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廖宇靖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4:11
|本章字节:9030字
1990年3月,李瘸子找了一个成都郫县的女人结了婚,那个女人比李瘸子小八岁,貌美如花,据说是郫县团结镇的一枝花。但李瘸子下身受过伤,性生活满足不了那个如狼似虎的女人,更重要的是,李瘸子只有一个睾丸,生不出娃来。直到十年后,李瘸子才在路边捡到了一个女娃。而这个女娃,便是李冉冉。冉冉那年只有七岁,脸色发青,像是已经几天没吃过饭。李瘸子看到冉冉的时候,她正穿着一件薄薄的格子衬衣站在寒风阵阵的春熙路。李瘸子觉得那个女娃可怜,便收养了她,给她吃好的,还给她买了许多新衣服。那女娃没有名字,李瘸子就想,第一次见到她时是在风中,当时一轮朝阳正冉冉升起,便给她取名叫李冉冉。从此以后,李瘸子的身旁多了一个脸蛋红红的小女孩。李瘸子紧紧牵着她的手,逢人便说这是他的女儿,李冉冉,今年七岁了。
谁都不知道,李瘸子一天到晚早出晚归在忙些什么。李瘸子的老婆总是嫌弃自己的丈夫一天无所事事,不找个正事做。只有李瘸子知道,自己早已没有回头路。从进入国安局的那天起,他就不再是曾经的自己了。他不能和父母联系,不能和自己曾经的战友联系,甚至要把原先的自己给彻底忘记。他改了名字,原先的档案全部被销毁了。
李瘸子隶属于国安局二处,也就是传说中的秘密侦查大队。安全局招募人员的条件极为苛刻,尤其是负责海外行动的人员,需经过层层筛选和考验,最基本的是语言,需要精通美日俄等多国语种。要成为一名国安战士,还需要拥有一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面孔,你不能长得太帅,也不能长得太丑,你不能长得太高,也不能长得太矮,总之就是把你扔到人群里,没人会多瞧你一眼的那种。通过首轮遴选并不意味着能够进入国安局,候选者在接下来的数月里需接受各种测试,尤其是心理测试和政治背景调查。通过这一轮测试的候选者将进入终极选拔,按照要求完成各种看似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比如说,走入一家火锅店后十分钟内获得一名指定人员的详细信息,包括姓名、年龄、家庭情况、电话号码、银行卡号等。只有极少数候选者能够通过这一系列的考验进入国安局。在进入国安局后,还需要学习和掌握大量间谍技能,包括跟踪、反跟踪、偷拍、窃听、徒手格斗、使用各类武器炸药、驾驶飞机等各种交通工具及伪装身份。李瘸子说:“我在国安局工作了快二十年了,但我连我搭档的名字都不知道。”
部队告诉李瘸子的父母,说李瘸子死了,在回成都的时候翻车了,车滚到了二郎山下面,连尸体都找不到了。国家给了李瘸子的父母十万块钱,这在当时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但是李瘸子的母亲却说:“我不要钱,我要儿子,你们把儿子还给我。”李瘸子的母亲知道儿子死了,每天以泪洗面,最后哭瞎了双眼。李瘸子后来回过老家,看到了山头上立着刻有自己名字的坟墓。李瘸子在下山的时候,碰到了自己的母亲。母亲老了许多,头发全白了,她手中牵着一只土狗,嘴上一直不停地念着什么。母亲越走越近,即使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她却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儿子了。当母亲从自己身边走过时,李瘸子清晰地听到母亲的嘴中一直在念着他的名字。李瘸子望着她,眼泪夺眶而出,他望着母亲渐渐远去的背影,好想喊一声妈妈。可是他不能,因为他是一名国安战士。他的生命早已不再属于他自己,原先的那个他已经死了,埋在老家的山头上。
李瘸子每个月都给家里寄很多钱,汇款单上却不敢留下自己的真名。直到有一天,他寄出去的钱被退了回来。他去了邮局,知道了父母已经去世的消息。他回到老家,远远地便看到山头立着三个墓碑。为了不让村民看到自己,李瘸子直到半夜三更才偷偷走到山上,看到了父母的坟包。李瘸子跪在他们的坟前,心头有无数的话想要对父母说,但是他却一句话也没说出口。他就这么静静地跪在坟前,眼泪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天空电闪雷鸣,接着就开始下暴雨,雨水落在李瘸子的身上,湿透了他的全身。终于,他哭出了声。他再也不用担心哭声惊动了山下的村民。他哭到最后,泪水已经流干了。李瘸子活得很苦,心头压抑得晚上睡不着觉。直到有了冉冉,他的生活才开始改变。冉冉是个哑巴,也就不会泄密。他对冉冉说话,将压在心头的所有话都讲给冉冉听。有时候,他说着说着就哭了。李瘸子一哭,冉冉也跟着哭了起来。到了最后,两个人抱着头一起痛哭。李瘸子说:“如果我还是我自己,结局或许将完全不一样。我不后悔当初的选择,我也不怕死,但是我想家,我想我的爸妈。”李瘸子离开理塘的那天晚上,局长问他:“你考虑好了吗?直到你死去的那一天,你才能重新穿上这身警服。你愿意吗?”
李瘸子带我走进了川藏,也带我走进了他的故事。可是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遇到一个像李瘸子这样令我难忘的人,如同我再也没遇到像川藏这样神秘的地方一样。我走在熙熙攘攘的闹市里,看那些来去匆匆的行人对我微笑,或是面无表情,我总是忍不住要猜测他们的职业,他们从哪里来、要去哪里?当我从卡瓦洛日回到成都后,我常常梦到雪山、草原。
我坐在李瘸子的身旁,他越讲越兴奋,似乎关于他的故事永远都说不完。他的脸涨得通红,说到激动的地方唾沫星子乱飞。
李瘸子说:“每一天,每一分,甚至每一秒都有大批外国人通过合法或不合法的方式进入我国,他们有的自称是来旅游的,有的自称是来工作的,还有的自称是来考察的,但是这部分人的真实身份或是第二职业,大多见不得光。从2003年起,大批外国人以各种名义进入中国西部,在到达西部后,部分人从此便失去了消息。据可靠信息显示,这部分人大多都顺着318国道进入了川藏高原,但是他们进入川藏高原的真实目的一直是个谜。”
六世达赖仓央嘉措的阿姐鼓在多年前被盗,后又被爱国人士从国外高价买回,存放于色达五明佛学院藏经堂。今年夏天,阿姐鼓在佛学院再次被盗。被盗事件发生后,国家安全局将此案定为了一号大案,要求限时侦破。阿姐鼓被盗事件之所以受到国安局的高度重视,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此鼓具有极高的收藏价值,可谓价值连城;二是这面阿姐鼓是藏传佛教的瑰宝,是康巴藏区黄教信徒的精神食粮,若是阿姐鼓长时间无法找回,可能对康巴藏区的稳定带来极大的挑战。根据情报显示,2012年5月30日,一批由6名美国人、4名日本人和1名高山协作、4名背夫组成的15人户外登山团队进入甘孜藏族自治州新龙县卡瓦洛日神山后,12天未与外界联系。在经过调查和外围摸排后,国安局从境外得到消息:这十名外国人在进入川藏时所登记的护照全部是伪造的。很快,一个更惊人的消息传来:这十名间谍都具有军方背景,极有可能是国外间谍。这部分人持假护照由深圳罗湖关口进入国内后,乘飞机抵达成都,沿318国道进入川藏,后在色达五明佛学院短暂停留。经过分析,阿姐鼓被盗,这十名外国人具有重大嫌疑。
但安全局侦查大队在对现场进行完勘查后,通过现场视频监控发现盗取阿姐鼓的是一个土里土气的农民。那十名进入川藏的外国人毫无音信,盗取阿姐鼓的人又不是他们,专案组的干警们失落到了极点。但很快又传来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这面价值连城的阿姐鼓很有可能已经流入成都市场。李瘸子接到命令后,在成都二仙桥市场排查了大半个月都一无所获,直到那个卖鼓人王贵勇自己送上门来。
李瘸子原以为丢失的阿姐鼓被找到了,事情就可以结束了。可是直到王贵勇离奇死亡,李冉冉突然失踪,他才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虽然说不上原因,但他总觉得这些怪事和十名入藏的外国人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很快国安局技侦大队又传来消息,这十名外国人受一个外号叫“鹰眼”的人秘密指挥。但鹰眼是谁?是男是女?他现在在哪儿?谁也不知道。
随着境外人员的努力,那十名进入川藏的外国人的真实身份也慢慢浮出水面。中田,真名稻本,1980年加入日本特勤局,1992年送至美国中情局特训,后失去消息。百惠,真名白石,目前就读于美国斯坦福大学国际贸易专业,父亲是被誉为日本克格勃的大久一郎。十名外国人均为境外某秘密组织的成员,该秘密组织受控于美国。而该组织在中国的指挥官就是“鹰眼”。这个外号叫鹰眼的男人近年来在中国境内策划、组织了多起间谍活动,早已成为国安局的头号通缉犯。但此人来无影去无踪,反侦查意识极高,从不露面,都是采用单线与境外间谍联系,这给专案组抓获鹰眼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十名间谍进入卡瓦洛日境内,这对于专案组来说是一个好消息。李瘸子只需瓮中捉鳖,便可知道鹰眼的下落。可是十名外国人现在只剩下一个,要是不能顺利抓到白石,先前的所有努力都将白费。只有将白石抓获,所有的秘密才能一一揭开。
我问李瘸子:“这些人去色达五明佛学院是何意?”
李瘸子分析道:“除了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去色达的目的,谁都不知道他们去卡瓦洛日的目的。但是我觉得,这帮人去佛学院,肯定也是冲着阿姐鼓去的。只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内江的王贵勇比他们早了一步,所以他们才没得逞。”
李瘸子这么一说,我觉得有点道理,但是又有些想不明白:如果那些人真是冲着阿姐鼓而去,他们为何不直接去成都寻找鼓的下落,而是进入危机四伏的卡瓦洛日?难道他们知道我们也会去卡瓦洛日?他们为何要冒险进入卡瓦洛日,难道在神山之下真的有传说中的秘密军事基地?而那面阿姐鼓,对于他们来说真的如此重要?
我还有一个疑问:王贵勇在卖鼓当晚便离奇死亡,没隔多久,李冉冉又失踪了,马教授也死了,如果说这些怪事真与那面阿姐鼓有关,那我们肯定早就被他们监控了。他们为何不直接动手抢鼓,为何不直接干掉我们?我突然想起我们在二郎山上刹车失灵的事。难道那个鹰眼一直跟在我们身后,我们所有的行动都在他的眼皮底下?
想到这,我的心头一阵发毛。我走到帐篷外,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李瘸子一口气讲了那么多,听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在那一瞬间,我有些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一轮圆月挂在空中,黑夜下的卡瓦洛日神山,显得更加神秘。
次日拂晓,我们三个便动身寻找二刀的下落。在一个小山坡边,我们看到了许多分布不均的足迹。通过测量计算,我发现在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足迹中,有几枚二刀的足迹,而其他的足迹都属于野人。通过对现场遗留下的野人足迹的分析,我在脑海中重建了当时二刀被劫走的现场。我初步推测,野人是朝北边跑去了。
看到我分析得头头是道,李瘸子笑着说:“云峰,我以前真是小瞧你了,原来你也懂侦查学。现场勘查是侦查学中最重要的一个部分,也是获取侦查线索的重要途径。而要说到犯罪现场重建,就不得不提那位在大洋彼岸的李昌钰博士。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对犯罪现场重建讲得最多,而且在许多着名案件的现场分析中,他都会使用这一方法,凭借这个方法也侦破了许多大案。你分析得很有道理,那么你说说,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说:“我们只要顺藤摸瓜,就一定能找到二刀。从对现场土质地面上遗留下的立体足迹及承受客体的质地上来看,这些野人个子高,身体庞大,行走的速度应该并不快。咱们还是废话少说,快点去找二刀这小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