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上有勒痕，很明显是被人用手勒死的。”郑知的声音响起，凝重中带着一丝恐慌。刚才看见的那一幕，谁也解释不通，就好像一只我们看不见的鬼手勒着他的脖子硬生生地拖到了空中，直到我接他下来的那一刻，它才松手。

“报案吧。”郑知随后道。

“绝对不可以！”林宇峰压低着声音吼道，“现在报案，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肯定会将我们拘留，得不偿失。”

“我们应该被拘留。”郑知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当是郑知打算交给刑警处理，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两相对望，隐约发现他眼底深处埋藏着深深的恐惧。

“不是……不是还有个神枪吗？”孙瑶道，言语之意很明显，栽赃嫁祸。

“行不通。”我道，“绝对不能报警，否则牵连更大。”我低下头看了一眼老道士的尸体，他脸上满含惊恐，瞳孔开始散了，他死不瞑目。一时间整个屋子里静悄悄的，压抑得让人窒息，我伸手抚下老道士的眼皮，暗道走好，这么做虽然有些不人道，但总能为我争取些时间，这一次来了我就没打算回去，要不然也不能这么不情愿地让他们跟着，父亲当年肯定发现了什么无法预知的事件，而且我有一种无法逃避的宿命感，会步父亲的后尘。就算逃避也无用，那诡异的梦境开始影响了我现实的生活。谁知道会不会把我折磨成疯子。

“报警！”郑知一把抓住我要收回来的手，厉声道，“人死了不是小事，你要知道！”

郑知用力奇大，好像把我当成了罪犯一样，疼得我忍不住一把甩开，隐约间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我暗道不妙，神枪还没走，就在屋子外的某个角落，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顿感如芒在背，强烈的敌意让我打了个冷战，吼道：“躲开！”顺势向床底下滚去，却突然又被人拽住了手，硬生生地把我拉住了，惊得我转头一看，道士闭着眼睛的头颅微微张着嘴，另一只手还打算往我身上扒。

尸变！

这等邪门事儿，我从来都只是听说，亲眼所见更觉得恐怖，可致命的危机远不是这个死道士，而是隐藏在某个角落的神枪，左肩上传来若有若无的刺痛感，这是神经反射引起的，小时候我的感觉没这么敏锐，越大，身体的反应越能跟得上环境，神枪瞄准了我的左肩，就这么一瞬间，我只能做了个翻滚的动作，同一时间枪声传来，能清晰地听到我耳边地板被穿透的声音。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砰”的又传来一声枪响，道士的手臂上溅起一团血花，终于松开了我，这才让我脱离了危机，顺势滚到床下面。身后连绵不绝的枪声紧紧跟着我，神枪这是在下死手啊，幸亏我反应快，要不早玩完了。

“接着！”林宇峰躲在墙角扔给我一支枪，又从腰上掏出来一把。

神枪没得手，一击便退，危险的感觉开始变得若有若无，真想不到神枪的心理素质这么高，怀着要杀了我的敌意还可以隐藏到这种地步，在屋外的时候他就没走，只是为了让我有这么一种错觉，好让我放松警惕。

可怕的是道士的尸体翻了个个儿，好像能看见我一样。我完全不理会手臂上的弹孔，向床底下爬来。我手上一抖，“砰”，不知道向哪开了一枪，紧接着就传来郑知的大骂声：“你连我都想谋杀？”

“砰！”又传出一声枪响，我死死地盯着爬过来的老道士，那双眼睛突然和黄金城门里绿油油的眼睛重合了起来，两者一样地死气沉沉，不由得神经恍惚，这可要了我的小命，不顾疼痛地使劲抬头撞在了床上，这才清醒过来，低头一看，老道士极度恐惧的脸差点贴在我的脸上，又下意识地抬头，脑袋“砰”的一声又撞在了床上，疼得我一低头，脑门子和老道士来了个亲密接触。

我汗毛倒竖，握着枪的手攥出了冷汗，床下空间实在是太小了，跑都跑不了，我只能硬着头皮顶着老道士的脑袋，好不受到攻击，慌乱地对着我脑袋上面的脑袋就是一枪，巨大的震荡传到了我的脑袋上，能感觉到溅到头上的血，这让我知道，挨一枪子儿绝对不好受。

总算解决了一个，看着趴着不动的老道士，我没敢出去，虽然神枪极力掩藏对我的杀意，可还是被我感觉到了，隔着一张床确定了大概方向，我闭着眼睛瞄准，一枪射过去，不能感知他的确切位置，也不知道能不能打中。

接下来神枪突然暴露出来的彻骨的敌意让我心头一喜，可紧接着那种杀意又模糊了起来，让我捉摸不定，遇到这样的对手实在难缠。

无声无息，那若有若无的杀意开始远去。

“打中了吗？”我露出了个脑袋，林宇峰蹲在墙角问我。

“不知道。”我道，“不过他退了，打中的几率有六成。”

“追！”林宇峰说着，抢先跳窗跑了出去。

“走。”我看了眼郑知，虽然不一定追得上，可绝对不能留在这里，道士头上的窟窿是我下的手，要真到了派出所里，说他尸变攻击我，出于自卫我才开枪的，傻子才会信。再说，手里这枪也解释不通。

一路下山，我故意脱下衣服蒙着脑袋，怕人看到上面的血迹，不过我们跟着神枪走的不是路，而是茂密的丛林，他也不是傻子，端个枪到处跑，果不其然，最后还是没追到他，只知道他逃跑的大致方向。

我们可就惨了，在丛林里瞎转悠，迷路了！

回去？肯定有罪；不回去？去哪？

我把林宇峰给我的枪别在裤腰带上，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群山。父亲当时就是从拔仙台出发的，然后北上，我琢磨着一路跟过来也是北上，就不如直接寻找父亲当时到过的地方，不过有一点实在想不通，父亲当时为什么不直接从北京选择最近的路线，非要上拔仙台？道士说过他询问过殷商之战后姜子牙封神的事，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牵连？

“蒲翔。”郑知突然叫了我一声，坐到了我身边。

“怎么了？”我心知这小子肯定反对我们的做法，可现在的确没别的可以做了，除了逃跑，还剩下什么？

“跟我说实话，那老道士是不是你杀的？”语出惊人，我猛地跳了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道：“你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郑知道，“可当时只有你一个人在他屋子里，而且……他没死，你又补了一枪，这算是怎么回事？”

“我要是掐死他，开门的时候你们还能看见他站着吗？那不是没死，是尸变了！”虽然这事邪门，可的确发生了，我气愤郑知竟然不相信我，这还是第一次。

“尸变这种事，你见过？凡事都是要证据的。”

“那他漂浮在空中你怎么解释？难道也是我干的？”

“只有你一个人接触过他。”郑知说道，眼睛里有莫名的意味。

“跟你说不通了！”我一甩手，留给郑知个后脑勺，厉声道，“如果你认为是我杀的，现在就可以去报警，我绝不拦你，可我走不了。”

“还要去追查你父亲的行踪吗？只是这一个太白山，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前路未卜，你难道真的想去送死？”

“回去也是个死。”我道，“带着孙瑶离开这里，我和林宇峰继续北上。”说出这些话，我就懊悔自己太冲动了，先不说林宇峰答不答应，单就是带上林宇峰，对我来说就是个负担，好歹从小玩到大，不能让他跟我送死，最重要的是，我们的东西都落在拔仙台上面了，几天几夜，就算侥幸没有危险，也得饿死。

“你们吵什么吵啊？”孙瑶罕见地发火，“都是兄弟，有必要这么不信任吗？”说着还指着我骂：“你也是，有必要发这么大的火吗？”

我又坐回了石头上，望着天空云卷云舒，脑袋里空荡荡的，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白玉，拿出来又仔细观摩着，回想起之前的经历，顿觉一股凉意兜头浇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