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熊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10:04
|本章字节:11500字
再次迈过天山西路9号的玄关时,林飞羽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仅仅是在两天前,一切都还只是一件普通案件的模样——虽然死的人不少,虽然死状够惨烈,但不管怎么说,都还在常理的范畴之中,最多也就是动机和作案手法成谜,再怎么也牵扯不到“第四类事件”上面来。
但是现在,站在黑暗寂静的正厅中央,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一线月光,林飞羽抬头看了看奢华的水晶吊灯,突然由心而生出一股凉意来。
按理说,他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毕竟他切身体会过“黑灵”的威力,手里又握有“解药”,心理上应该占据优势才对。
不……冥冥之中,林飞羽总觉得还有什么问题,这个事件,绝不只是死了几个有钱人那么简单,即使将“间谍”这个玄妙的因素考虑进来,似乎也还是不够妥帖,好像还有什么阴谋在酝酿着的样子。
“小心一点,”林飞羽朝紧跟在身后的许扬洋横手示意,“我对我们要找的东西完全没有概念,说不定是……喂!”
他刚一回头,就被对方脸上的防毒面具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带了这玩意儿?”
把“带”听成了“戴”的许扬洋连忙回道:
“就就刚才,进门的时候。”
“这玩意儿没用……”林飞羽顿了顿,“不一定有用。”
“总总比没有好吧。”
“还有,不用刻意地小声说话吧?”林飞羽有些尴尬地笑道,“这里没人偷听。”
“也也是啊。”
许扬洋憨憨地点了点头。他不知从哪儿又摸出一支大号手电筒,按下开关,一束明亮的光柱随即刺破暗幕,在大厅里来回摆动,耀得晃眼。这个动作反而给了林飞羽一点启示——
“开灯!”他指了指大厅左侧的墙面,“‘黑灵’一定是在日常活动的条件下被人‘触发’的,我们最好能准确模拟出当时的环境。”
在大厅里仔细地环视一圈之后,林飞羽摇了摇头,确信没有任何值得留意的东西:
“走吧,我们先去疑点最多的地方看看。”
“你是说浴室?”许扬洋顿了顿,“我我们大概要找一个什么样儿的东西?肥肥皂?毛巾?牙刷?还是浴帽?”
“放心,一定不会太难找……”林飞羽拍了拍沙发的靠背,“除了路过的人以外,每一个受害者都中招了,这说明它一定藏得不深。”
东翼走廊的总长度大概是二十米左右,数个房间分列两侧。墙壁则由大小不一、风格迥异的画作来装饰。地毯也好,陈设也好,所有东西的位置都与两天前一模一样,只是在那个时候,陪同他一道“参观”的人是女佣刘思含,而现在则换成了五大三粗的许扬洋。
“从这里开始应该就是危险区了……”林飞羽说着掀开风衣,启动了别在腰间的“金丝雀”,“你跟在我后面,保持两米以上的距离。”
“听听起来好像是在打仗一样。”
“唔,让我想起了在越南趟雷区的日子。”
“啥?”许扬洋一惊,“你你参加过越战?”
站到浴室门口的时候,林飞羽神情凝重地深吸了一口气:
“……不,只是一次……普通的任务。”
还记得第一次看到这间堪比洗浴中心的漂亮浴室时,林飞羽只是感叹于有钱人的奢华,抱着“游览”的心态,就好像是一个闲庭信步的旅客。
而现在,所有的一切——地砖,浴缸,莲蓬头,甚至是下水口上的金属护栏,在他看来都是如此可疑,乃至于都充满了不可名状的敌意。
林飞羽用手撑住拉门,凭借依稀的印象,摸索着墙壁上的电灯开关,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你们警察进现场的时候都是不开灯的吧?”
“有专专用的手电筒……”由于隔着防毒面具的关系,许扬洋那雄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这这是常识吧?”
无心争辩的林飞羽按下开关,纯白的光芒随即将整间浴室照得透亮,他犹豫了几秒,向前踱了一步,然后停住脚。
什么也没发生——会发生什么呢?
像是慢动作似的,林飞羽花了整整一分钟才走到浴室的中央,然后转过身,面对仍站在走廊上的许扬洋:
“唔,我还以为你真不怕呢。”
“是是你叫我跟你保持距离……”说着许扬洋便迈开脚要进来。
“不不不,你还是站那儿好了!”林飞羽连忙摆手道,“我只是开玩笑的……”他想了想,“你帮我检查一下走廊吧,别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之所以将许扬洋支开,一方面是担心他被“黑灵”所侵害,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林飞羽已经习惯一个人的调查方式,只有在不被任何人干扰的情况下,他才能保持最敏锐的直觉。
直觉,是的——摸着光滑的水池,看着镜中的自己,完全没有头绪的林飞羽现在能依靠的也只剩下直觉了。
仿佛是有了些灵感似的,他脱下橡皮手套,在莲蓬头的开关上轻轻一抹——没有水珠,没有灰尘,连一点点能被称为“线索”的东西也没有。而抬头四望,偌大的洁白空间中,满是这样闪着昂贵色泽的高档浴具,它们看起来是如此纯净,却又都带着似是而非的疑点,没有一个能提供确实的依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你到底会是什么呢?”
林飞羽思索着,纠结着,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所谓的推理与逻辑,此时此刻也是如此绵软无力。他不停地在不同的器皿前蹲下,又站起,有时候还会特意低头看一下腰间“金丝雀”的读数——可遗憾的是,从空气质量到辐射强度,都完全处在正常的范围之内,没有出现丝毫不对劲的迹象。
他拿起香皂,闻了闻;挤出沐浴液,舔了舔。最后像是病急乱投医似的,找到了那盒之前就怀疑过的“空气芳香剂”,还郑重其事地掏出证据袋,将其塞了进去,准备带回北京让特勤七处试验室化验一下。
“唔……柚子皮味的……但愿不要是我孤陋寡闻……”
林飞羽用两手撑住水池的外沿,对着镜子,自嘲似的摇了摇头——强烈的挫败感扑面而来,所有建立在假设基础上的推论,并没有让破案变得水到渠成。或许真像许扬洋说的那样,从一开始,前提本身就不正确……或者说,还正确得不够。
“许队,你发现什么了吗?”
只是随意地问了一下,并没有抱着太多期待,而得到的回答也同样充满了无可奈何与疑惑:
“还还没有……”许扬洋站到浴室的门口,一边还在朝走廊望着。
“不闷吗?戴着防毒面具?”
“……你呢?有有什么收获?”
林飞羽歪了歪下巴,退离开水池道:“唔,也许是进屋子的方式不对……我建议咱们先去别的地方看看,换换心情。”
由于隔着防毒面具,许扬洋的叹息声显得分外沉重:“说实话,我我对我的属下很有信心,如果真真有什么异常,他们绝不会漏掉……”
已经走到他跟前的林飞羽突然停下脚,连一向拿手的微笑也变得有些不自然了:
“我懂你的意思,不是我要求你和我一起在这里浪费时间的,你随时可以走。”
“你你没有懂我的意思,”许扬洋一把将防毒面具摘下,小口小口地喘着气,脸色阴沉地道,“根根据我的办案经验,像这种漫无目的地搜索,一定不会有结果……你甚甚至连自己要找什么都不知道,就算它出现在你面前,按道道理你也发现不了啊!”
“根据我的办案经验,这种情况简直是再常见不过了,”林飞羽针锋相对地道,“我处理的事件没有一个可以依靠‘道理’来解决,如果可以,那一定就轮不到我了,像你们一样的国家公务员们早就把它给搞定了。”
许扬洋没有再说什么,但看那表情,显然是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好了,让一让,大块头,”林飞羽拍了拍对方的胳膊:“你既然已经脱了防毒面具,那我也救不了你啦,你爱咋咋地吧。”他笑道,“现在呢,不要妨碍我办案,我才刚刚有了点灵感……”
“我也就是说说。”许扬洋侧过身,让出路来,“要要不,咱们从刘思含的卧室找起,我我觉得这女人其实嫌疑挺大。”
“有见地!我——”
林飞羽愣了一下,连挥舞在空中的手指也定住了。
由于许扬洋让开了浴室的门,原先被他硕大身躯堵着的墙壁暴露在林飞羽的视野里,这正对着浴室的墙上,挂着一架在他记忆中留下深刻印象的长方形画框。
那应该是一幅非常后现代的诡异画作,某种杂乱无章的漩涡状图案,被以毫无美感的方式铺洒在纸面上,乍看起来好像信手涂鸦,深究之下,却又蕴含着巧妙细致的笔法,俨然有种大师作品的感觉——当然,是那种抽象艺术的大师,一般人可欣赏不来。
但,那只是在“记忆”中。
而现在,眼前的这幅画却是如此简约而单调,完全不见之前的诡异与霸气……不,确切地说,它分明就只是一个乌黑的不规则墨团而已,呈现出一副完全难以名状的样子。
“这画……不对……”
林飞羽一把扑在墙上,紧紧地抠住画框的边沿,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那急吼吼的模样,让一旁的许扬洋惊诧莫名。
“你怎么了?没没事儿吧?”
根本就无心理会许扬洋的发问,此时此刻,林飞羽所有的注意力乃至整个身心都被这幅画作所牵引,事实上,只是稳住狂乱的呼吸和颤抖的胸膛就已经非常困难,思考什么的反而是十几秒钟以后的事情了。
这幅画……被人动过手脚!
显而易见的结论,却由于缺乏证据而不能与旁人分享,林飞羽现在能做的,就只有闭上眼睛,努力回忆之前画作的样子。可不知为什么,刚刚似乎还清晰可辨的印象突然变得混沌模糊起来,只有触须一般的边角还若隐若现,那些累赘而拖泥带水的细节,也跟着一点一点浮现在脑海,可无论怎么拼凑,都无法组成一个完整的图形。
忽然,就好像毫无征兆地,被人从身后打了一记闷棍似的,林飞羽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所有思念与回忆也在此刻烟消云散,只有想要呕吐的强烈冲动支配着身体,让他不得不蹲下身来,用双手捂住嘴巴。
冥冥之中,是有什么东西警告了他——直觉告诉林飞羽,正是自己受过的潜意识防御训练,才让他不至于直接昏厥……或是更糟的,失去理智。
仅仅是回想了一下,竟就有如此效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一次地,林飞羽站了起来,推开上前搀扶的许扬洋,重新审视起墙上画框里的墨团,几秒钟过后,一个让他难以理解,却又似乎无可辩驳的结论出现了——
“这个……这就是‘黑灵’……”
“啊?你你说什么?”
“可能是某种终极武器之类的吧,我不知道……”林飞羽咽了咽喉咙,把本来打算继续解释的话语又全部给吞了回去。现在下结论还太早,而且这个结论的可信度简直可以说是零——
一幅画……仅仅是一幅画……被称为“黑灵”的可怕武器,被隐藏在历史长河中的心理学杀器,怎么可能只是一幅画?就算可以用“某种巫术”来解释,依然有太多太多逻辑上的问题无法也不可能获得解答,比如最简单的——是谁发现了那个图案?蒙昧的古代人,在毫无心理学知识的背景下,又是怎么确定这个图案具有毁灭理智的力量?
不,用正推法的话,由于缺失的条件太多,根本无法确定那幅画就是“黑灵”……冷静,林飞羽,冷静,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他用手捂住额头,双眼紧闭,接连深吸了几口气。
如果,用反证法呢?
首先,从目前可以百分之百肯定的事情入手——林飞羽睁开眼,上上下下又把墙上的画看了个通透,无论是画工、着色,还是轮廓,他确信这画还是原来的那幅,但是非常明显,被人动过了手脚,确切地说,是缺了好些部分。
虽说还不知道使用了何种手段,但既然“被动过了手脚”,那么就一定有某种绝对必要的意义,让凶手胆敢在警察的眼皮底下,不惜冒着破坏这场几乎无解的完美犯罪来“动手脚”……
“让一下!”带着丝毫没有商量余地的口吻,林飞羽将许扬洋推到一边,像是在测量什么似的朝浴室比出手,上下晃了两晃,然后大步踏入其中,回头看着刚才自己所站的位置。
“唔!原来如此!”
他微微颤抖着,强压住心中的狂喜,咬牙切齿地露出在旁人看来有些恶毒的冷笑:
“找到你了!”
这样子着实把许扬洋给吓到了,他不敢靠近,又想上前确认一下林飞羽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兄兄弟,你没事儿吧?”
林飞羽看了他一眼,突然主动迎了过来:“听我说,许队,听我说的对不对,我现在脑子有点乱,如果有什么地方说错了,你一定要及时打断我,用抽的也行……”
许扬洋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这让他那本来就很是憨实的脸显得更具喜剧色彩,在犹豫了两秒之后,他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可要听仔细了,因为这才是‘剧终推理’——”林飞羽猛地收起笑容,“之前在警局我已经说过,‘黑灵’应该就是在这浴室附近,还记得理由吗?”
“嗯,我记记得……”
不等许扬洋开口,林飞羽就像等不及似的抢过话道:“因为只有这里,既可以避开刘思含的行动路线,又能确保宋家人全部入坑。同时,这里也是包括我在内,所有其他受害者的交汇之处,不过,当时的我解释不了一个你提出的问题,‘为什么很多警察都来过浴室,却只有顾阳出了状况’?”
“你你找到答案了?”
“不,不能叫答案,但可以算是能够自圆其说的‘解释’……”林飞羽拉过许扬洋的肩膀,“关键点就在这幅画上——凶手的所有把戏,以及我之前解释不了的一切细节,都在这幅画上。”
许扬洋皱着眉,歪着头,仔细端详了一遍林飞羽指的这个所谓的“画”,然后又用同样不解的目光端详着林飞羽:“啥?”
“你……你还不明白?”
“我我这个真的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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