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彻底黑下来后，大家回到营地，照例点起篝火，焚烧了一些艾叶，这东西很神奇，烧起来之后，凡是烟能吹到的地方，几乎一个蚊子都没有，虽然味道有点呛人，但好在几天下来，大家对这气味习惯了许多。此时此刻，每个人都神情呆滞地坐在营地的草堆上，好像除了发呆，大家都不知道干什么好了。

今晚轮到叶斐然和高迪值夜，两人抓了些稻草铺在营地外头的地上，坐在上面。高迪默默抽着烟，也不怎么说话。这时叶斐然听见营地里传来张莫莫的说话声：“我有点饿了。”

“饿？你下午没吃饱？”吴健波说。

“哎，那点东西怎么能管饱呢？”

吴健波迟疑了一下，“不然，我去树林给你采点野果来？”

“算了，大晚上的，不安全。”

吴健波还没答话，就听见陈生说道：“我去吧，正好我也饿了，顺便给你带点回来。”说完不顾张莫莫的反对，快步跑出了营地。

“哎呀，这人怎么……”张莫莫有些紧张，“这么黑，他一个人可别出什么事，老公你跟去看看吧。”

吴健波哼了一声，“他乐意去，我才不去。”

张莫莫好像意识到什么，没再开口。过了好一会儿，陈生方才回来，双手捧着一把桃金娘，进营地就往张莫莫面前一放，“晚上看不清，就摘了这些，吃吧。”

张莫莫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吴健波，又看看陈生，说：“你先吃吧。”

陈生笑道：“我吃过了，你只管吃好了。”

张莫莫耐不住他殷勤劝说，吃了几个，陈生在一旁看着，很是高兴，全然没注意到吴健波投射在自己脸上的愤怒的目光。

过了不知多久，营地里开始响起某人（多半是钱得意）均匀的鼾声，不止一个人睡着了，这时蒋小楼走了出来，一个人走到较远的地方，站了好长时间，然后回来，却还是与营地保持一段距离。叶斐然看得纳闷，问道：“你在干什么？”

“有点困，出来走走。”

“困就去睡觉呀。”

蒋小楼撇了撇嘴，没作声。

不知是不是被他的话感染，叶斐然很快也感到了困倦，他今晚负责值夜，当然不能困了就睡，于是也站起来，往蒋小楼所在方向走去。营地是依着礁石堆建的，挡了不少风，因此叶斐然越往前走，风就越大——海岛上的风还是很大的，困意很快就被吹得无影无踪了。

他走到蒋小楼身边，与他并肩站着，将心中憋了一天的问题，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了出来：“你检查过头颅，应该知道周平的死因吧？”

蒋小楼不解地瞥了他一眼，说：“这个白天不是讨论过了吗？”

“哦，我的意思是，凶手使用的手段，为什么……”想到死亡现场的惨景，叶斐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咽了下口水，“为什么会身首异处？”

蒋小楼吸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脚下，说：“伤口的皮肉平滑整齐，看来是被什么利器一下子割开的。”

利器？什么利器能一下子斩断人的脖子——不，应该说是颈骨。

蒋小楼许是看穿他的心思，说：“能一下把人脑袋割掉的武器不多，但也有几样，比如大号的砍刀、尼泊尔弯刀，还有——”

“还有镰刀！”叶斐然抢先说道。

蒋小楼盯着他，好一会儿才说：“没错，还有镰刀。”

叶斐然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样一幕：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双手握着一把明晃晃的镰刀，扬起来，朝一个人的脖颈砍去……他连忙摇了摇头，喃喃说：“难道……真的有幽灵？”

蒋小楼嘴角浮起一抹古怪的微笑，“幽灵是有，不过是人扮的。”

“可是，这个人究竟藏在什么地方？我们在岛上搜查两遍了，结果你知道的。”

“也可以像你说的，岛上有密道，或者，他就在我们中间。”

再次听到这种观点，叶斐然还是有一种呼吸困难的感觉，他愣了愣神，说：“如果真是这样，那凶手肯定不是东川，他的样子我记得，就算化装我也认得出来。”然后他在脑海里把每个人的相貌和言行都过滤了一遍，实在无法将怀疑集中到某一个人身上去。就在这个时候，从营地方向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那边有蚊子吗？”

两人一起转头，看到胡旺在朝这边走来，蒋小楼说：“风大，没有蚊子。”

“哦，那我就来透透气，在营地里快闷死了。”他走到两人面前，一边掏出烟来给他们抽，叶斐然摆摆手，没有接，蒋小楼接烟的时候瞥了一眼烟盒——软壳中华，有钱人。

“你们刚才聊什么呢？”胡旺点烟的时候问道。

“没有什么。”蒋小楼转移话题道，“你是娱乐经纪人，那你一定认识很多明星吧？”

胡旺笑了笑，难掩骄傲地说：“你们能叫出名字的艺人，大多数都有来往。”

“哦，包括dygaga、麦当娜这样的？”

胡旺眼珠子翻了翻，“我说的是国内的艺人。”

接下来他们还说了什么，叶斐然几乎一个字也没听清，他已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但那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收获的，只是徒添烦恼罢了。后来，他们回营地睡觉了。从叶斐然身边经过时，蒋小楼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说了声：“好好守夜，你伙计都睡着了。”

叶斐然扭头朝高迪看去，见他坐在地上，脑袋歪在一边，闭着眼睛，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看样子睡得正香。

怪不得刚才一直没听见他说话，原来是睡着了。

“你们一定要有个醒着的，可别重复昨晚的事……”蒋小楼对叶斐然叮嘱道。叶斐然郑重地点了点头，说了声：“放心好了，我不会睡着的。”

蒋小楼和胡旺进营地躺下后，很快就没了动静，多半也是睡着了。只有坐在营地最内侧的圣菲亚，上半身靠在石墙上，闭着眼睛，两只手在胸前交叉，分别按着自己的肩膀——这个姿势实在古怪，叶斐然从来没见过，感觉应该不属于天主教，莫非是某个基督新教？

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自从进营地之后，圣菲亚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长久以来一动不动，如不是她口中一直念念有词（虽然别人一个字也听不清），别人还以为她睡着了。在叶斐然看来，她应该是在祈祷，或是进行某种神秘的宗教行为。

叶斐然坐下不久，圣菲亚的声音慢慢消失了，叶斐然转头看去，她的脑袋向前垂着，身形却还保持着坐姿，就这样睡着了。

不知不觉中，叶斐然也开始感到困倦，两只眼皮粘在了一起，几乎做起了梦，然而他陡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不禁感到诧异，自己为什么这么困呢？他一个劲地在心里嘱咐自己不能睡觉，千万不能睡。

这样坚持了有一段时间，睡眠的念头还是占了上风，叶斐然感到脑袋越来越沉，他想起来走走，驱赶睡意，可是四肢已经麻木得使不上力气了，是的，他知道这一场睡眠是不可避免的了，仅剩的一点意识告诉他，必须先叫醒高迪，然后再去睡。他张开嘴喊高迪的名字，连喊了几遍，高迪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叶斐然却再也抵抗不住困意，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