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青衫道长找了个无人的地方，询问起当年和父亲有关的线索。

据老道士称，父亲在十二年前曾经找过他两次。第一次，自然是在父亲的笔记中提到过的，那是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两人一见如故，彻夜长谈，第二次父亲的笔记中没有记载，对比了一下时间，那是父亲再探秦岭出门之后了，也就是说，最后见到父亲的不是我们，而是这个老道士。

当年这里还没有如此多的游客，庙宇也破败不堪，老道士从年轻一直守到现在，我询问起他和父亲谈了些什么，老道士告诉我，是关于姜子牙的封神传说。

姜子牙封神，虽然现在成了传说，可那个时候，的的确确存在这封神之事。姜子牙佐周94年后，周灭商。那个时候，世上只有人而没有鬼神，人们拜祖先不敬鬼神，姜子牙在那个时候封神，或许是突兀而来的想法。在当年周都镐京，也就是现在的陕西西安太白山拔仙台封神。

详细经过没有人知道，封神之事过了三千年，能见证此事的，也只有拔仙台留下的遗迹和这一座庙宇。

虽然老道士也不知道父亲的去向，可却给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线索，姜子牙封神并非传说！

只不过，那封出来的神却是传说，世上本无神，封神之意大概是为了表达对战死沙场或有功将士的尊敬和缅怀，这是最符合当时封神想法的。

鬼神之说，大概也就是从姜子牙封神之后开始盛行，之前不是没有，却从没像在周朝之后如此盛行过，甚至衍生出了佛道等教派，在周朝之前，鬼神之说非常朦胧，像是大禹、女娲、轩辕，只称其为神，却从未道出何种神，掌控什么。之后就开始明朗化了，甚至都拥有支配各自事物的神。

从那以后，老道士就再没见过我父亲，这也是必然的，刚才能一眼认出我，说明他对我父亲的印象十分深刻，想到此，我不禁问道：“青衫道长为什么会过了十二年，还对我父亲的印象这么深刻，甚至能一眼认出我是他儿子？”十二年的时光，足以在脑海里遗忘一个人的长相，甚至如果这个人不出现在身边的话，永远都不会想起来。

“你也知道了你父亲当年看到了什么，对了，我这里有一张兽皮图，当年你父亲给我的，我拿给你看看。”说着老道士就钻到床下面，鼓捣了半天，探出头来一脸焦急，惊道：“不见了！”

“什么？”我下意识地道出口，“兽皮图？难道是一幅仙宫天图？”

“是啊！”老道士一怔，“你怎么知道是仙宫天图？”

我没答话，挽起袖子把胳膊上绑着的兽皮图解下来，这张兽皮通风性不佳，胳膊突然露出来凉爽得很，昨晚为了防神枪，我故意绑在胳膊上的。

“就是……就是这张！”老道士颤抖着手接过来，他看着我，嘴唇颤抖着，“怎么会在你这里？”

我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儿，道：“我也不知道，对了，你是不是用一个绿檀木盒子装的？而且里面有一块白玉？”

“什么？”老道士疑惑，又钻到床底下掏出来一堆符纸，看样子有些年头了，上面落满了灰尘，老道士抖了抖，道：“我是用这些符纸包裹着的，这图有点邪门儿，也没什么绿檀木盒子白玉之类的。”

我皱着眉头，越来越感觉迷雾重重，问道：“你确定这张图就是你的？”

老道士放在鼻子前嗅了嗅，顿时如触电般一把撇到地上，差点没站住，像是受到了极度的惊吓，颤抖着唇角道：“这图……怎么这么香？”

我不明所以，可却没敢轻易再碰那张图，道：“当时这图是装在一个古旧的绿檀木盒子中的，沾染了檀木的香气，才会这样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绿檀木盒子……圣檀？”

“是。”

“那你怎么把它拿出来了？”道士畏惧的眼光让我越来越不安。“这图纸千万碰不得！”说着慌乱地掏出一堆符纸包裹起兽皮图，连连叹气，我就在一边干站着，看着他用符纸一层层地包好，而后又找了袋子装起来，拿胶布粘了一圈又一圈，随后才道：“你父亲当年说在我这寄存着，可已经过了十二年，想必也去了，那我就把它交给你，可你要记住，千万不能打开它。”这一刻，他好像又苍老了十二年。

我心想，这老道士对于鬼神的迷信太深，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举动，我不以为然，嘴上却道：“记下了。”收起被包裹成一团的兽皮纸揣在兜里。

“切记切记。”老道士还不放心，又叮嘱了两句，才道，“我去给你父亲超度，如果……如果我没超度得了，别怨你父亲，孩子。”老道士转身像是去找什么，背影落寞而孤单，我用力晃了晃脑袋，突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这老道士的话都语无伦次了，就算超度不成，那也是不应该怪你吧，怎么扯到我父亲头上了。

“砰！”

一声枪响从外面传来。

我心里一紧，怕是神枪对他们下手，看了眼好像什么都没听到的老道，转身跑了出去，郑知几人都趴在门外的地上，极度戒备。

一种危险的感觉毫无征兆地传来，像尖锥一样刺在我腰背，我下意识地卧倒，紧随而来的一声枪响从西北方向传来。

“神枪？”我低声问道，随后看了眼屋子，门还没来得及关，老道士还是背对着我，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我倒放心了，好在他不会出来，否则必然会被神枪盯上，要这么死了，我得内疚一辈子。

林宇峰猫着腰蹲起来，一点点靠近房子，在墙边从后腰掏出一只手枪，他随身带枪并不让人感到奇怪，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意识，更何况是他这种人。

“你没事吧？”我们都靠在墙边，才松了一口气，郑知转头道：“真是好险。”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追来了。”我道，“本来还以为最起码也能拖一上午呢，这才八点多。”

“干掉他？”林宇峰的声音传来，压抑而兴奋。

“没那么容易。”我道，“这人的行动能力远在我们之上，更何况我们在明处，他在暗处，想要得手难如登天。”危险的气息在一点点远离，估计是神枪开溜了，我心下松了一口气。

“没问你容不容易。”林宇峰道，“只问你需不需要干掉他？”

“别主动进攻，先防着点。”我道，“刚才那一枪是瞄在我腰部的，没有取我命的意思，最好能活捉，先看看这小子打什么主意再说。”顿了顿，我站起来道：“人走了。”危险的气息早已消失。

我打算去看看老道有没有受到惊吓，刚走进屋子，一股寒气迎面袭来，我禁不住后退了一步，站在了屋外，抬头一看，一具尸体挂在房梁上。

“道长！”我心里一急，急忙跑过去，因为房子里比较昏暗，刚才还没注意，等走到老道的脚下打算把他放下来，看看还有没有救的时候，才发现道长的头上哪里有什么东西，他是漂浮在空中的！

好像地上没有了重力一样。

我惊呆了，直到孙瑶的一声尖叫才让我回过神来，却不敢再靠近，踌躇了半天，想到老道可能还活着，才硬着头皮扒住道士离地面足有半米的双腿，正想着要怎么弄下来，道士的身子突然一沉，结结实实地压在了我身上。

我一个激灵，连忙推开道士的身体，检查他的伤势，由于他的样子像是被挂在房梁上的，所以我第一眼就向脖子看去，那里有一条淤青的勒痕。再抬眼看向屋顶，什么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郑知过来，伸手摸了摸老道士的侧颈，对我道：“死了。”无法想象，他到底是被什么力量杀死的？仅仅几分钟的时间。

“你出来之前，他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啊，只是他说要超度我父……”我硬生生地把最后一个字吞到了肚子里，回想他之前说过的话，如果不成功别怨我父亲，难道，是他超度我父亲的时候被我父亲杀了？鬼杀人！

在听到枪声的时候，他那种镇定的举动，看到兽皮图的时候，他那慌张的表现又浮现在眼前，原本我还觉得他奇怪，可现在，一种无法预知的混乱感萦绕心头，下意识地隔着衣服摸了摸兜里的兽皮图，无边的寒意凉入骨髓。

“神枪？”我猛地站起来，神枪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的，这一切是不是他搞的鬼？鬼杀人一说，实在太不可思议，可是，凭空漂浮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死死地盯着房顶，好像一个看不见的生物蹲在那里，同样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