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临产

作者:劳伦·迪斯特法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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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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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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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7342字

那天晚上剩下的时间我一直都在担心。迪尔德丽给我按摩了肩膀,不管她怎么努力,我一点儿也没觉得舒缓,所以她好像很沮丧。“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她问。


我想了一会儿,然后说:“你能叫人来给我做指甲吗?或许再涂点眉毛膏?说不定打扮一下会感觉好点儿。”


迪尔德丽向我保证我看上去很漂亮,不过她还是高高兴兴地去了。几分钟后,我已经泡在浴缸温暖的洗澡水中,喋喋不休的第一代人给我的头发涂上护发素,把眉毛修饰得整整齐齐。她们是婚礼那天给我梳妆打扮的那群人,幸好她们完全投入在闲聊中,丝毫没注意到我的苦恼,让我能松口气,也让我想做的事情变得容易得多。


“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你们问我眼睛是不是真的。”我说,“能给虹膜染色吗?”这话听起来痛苦又荒谬,不过在这儿度过的日子里,我还看过更奇怪的事情。


女人们大笑。“当然不能了!”其中一个说,“只有头发能染色。不过你可以戴彩色的隐形眼镜。”


“把那种小小的塑料片,直接贴到你眼睛上。”另一个说。


我觉得这话听起来跟染色同样荒谬,但我还是问:“疼吗?”


“哦,不疼!”


“一点儿也不疼!”


“咱们这儿有隐形眼镜吗?”我问,“我真的很想看看眼睛变成绿色或者漂亮的深棕色的样子。”


侍者们忙不迭地答应这个请求。有个人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拿着个圆形的小盒子,里面装着隐形眼镜。看上去很不舒服,像从眼球上剥下的虹膜。晚饭差点又吐出来,但我忍住了。如果我能在满货车的女孩们中侥幸活下来,那我也能戴上这个。


试了好几次,才把隐形眼镜戴进去。不是一直眨眼,就是不断流出的泪水把它们冲出来。甚至有个侍者都放弃了,她说:“宝贝,你的眼睛这么漂亮。我敢肯定你丈夫不想让你换掉它们的。”但其他人都很坚定,一齐努力帮我戴进去,然后我就看到了镜子里绿色的新眼睛。


太惊人了,我不得不说。


侍者们为胜利欢呼。她们走前,给我留下一瓶隐形眼镜药水,还有一些让我练习用的蓝色和棕色的镜片。她们提醒我不能戴着眼镜睡觉,因为镜片会粘在虹膜上,很难再取下来。


侍者们一走,我就练习戴上绿色的,然后又取下来。我想起那天下午我想从电梯逃出去时正好被罗斯逮到,她说沃恩很可能为我的眼睛多花了些钱。今天下午早些时候,珍娜说她担心沃恩要对我做出什么事。不是她,不是塞西莉,而是我。这两件事情有关联吗?如果有,那究竟是什么呢他会把我的眼珠挖出来,拿去做实验,检验虹膜异色症吗?虹膜异色症跟解药有关系吗?我甚至仿佛能看到他将举办的庆祝晚会,还有林登画的设计图。


我把隐形眼镜泡在药水里,然后睡着了,睡得很沉,没有梦。


早晨,我和珍娜边吃早饭,边谋划着。我们坐在我房间的床上,压低嗓音,最后终于想出个计划,转移沃恩的注意力,好让我偷偷到地下室去。这时忽然传来塞西莉的尖叫声,我们赶紧冲进她的房间,看到她跪在地上的一摊血水里,脸压在垫子上,后背随着喘气和抽泣在抽搐。


耳中回响着心脏的砰砰声。珍娜和我费力帮她站起来,可扶她上床就更困难了,她的身体好像牢牢地定住了,沉得出奇,而且因为太疼,她还在歇斯底里地大叫:“要生了,要生了,太快了,我停不下来。”


我们设法让她躺到床上,她喘着气,脸色苍白,双腿间的被单立刻就被血染红了。


“我去找主人林登。”珍娜说,我想跟她一起去,但塞西莉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嵌进肉里,她说:“留下!别离开我!”


她的状况很快转坏,我低声说着安慰她的话,但她似乎根本听不到,眼睛猛地往上一翻,嘴里发出可怕的呻吟声。“塞西莉!”我晃着她的肩膀,想让她醒过来。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她读过所有关于生孩子的书。她是专家,而我却一无所知,一无所知而且惊慌失措。


塞西莉说的没错。太早了,应该还有一个月,而且不应该出这么多血。她痛苦地踢了几下腿,到处都是血,睡衣上,白色蕾丝袜子上,到处都是。


“塞西莉,”我一把捧住她的脸,她的眼睛迷茫地盯着我,瞳孔变大,变得不真实,“塞西莉,醒着,不要走。”


她伸出手来,用冰凉的小手摸着我的脸,说:“你不能就这么离开我。”


她说话的语气有些奇怪,这昏乱的话语里隐藏着某些更深层的含义或是更急迫的信息。她棕色眼睛闪烁着我从没见过的恐惧。


沃恩跑进来,后面跟着一群侍者,还有大口喘着气的林登。我赶紧闪开,让他们接管了塞西莉,林登来到他应该站的位置,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侍者们推来医疗设备车。沃恩扶她坐起来:“真是个好女孩!”他安慰着她,对准她的脊椎骨打了一针。我看见那大针头就一阵眩晕,但是不知什么原因,随着药液的注射,塞西莉的表情诡异地平静了下来。我一直后退,后退,终于退到门口。


“现在就是你的机会。”珍娜悄声说。她是对的。在这种嘈乱中,就算我放火烧了房子,很可能也没人会注意到。现在是到地下室找加布里埃尔的最佳时机。


但是那么娇小的塞西莉被包围在插管、机器和白色乳胶手套的血海里。她喘息着,呻吟着,突然间我很害怕她就要死掉。


“我不能走。”我说。


“我会看好她的,”珍娜说,“我保证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我知道她会的,我相信她,但她不知道罗斯的孩子的事罗斯生产时只有沃恩在照看她,她被注射了大量的镇静剂,无力阻止他的恶行。飓风过后,他也对我做过类似的事。林登的妻子们都没有力量反抗,他才是最危险的人。只要他戴着手套的手还没离开塞西莉隆起的肚子,我就不会离开这房间。


还有别的原因让我留在这里。塞西莉已经成为我的姐妹,我觉得自己应该保护她,就像我和哥哥互相保护彼此一样。


好像过了几个小时那么久。有时塞西莉大声尖叫,使劲乱晃着腿。大多数时间她都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要不就嚼冰块,艾尔拿着纸杯喂给她。有一次她要求我讲双胞胎的故事。但我非常不愿意在满屋的侍者,还有林登和沃恩面前分享自己的生活,所以我就讲了个母亲的故事,添枝加叶地编造出很多我不知道的细节。我跟她说有个地方,那里所有人都会放风筝。还有一种悬挂式的大型滑翔风筝,人可以骑在上面,从高处,像桥上或者很高的楼顶跳下来,滑翔风筝会借助风力飞起来。塞西莉恍惚地感叹着说:“听上去好像有魔法似的。”


“确实是。”我说。这时在所有的事情中,我最想念母亲。那么多婴儿在她的照看下出生,她一定知道该怎么做。年轻的准妈妈们会把她们的孩子捐给研究实验室,换取产前看护和几个月远离街头的温暖。母亲总是小心翼翼地照顾新生儿,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找到解药,让新生代拥有正常完满的一生。我小时候一直相信她和父亲能找到解药,但是他们在爆炸中遇害后,罗恩说那些都是没有意义的。他说这悲惨的世界根本不会得到救赎,后来我相信了他。而现在我将要亲眼见证新一代的降生,但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我只知道自己想让它活下来。


塞西莉的身体又是一阵收缩,痛得她弯起后背,离开床垫。我握着她的一只手,林登握着另外一只。我讲风筝故事的时候,注意到他一直感激地看着我。而在这一刻,我有种奇怪的感觉,她就好像是我俩的孩子。她正凄厉地尖叫,低声哭泣,嘴唇在颤抖。林登想安慰她,她却把脸扭到一边,避开他的吻,对我们的劝慰报以呜咽和尖叫。看着她的眼泪顺脸庞滑下,我感觉自己的眼眶也盈满泪水,最后我忍不住冲着沃恩那个天才、人体结构专家,致力研制解药的救世主,喊道:“你就不能给她止痛吗?”


他毫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说:“不需要。”


侍者们把塞西莉的腿架在一对像自行车脚蹬的奇怪台子上。我听见他们把它叫做马镫。沃恩弯下腰,亲吻塞西莉布满汗水???额头,说:“马上就好了,亲爱的,你做得非常棒。”她露出疲倦的笑容。


珍娜坐在角落里的长沙发椅上,面色苍白。刚才她还帮忙把塞西莉汗湿的头发编了辫子,但后来她就没怎么说过话。我想过去和她坐在一起,安慰她,也让她安慰我,但塞西莉死命地抓着我,不肯放手。很快,太快了,沃恩就让她用力。


她终于不再喃喃抱怨疼痛,坐起来,靠在床头板上,脸上重新露出坚定的表情。她准备好了,她要开始控制形势。


她用力时,脖子上爆出青筋,皮肤变成日晒后的粉色,她紧咬牙关,像钳子一样抓住林登和我的手,喉咙里憋着一声长长的费力的呜咽,终于随着杂乱的喘息声迸发出来。一次,间隔几秒钟让她喘口气后再来一次,然后再来一次。就在她开始灰心的时候,沃恩告诉她最后再来一次。


事实证明他说的没错。塞西莉再次用力,伴随着一声可怕的喊叫,血淋淋的婴儿出来了。不过更糟的是,接下来是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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