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红房子(1)

作者:水湄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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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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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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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582字

凌晨五点,天蒙蒙亮,乔磊拖着一身的疲惫,下班回家。


自从搬出来后,他去一个酒吧找了份服务员的工作,每天晚上八点钟上班,然后等客人走光了才可以下班,白天睡觉,过着黑白颠倒的生活。


他觉得这样可以驱赶因为黑夜所带给他无边的痛苦与回忆。


是的,他喜欢这样,到了极度疲惫与困倦的时候,就可以倒头睡觉,让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不堪的周遭,从童年,到现在。


在他的记忆中,父亲是一个模糊的影子,身材高大,有着黝黑的肌肤与粗糙的胡茬,父亲的胡茬经常故意刺得他发痒,逗得他咯咯咯地笑,但是,他已经想不起他的面容了,而且,这样的快乐日子也很少,他是远洋海员,经常会出差,一出去都至少一个星期,所以,他与姐姐一会在隔壁邻居家呆一段时间,一会去他姨妈家,后来有一天父亲突然带着伤回家了,并病倒了,然后再也没有醒来了,那时,他才三岁。


而母亲,在他的记忆里却连个大概的面容都没有,或者当他的大脑还是一片混沌,像片未开化的土地时,她已经离开了他们。连姐姐乔玉容,都不愿意提起她,他就更没有理由提起那从未谋面的母亲了。


而与苏小美的相识纯属缘分,或者是宿命的安排,他们同龄,初中三年都在同一个班级,高中三年也在同一个班级,后来又考上了同一所大学,这样的缘份像是天定的,令他们不能不走近。


苏小美乖巧,可爱,她总是会悄悄地为乔磊做事情,比如抹去他桌子的粉笔灰,排队的时候,把位置让了他,在他踢球的时候,她会为他呐喊,虽然每次都是表现得不动声色,其实乔磊心里是明白的,他每次看她的时候,她总是会含羞地低下头,绞着手指。


久而久之,他便把她放在了心里,而且放得很深,终于某个花好月明的夏夜,他用一个月的生活费,买了一大束的玫瑰,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做我的女朋友,好么?


想到这里,乔磊的嘴角挂着甜蜜的笑意,但是,这笑意很快就没有了。


是的,苏小美已经失踪了一个多月了。


他慢慢地走着,心里装着满满的悲凉,苏小美,你告诉我,你到底在哪里啊?他悲痛地仰望着天空,但天空对他沉默以对。


这一路,本来就冷清的大街,在破晓前显得更加幽静,只有那些早起的鸟儿们突然从他的身边掠过,然后停在树枝上清亮地叫着,这地方才猛然有了一点点的生机。


当他经过一个小巷口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冒出两个手里拿着匕首的家伙,看样子年龄不大,一个染着黄头发,一个染着红头发,穿着很哈韩,同样都瘦不拉叽的,八成是打游戏打疯了没钱了去抢点人民币去充值的不良学生,“恭喜你,遇到抢劫了,把身上的钱都乖乖摸出来吧。”


乔磊突然想起就在前几天,他的同事同样遭过抢劫,钱包被拿了不说,还被刺了好几刀,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不能过来上班,他吓出了一身冷汗,赶紧把皮夹拿了出来,鬼知道这些不知好歹鬼迷心窍的小家伙,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来,为了钱包里的那点钱受了伤真是不值得。


“才这点钱啊,你小子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黄头发的小子用刀尖划了下乔磊的脸,乔磊瞪着眼睛说,“大神,我身边就这么点钱了,我是刚参加工作的,这可是我全部的生活费啊。”


另一个小子说,“你鞋子不错啊,还是耐克的,把鞋子脱下来吧。”


乔磊差点哭了出来,“鞋子没了我怎么走路啊?”


“丫真活得不耐烦了,居然跟我贫起嘴来。”说完那歹徒就一刀刺了过来,乔磊闭上了眼睛,心想这下完了,我乔磊居然就这么挂掉了,死得也真是太轻若鸿毛了。


乔磊已经做好了一切听天由的准备,但却久久不见行动,这时,还听到哎哟的声音,仿佛是那个红毛小子发出来的,睁开眼睛一看,却见两个歹徒落荒而逃,而一个穿黑衣的长发女子正背对着他。


看来是这个女子打跑了那两个歹徒,“姑娘,谢谢你。”


只见那女子头都没回一下,但声音很温柔,“不用谢,下次小心点。”


说完就顾自走了,这女人走路的速度可真叫快啊,乔磊喂了一声,但是,那姑娘一下子就没影了,根本就追不上,乔磊心里非常纳闷,都不让人见一下就这么走了,这年头真是学雷锋不留名啊,唉,不管了,回去睡一觉吧,眼皮都快打架了。


出了那条路,乔磊便向自己住的那幢陈旧的公寓楼走去,这公寓楼群是八十年代的产物,简单而又显得有点破旧了,呈灰白色。他抬头望向那公寓群的时候,看到一群灰白色的鸽子从它们看上去有点凌乱不堪的房顶掠过,然后继续穿过灰白发亮的天空。或者,今天是个晴天。乔磊边这么想,边走进了公寓。


走到四楼的时候,他抬起头,看到一个暗红色的影子在楼上的拐梯处一闪而过,他揉了揉疲倦的眼睛,喃喃地说,眼花了看错了吧。


因为他住在这里一个多星期了,从没发现有人往楼上去过。


他想起当时他搬进这幢旧公寓的时候,心里有点兴奋,这里虽然幽静得有点冷静,而且很旧,但是,能租到这么便宜又宽大的房间,对他来说已经很满足了。更重要的时候,这里离他上班的地方也并不远。


当时他住进来后,其实东西很简单,也就那么些换洗的衣服与一个笔记本电脑而已,顾不得整理,觉得先了解一下之个房子还是有必要的,比如说水管开关接在什么地方,c45总开关又在哪里,比如说这幢楼的其它套房有没住着人,免得以后出什么意外都找不到北了。


于是先来到了底楼,这里每层楼都有两户,一共五层,所以,有十个信箱,这楼很旧,但信箱看上去却并不旧,应该是后装的。他发现这十个信箱里,只有201与302里面有着当天的报纸,而其它的要么空空如也,要么塞着各种广告纸,一个月没清理的样子。看样子,这幢楼里,只有201,302还有他的401有着正常的住户。


要么,其它套房可能也住着跟他同样性质的租房者。


而四楼,应该就住着他一个人,为了证明他的猜测,他故意敲了敲402的门,白天敲了一次,后来晚上也敲了一次,里面半晌都没有反应,住人的可能性不大,于是他便往楼上走,五楼的两扇门是紧闭的,到六楼,是天台,风呼啸而过,他的心里突然就快乐了起来。


这种快乐很久没有过了,特别是苏小美消失之后,这风似乎能带走了所有烦心的事,他想午后或傍晚的时候,可以捧一本书坐在天台上,要么看书要么看夕阳,他想,这样的日子很安静,也便于修身养性。


这是他第一次从心灵的桎梏里解脱了出来,不,应该说是第一次有想走出桎梏的欲望,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那么颓废下去了,而苏小美,可能也有活着的希望,虽然,他对这个希望抱着不大,他不该给自己就这样打上了死结。


这时乔磊又一次从回忆里清醒过来,他再一次往上看了看,然后看了看时间,是凌晨五点半,神经,这个时间谁在会在楼梯口转悠,纯粹是自己太困了,视觉出现了问题。


一进了门,脸都顾不上洗,一倒在床上就死睡。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太阳正烈,草草地洗漱了后,又冲了个澡,他觉得无事可做了,房间前几天都整理得差不多了,他也懒得再摆动了。网络还没搞好,他的无线网卡收不到任何无线信号,他想,这年头,估计没人会不上网的,可能这里还没人装无线网络,但有线的应该有吧,他想在楼上接条线过来,可以跟人共同分担费用,但是几次敲门,那两户竟然都没人。


今天是周末啊,他越来越感到不安,难道这么大的一幢房子,就我一个人住这里?难道这房子有问题,他突然想起了与鬼屋有关的电影来,但是,看看窗外那么好的太阳,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外面走动,他的心情又重新好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太多疑了,是啊,这里的楼也确实有点旧,老电线弄得经常断电,一般人也不会喜欢这里的,就算没人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此时,他想起了那个天台。


于是拿了罐花生米与一本福克纳的,还搬了条椅子就往楼上走去,经过五楼的时候,他停了一下,那两扇门依然是紧闭着的,里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到了天台,阳光有点缓了下来,打在身上,感觉还好。


他惬意地坐在椅子上,想起了凌晨的抢劫,想起了那个救他的女子,觉得这事有点怪。摇了摇头,不再想了,专心看福克纳的站说《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


里写着一个封闭而颓败的旧宅院里,住着一个怪僻的女人,有着银灰色的头发,还有一个高深莫测的黑人男佣。女人死去的那一天,大宅的门打开了,男佣也消失了不再出现,充满好奇的人们,进了这座老宅,打开了一个紧闭的房间这,四十年来,从来没有外人进来过,而此,好奇的人们发现了一具早已经腐烂的尸体。


“那尸体躺在那里,显出一度是拥抱的姿势,但那比爱情更能持久,那战胜了爱情的煎熬的永恒的长眠已经使他驯服了。他所遗留下来的肉体已在破烂的睡衣下腐烂,跟他躺着的木床粘在一起,难分难解了。在他身上和他身旁的枕上,均匀地覆盖着一层长年累月积下来的灰尘。”


而旁边的那只枕头上却有着人头压过的痕迹,然后,人们发现了“一绺长长的银灰色头发。”文章到这里嘎然而止,乔磊却读得胸闷,一种孤独的窒息感,令他在太阳底下猛然哆嗦了一下。


然后他注意到自己不远处有一个很浓重的投影,这个投影决不是某个建筑物所投下的,因为他周围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他猛地抬起头,却见到一个女人,漆黑的眉色,漆黑的眼睛,一身暗红的衣服,却包着黑色的头巾,漆黑的头发从额前掉了几绺出来,整个人就像固执的黑夜,与太阳对峙着。那一瞬间,乔磊的脑子里竟然涌现出一副画,这个包着黑色头巾的女人站在一片漆黑的夜幕里,目光却有着狼一样地饥冷与尖锐。


唯有她脸是白的,那种很少见阳光的白。


而这个女人就这样用这种古怪的眼神。


看着他。


在乔磊发呆的那一刻,女人飞一般地跑了,当乔磊醒悟过来,便追了下去,从天台追到一楼,都没见一个人影。


他就觉得怪了,她会跑得这么快?以这样的速度她应该跑不远才对,而且这里只有一个楼道,根本不会跑到别的地方去,难道这个女人也是这里的住户?乔磊突然想起今天大清早看到的那个影子,难道就是这个女人?是啊,如果不是住户,她跑到这里来干吗?如果没猜错的话,很有可能是五楼的住户,否则不会那么快就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