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黑灵”(1)

作者:墨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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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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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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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3282字

每次搭乘直升机,林飞羽都会被“这是在往哪儿飞啊”的问题所困扰。


这种“找不着北”的感觉让他总是习惯性地将视线投向窗外,以期从树木、星空等参照物上找回一点方向感。


但是眼下,这个动作似乎有些难度——他的左右各坐了一名全副武装的三a特工,两具彪悍壮硕的身躯将他紧紧夹在中间,动弹不得。看来他们仍然在执行着“保护董一哲安全”的命令,丝毫也没有放松。


而这个时候的董一哲,就坐在林飞羽的正对面,目不转睛地玩着手机——可能是某种难度颇高的游戏,他操作的时候相当投入,有时连表情也跟着微微起伏。


“有什么问题就问,孩子,”忽然,这位老人没来由地说了一句,“别把自己给憋坏了。”


这像是自言自语的独白,让林飞羽琢磨了好一会儿:“……黑鹰的最高时速是每小时200公里,武装突袭队的总部在北京,我猜你们一定是下午就……”


“没错!”董一哲打断他的话“抢答”道,“我们早就准备好来‘接’你了,羽,在你从墓穴里出来之后。”


“特勤一处一直在跟踪我,监听我的通讯,这不奇怪,但……”林飞羽顿了顿,“为什么是你?董先生?为什么是你来找我的麻烦?我记得您应该不是一处的人吧?”


“啧”——董一哲咂了一下嘴,视线也从手机屏幕上稍稍挪开:


“错误的问题,羽,这个时候,你应该问‘为什么我们要等到你从墓穴里出来之后才来找你的麻烦’?”


“唔,这问题也差不多。”


“因为我很好奇,你在那墓穴里到底能找到什么。”董一哲嘴角微弯,直起身来,“……结果,你还真没让我失望。”


林飞羽眉头一皱:“哦?”


董一哲将手机翻了个个儿,屏幕朝外,递到林飞羽眼前,然后念了一段咒语似的格姆多罗文,“‘耶娜巴鲁,沓沓尼吉尼哇鲁’。”


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的,是一行有那么点眼熟的古怪字母,图片的分辨率很差,但大致还能看出一些凿刻过的痕迹——应该是某种石雕之类的东西。


“别急,我记得这玩意儿,”林飞羽挠了挠头,“李伟杰说过的,是叫什么格罗姆来着,一种失传的古语。”


“是‘格姆多罗文’,”董一哲笑着叹了口气,“不容易,你好歹记对了几个音。”


“没想到你对考古也会有兴趣。”


“不,与考古无关,”董一哲掂了掂手机,“这是‘特别侦查战术与分析大队’拍来的照片,珍藏版。”


“‘特别侦查战术与分析大队’,唔,”林飞羽皱了皱眉头,“咱们国家啥时候也有名号这么凶残的机构了?”


“当然不是我们国家,‘特别侦查战术与分析大队’是第三帝国国防部直属的特务组织,”董一哲将手机塞回西装内袋,“这张照片呢,拍摄于1940年7月12日,地点是波兰凯尔采省南部的小镇梅泽。”


“等下,第三帝国?你说哪个第三帝国?”


“还有哪个?”


林飞羽咽了咽喉咙:“……我还以为只有美国人才会对纳粹的遗产感兴趣。”


“还真让你说对了,”董一哲笑道,“包括这张照片在内,和‘黑灵’有关的大多数资料,我们都是从美国人那里‘借’来的。”他摊了摊手,“我说了,‘与考古无关’。”


“又是‘黑灵’!”林飞羽回忆起上飞机之前两人间的对话,“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从字面上讲,刚才我给你看的那行‘格姆多罗文’就是‘黑灵’的意思了。”董一哲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你应该有印象,今天下午李伟杰才和你解释过。”


林飞羽这才想起来,在古墓里的时候,李伟杰确实是与自己讨论过“耶娜巴鲁”——并且还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给出了译意。


“抱歉,我的外语一向不太好。”


“啊——别担心!”董一哲双手握拳,“我保证今晚过后,你会对这个词组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直升机开始下降的时候,夜空中已经挂上了一轮明月。林飞羽低下头,用余光瞥了瞥腕表:八点零五分——按照黑鹰直升机的时速来计算,现在肯定是已经离开内蒙古自治区了。


着陆点被连绵的丘陵所环绕,放眼望去,平缓的山坡上郁郁葱葱,完全被茂盛的植被所覆盖。一条溪流从两座小山之间蜿蜒穿过,沿着白色的建筑群划出一道弧线。如果是白天的话,这一带的景致应当会是非常优美,但是现在,不知为什么,林飞羽只能感觉到一种“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寂寞。


没错,这绝不是什么“普通”的工厂或者住宅小区,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让它远离尘世的纷扰,深藏在这群山之间。


地面上隐约能看到几个匆忙的人影,白色的着装让他们看起来很像是普通的医务工作者……准确地说,无论从布局还是色调上,整个设施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医院”。


“这是什么地方?”


就在林飞羽发问的同时,直升机微微一颤,稳稳降落在一块标着巨大“h”的水泥平台上。董一哲探身拉开了侧门,朝他做了一个“来”的手势,随即跳出机舱,也不管身后的情况,只是理了理领带,便潇洒地迈开大步,向前走去。眼见身旁的3a特工让开了道,林飞羽也不敢懈怠,一路小跑,紧跟在董一哲的身后。


无人迎接,也无人阻拦,他们一语不发地接连穿过了两栋建筑物的大厅,在一座三层高的大型平顶设施前停下了脚步。


乍看之下,这座建筑的构造跟“超级市场”颇有几分相似,但门前站着的并不是保安和迎宾,而是佩有肩章和手枪的正规兵。这位年轻人与董一哲视线交汇,随即立正行礼——从眼神上看,两人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但董一哲还是一本正经地从怀里掏出身份识别卡,在对方眼前晃了两晃之后,才跨步进入大楼。


看了看警卫严肃的背影,又看了看墙上的监控摄像机,林飞羽不禁笑出了声来:“唔,这小区的物业水平可以啊。”


“‘解放军第四五零三疗养院’。”董一哲突然没来由地冒出一句。


“啥?”


“起先是为了帮助前线军人康复而设立的心理诊疗机构,但它很快就变成了集治疗、休养与研究为一体的综合性单位。”董一哲做了一个“向内聚拢”的手势,“最好的设备,最好的医生,最好的研究员——集结于此地的,是我们国家在这个领域里的全部资源,毫不夸张地说,如果……”


“等等,董先生,不是有意要打断您,”林飞羽小声笑道,“但您刚才提到了‘前线’?”


董一哲斜了他一眼,面露凶色:“怎么?”


“我不记得我们有在和谁作战。”


“对,在你出生以后,是没有,”董一哲冷冷地道,“听说过上世纪70年代末那场战争吗?”


“唔!”林飞羽一愣,“那可是……可是三十多年前啊。”


“听好了,90后,”董一哲眉头紧锁,“你能够用上msn,用上苹果手机,用上路易威登的钱包,能够过上整整三十年连‘前线’都没有听说过的好日子,全都是因为在你出生之前,这个国家已经付出了足够大的代价。”


“我明白你的意……”


“不,你不明白,”董一哲停住脚,侧过身来,“我见过那些被送到这里来的老兵,战争没有摧毁他们的肉体和生命,却击溃了他们的精神与心灵。人心都是肉长的——”他按了按自己的胸口,“不是只有美国大兵才会得弹震症,不是只有坏蛋才会害怕,不是只有我们的敌人看到血淋淋的大腿和碎肠子时才会尿裤子。他们为我们出生入死,为国家浴血奋战,他们守住了边界,保卫了人民,结果到了最后,他们自己变成了被暴戾蚕食的行尸走肉,在一个又一个的梦魇中度过余生……不,这不公平,必须有人来保护他们,必须有人来为他们的付出买单,于是,”董一哲指了指地面,“才有了这家疗养院。”


一时无言,林飞羽只得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别装,小子,”董一哲却突然笑了起来,“我看过你的档案,你没这么容易被唬住。”他拍了拍林飞羽的胳膊,“另外,这里现在已经见不到老兵了,送来的都是一些具有研究价值的病患,大多是一些根本无法治愈的疯子。”


嬉笑怒骂,完全拿捏自如,董一哲就像是专业的话剧演员,无论是情绪表情还是言谈举止,都表现得毫无破绽——虽然都是假的。


“我以前经常被人叫做‘疯子’,”林飞羽笑道,“看来是来对地方了。”


“不要误会,”董一哲朝身后摇了摇手指,“医院在那边,我们现在站的这个地方,跟治病救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转而又指了指林飞羽的胸口,“在这里,你不是病人,而是国家安全保卫局的特工林飞羽同志,你仍然在执行任务,仍然在为你的国家效力,仍然在为付你工资的纳税人干活,明白了吗?”


林飞羽微微欠身:“荣幸之至。”


与一般的医院不同,走廊的墙壁并不是纯净的白色,黄、蓝、红——三条大约一拃宽的色带贴着地面向前伸展,在转角和字形的路口,还标上了诸如“验证区”、“办公区”之类的文字。


董一哲将手腕在门把前轻轻一扫,金属门便应声而开——应该是静脉识别之类的安保设备。一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行色匆匆,头也不抬地同两人擦肩而过,林飞羽注意到在他怀里抱着一叠橙黄封皮的文件夹——刚好与墙壁上的标识条色调一致。


种种细节都在暗示着林飞羽,这栋建筑具有堪比核设施的分级式保密体系,它里面绝不可能只是在研究什么“精神疗法”,而是某种……某种更“有价值”的东西——只是到目前为止,他还看不出那到底会是什么。


在电梯前“面壁”的时候,董一哲始终保持着双手抱臂的站姿,一动不动,一语不发,对身后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也毫无兴趣,直到进入轿厢,等拉门合上,他才重新开口道:


“这里原来是一座花园。”


“这里?”


“对,在2005年之前,”董一哲在控制面板上点下了“b3”层的按键,“据说是心理康复配套设施的一部分,鬼知道有没有效果。”


“那么现在它……”


“现在,它将成为我军最具杀伤力的武器,”说这句话的时候,董一哲嘴角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林飞羽觉得,这恐怕是他今天唯一真实的表情,“下一场世界大战说不定也会在这里分出胜负。”


话音刚落,电梯的门缓缓向两边撤开,展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面雪白的墙壁和刷在它上面的巨幅红色字串——“d36h”,令人费解的组合,念起来就像是工厂里车间的编号。走道两侧也不再是医院中常见的那种白漆木门,而是用上了具有明显金属质地的复合材料——并且还全都装上了需要静脉识别的电子锁。


“这里该不会是什么病毒试验室吧?”


“那要看你是怎么定义‘病毒’了……”董一哲回道,“肺鼠疫可以摧毁一个人的身体,精神分裂可以摧毁一个人的灵魂,从军事价值的角度来说,这两者是没有区别的。”


“但是一个感染了肺鼠疫的病原体能传染上百万人,”林飞羽笑道,“而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却只能弄疯他自己……最多还有他的亲属。”


董一哲停住了脚,别过头,面无表情地斜视着林飞羽。沉默了大概三五秒之后,他指了指身旁的一扇密封门:“d36h5工作室,研发代号‘芒根’,听说过美军的bs战剂吗?又叫‘僵尸气’,一种非杀伤性的神经毒气,无色无味,潜伏期可以长达三天,一旦发作,就能在几秒钟内阻断人体中神经递质的分泌——不战而屈人之兵,不费一枪一弹便占领整个国家。”


“……略有耳闻。”


“‘芒根’就是bs毒气的反制剂,你最好祈祷它能顺利完成。”董一哲顿了顿,又指向稍远处的另一扇门,“d36h9工作室,‘夜莺’计划,利用磁场和电辐射实现远距离脑波干扰,已经有了原型机,不过离能投入实战还有很大差距。然后——”他跺了跺地板,发出带着回音的脆响,“在我们脚下,d37s5‘台风’,‘潜意识信息投送’研究中心,利用特制的声音和图像,他们可以在一部电视剧中附加差不多150字的潜意识信息,从而暗示受众,使其出现预先设定好的行为——当然,这个项目还处于最初级阶段,目前他们还只能加进去五个字。”


听到这里,林飞羽总算是对周遭的环境有点概念了——董一哲说的没错,这里确实是“军备升级”的一部分,只是与明刀明枪、坦克飞机的实体比拼不同,这里所进行的研究更加概念化,听起来都像是不切实际的天方夜谭。


“我懂了,”林飞羽神色凝重地点点头,“你们在这里开发精神型武器。”


“专业点,孩子,我们这叫‘战略级心理战’。下一场世界大战也许根本就不会死人,也许在某个愉快的周末晚上,在我们和家人一起吃着火锅唱着卡拉ok的时候,敌人就已经完成了侵略,我们都变成了快乐的亡国奴;也许我们的士兵还没有走上战场就丧失了作战意志,甚至拿起武器对抗自己的长官……”董一哲举起双手,“我们不能束手就擒,羽。美国人在研究这些东西,俄国人在研究这些东西,日本人在研究这些东西……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一点也不想研究这些东西,但我们有得选吗?有吗?”


“别问我啊,我对歪门邪道的东西都很有好感的,”林飞羽挠了挠头,“职业病嘛,你懂得。”


“歪门邪道,不错,这个词很贴切。”董一哲话锋一转,“但用来形容‘黑灵’却一点也不合适。”


“哦?”


面对一脸疑惑的林飞羽,董一哲只是冷冷地吐出了一个字:“来。”


他们终于在一扇看起来有些年月的小型金属闸门前停住了脚,门上印着细小的字串“d36h1”——看来,这也是一间进行“战略级心理战”研究的试验室。


但当闸门打开之后,林飞羽又对自己之前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里面空无一人,在进门时,董一哲甚至还要“亲自”开灯,这与林飞羽想象中“热火朝天”的科研现场可是天差地别。而且环顾整个空间,面积倒是不小,但满满的全是书架,别说什么高科技设备,连个工作台都没有。


注意到了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董一哲微微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羽,”他掸了掸桌上的灰尘,“你在想‘为什么这里啥都没有’。”


林飞羽耸耸肩:“唔,起码你这儿书挺多。”


“缺乏足够的信息,我们的研究根本无法运作,”董一哲一边说着,一边头也不回地捧起早已放在角落里的资料袋,“从一开始这里就只是档案馆,用来存放所有跟‘黑灵’有关的情报。”


“那你们完全可以在北京市郊里租个仓库啊,何苦要藏在研究基地的地下室里?”林飞羽顿了顿,“我猜这个什么什么心理战中心的房价应该不便宜才对吧?”


“这叫未雨绸缪,孩子,”董一哲笑道,“‘黑灵’是人类历史上唯一投入过实战的战略级心理学兵器,就算我们不知道要怎样使用它,至少也得学会要怎样防御它,等到快亡国灭种的时候才建立研究所,哈,那可就太迟了不是吗?”


在不长的这几句话中,出现了太多值得揣摩的修辞和疑点,以至于林飞羽都不知道要从何问起,于是他决定还是先保持沉默,安安静静地跟在董一哲身后,穿过“档案室”,进入一个紧挨着的大房间。


长桌、靠椅、投影仪……从陈设上来看,这里应该是一间会议室——相当朴素而正式的那种。


董一哲示意林飞羽坐到自己身边,然后随手打开了投影仪的开关,播放起事先准备好的幻灯片。


首先是一张类似于插画的简单绘图——画功一般,清晰度也不高,只能勉强辨认出是一群披甲执锐的古代士兵在肉搏。


“历史上第一次出现‘黑灵’的记录是在1241年。速不台指挥的蒙古大军入侵波兰,其中一支大约1500人的宿卫遭遇了瓦萨辛伯爵率领的重装部队,后者大概有两千人……也许两千五?”董一哲耸耸肩,“总之,他们在一个被称为白丘的地方沿河展开对峙,准备等待天气转暖再寻战机。”


他轻点遥控器,幻灯跳转到了下一张图片——一张苍老而威严的肖像画,明显是东欧人的特征。


“这就是那个什么伯爵?”林飞羽点点头,“看起来还挺像是个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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