫，而轻易来到这里？

“呵呵，看来今天日子不错，竟然能有诸位大驾光临。”魅生忍不住嗤笑一声。

“弟兄们，上！取下他们的项上人头，好回去复命！”一道低沉得犹如一潭死水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

“我说，打之前能先问问各位是谁吗，师出何门何派？不知与我等有何恩怨？”对于那道声音，魅生直接选择无视。

“想要从我们镜湖手里得到雇主的资料，那简直是异想天开。”另一道同样低沉得如同鬼魅一样的声音传来。

“我们不需要知道购买杀手的人是谁，我们只需要知道你们是谁。”橼魉语气淡漠地说。

“能请到江湖第一杀手组织的人来，还是一次性请这么多人，看来我们的命可不是一般的值钱呀。”魅生忍不住感慨一句。

而站在一边的残颜和云裳则是丝毫不敢放松。如果不是场面不允许，云裳真想剖开面前几个男人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现在面对的都不是普通的高手，可是为何魅生和橼魉还是半点没有把来人放在眼里？

“少说废话，我看你们还能像现在这般逍遥多久，在我们取了尔等的项上人头之后。”同样是先前那道低沉如鬼魅的声音。这话刚落，所有的刺客纷纷攻了上来。

两方人马很快便打成了一团，刚开始时还比较好应付，基本能算打个平手。时间长了，这种车轮战让几人都有些吃力。因为魅生根本未痊愈，招式虽招招到位，但是时间一长，便能看出他体力不支，内力还有些涣散。残颜的武功是几人里最弱的一个，刚开始时还能应付，但是敌人实在太多，功夫又强，好几次残颜都差点丧命，好在最关键的时刻，橼魉总会适时出现在她的身边，助她一臂之力，使得她不至于陷入困境之中。

一直苦战了两个时辰，中途间断时间，橼魉、魅生、缱钥、云裳、残颜迅速背靠着背，聚集在一起。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们身上还带着各种毒药。先前只是硬打，接下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缱钥用内力传声说道。

“他们想要解决我们并不容易，况且他们自己几乎已经折了一小半的人手。接下来，他们肯定会选择分开我们，逐个击倒。所以等一会儿，谁都不许乱走，只能待在这里，尤其是残颜和云裳，留在圈内，懂吗？”橼魉的话音刚落，云裳和残颜两人都暗自点了点头。

“让我知道谁是幕后黑手我一定宰了他！”一向比较冷静的缱钥都忍不住发脾气了。

双方各自停顿了一瞬，便又打了起来。大家似乎都看出不宜久战，都使出了十二分的力量。也就在这时候，橼魉等人才知道，这镜湖的杀手究竟是有多厉害。他们的攻击和毒药一起上，一时间，空气里除了弥漫着血腥味，还夹杂着各种毒药和迷药的味道。

纵使缱钥给大家吃了避毒丹，但在这一连串的毒药攻势下，众人还是或多或少中了些毒。云裳见三个男人应付得有些吃力，缱钥起初还在魅生身边保护着他，但是现下，缱钥根本就分不出身来。橼魉、缱钥、魅生三个男人打头阵，刺客像是看出了魅生是三人里面武功最弱的一个，纷纷朝他攻击。

残颜身子本就不是很好，武功也是最弱的一个，所以在众人里她中毒最深。

“残颜，你留在这里，千万不要乱跑。魅生看起来很不好，他大病初愈，不宜过多用武，加之现在我们这一方几乎个个应付吃力。所以，我不能再受其保护，我也要出去，多一个人至少多一分胜算。”云裳对身边的残颜说道。

残颜点头，“我也去，如果因为不能并肩作战而令他们受伤，我自己也会过意不去的。纵使我们力量薄弱，但是至少还是能够帮忙抵挡一阵的，这样至少能减轻一点他们的压力。”

两人达成一致意见，纷纷上前加入了战斗中。

云裳上前来到魅生身边，有云裳的加入，魅生这里的肃杀之气一下缓和了不少。魅生转头朝着云裳微微扬起了唇角，仿佛是在说谢谢。云裳也回以微笑，对不远处正在打斗中的缱钥说：“咱们速战速决，你身上有毒吗，既然他们给我们下毒，我们怎么能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缱钥的唇角上扬，眼里却是弥漫着云裳好久都不曾见到过的死亡气息，“我身上的毒药并不多，但是我想也足够了。”缱钥的话音刚落，手已经迅速从怀里取出了一包药粉，借魅生的金边折扇一扇，药粉便朝着众人飞去。

站在前面的杀手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已一个个倒地不起。局势在一瞬间峰回路转，十几个刺客现在只剩下了六七个。缱钥的毒药让黑衣刺客也畏惧了几分，踟蹰良久不敢上前，这时还是那个领头的刺客说了一句，“杀！他们不死，我们一个也别想活着走出去！”

这句话无疑给了所有人一记重锤，剩下的黑衣刺客纷纷上前。尽管这样，他们还是有些顾忌缱钥，均朝着最弱的魅生和残颜攻去。

云裳已经回到了最初的位置，此时就站在残颜的旁边。至于魅生那里，有缱钥在应该没事，毕竟这群杀手现在是害怕缱钥的。

起初刺客还对缱钥有所顾忌，但是在厮杀了足足一刻钟后也没有见缱钥再使用什么毒之后，便猜想缱钥身上已经没有毒粉了。在确定这一信息后，少了顾忌，黑衣刺客便更加卖力了。

黑衣刺客群起而攻，比先前更加卖力，像是使出了自己浑身的本事，要置魅生等人于死地。云裳等人防得吃力，残颜内力薄弱加之中毒已深，根本就难以阻挡敌人的攻势。黑衣刺客招招致命，云裳眼见残颜抵挡不住便飞身而去，与黑衣刺客纠缠在了一起。可这边的黑衣刺客远比魅生那边的要多上好几个，苦战了几个时辰云裳也有些体力不支了。只见她的手臂上已经被刺客划伤了一剑，在一边和刺客头子打斗的橼魉斜眼看见这边的情况，立即闪身过来。眼见一个黑衣刺客的长剑就要砍向云裳的脊背时，橼魉眼疾手快地左脚一踢，踢开了刺客的长剑。可这剑虽是踢开了，但是刺客也是反应十分敏锐的人，他身子一个回转，手臂一个扭转又要朝着云裳刺去。橼魉怎可让那刺客得逞，拿剑挡住了刺客的攻势。

橼魉就这样与攻击云裳的那两个刺客对上了，三人打得正是起劲的时候，先前同橼魉打斗的那个刺客头目已经跟了上来，长剑一挥就要向橼魉的后背刺去。一旁的残颜和云裳顿时瞪大了眼。那样快的速度，云裳还没来得及挥剑相迎，就见残颜用超出常人想象的速度向着橼魉扑过去。

在这一刻她忘记了自己其实是有武功的，她甚至忘记了保护自己，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橼魉出事。因此，残颜用最直接的方法，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刺向橼魉的那一剑。就在她的身体与橼魉的后背重合的那一秒，长剑也瞬间刺穿了她的心脏。

“不要……”云裳下意识低吼了一声，“残颜……”她的声音不大，却让人撕心裂肺。云裳这一吼，惊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缱钥和魅生都看过来，在见到残颜胸前已经被染红了的衣襟时，心上都是噔的一声响。橼魉几乎是在长剑刺穿残颜胸口的时候，就已经下意识转过身来。看见那个急速向下掉的身影时，迅速伸长手臂把残颜搂在了怀里。

橼魉的目光定格在残颜胸口的那一片猩红上，如血一样的眸子，像是要将大地上所有的一切都吞噬一般。橼魉一边搂着残颜的腰，一边拿着长剑竭力厮杀。缱钥和魅生、云裳等人也都纷纷使出了自己全身的力量，仇恨仿佛在这一刻凝聚在心。如果先前的击杀只是为了打趴敌人，那么现在大家唯一的念头就是结束掉这里所有黑衣刺客的生命。

黑衣刺客见形势越来越不利，带头的人突然说了一句，“撤！”

漫天的毒烟和白雾把眼前的景物都遮挡住了，黑衣刺客趁机逃之夭夭。一伙人等也没有去追，烟雾还未散去，就听见缱钥急切的声音说：“橼魉，快，把残颜抱到屋里去！”

几乎是在缱钥说话的同时，橼魉已经迅速抱着残颜走了进去。众人也都纷纷跟了上去。云裳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祈求着残颜一定要没事。

就在橼魉抱住残颜的一刹那，残颜的目光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橼魉的脸。他搂着她厮杀，他抱着她进屋。这一切，她仿佛都没有知觉，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嘴里偶尔有鲜血涌出，但是残颜都没有来得及去管它。就在她为橼魉挡剑的那一刻，她的脑子里闪过了无数令她陌生却又熟悉的画面。

唇角微微扬起，眼泪却止不住地滑落了下来，她，怎么能够把他忘了呢？可是就算是忘了，她还是在第一眼便爱上了他。终究，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呀。现在的她终于知道，为何橼魉会喜欢上云裳了，心底有一抹淡淡的苦涩划过，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呀。

“残颜究竟怎么样了？”云裳站在一边急切地问。

缱钥的手指搭在残颜的脉搏上，好一会儿才离开。他的眉头紧蹙，脸上神情凝重。

“缱钥，究竟怎么样了？”站在一边的魅生也是冷着一张脸，早已没有了往常的嬉笑和懒散。

“你就直说吧，我们想知道。”橼魉的嗓音有些沙哑。

缱钥抬头，声音有些低沉，嗓子有些哽咽，“那刺客一剑刺中心脉，加上刺客的内力深厚，残颜的整颗心脏都已经被震裂了，我也无能为力。”

缱钥的话就如同一记棒槌，重重地敲打在了屋子里每一个人的心上。

“你是在开玩笑的对不对。”云裳抱有一丝希望地看向缱钥。她是多么希望缱钥能在下一秒钟对她点头说是。可是她在缱钥的眼睛里看见的，除了悲愤只有心伤，半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没关系，生死由命。我很开心在我有生之年里，能够认识你们几个，这已经是上天给我最好的礼物了。”残颜这时转头对着大家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