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丹·戈帕尔·慕克吉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2:25
|本章字节:6244字
花颈鸽的伤势恢复得很慢,到了2月中旬,它还只能做简单的飞行。它只能在屋顶上飞起十英尺左右的高度,而且飞行的时间非常短,无论我怎么赶它,它都不会在空中停留十五分钟以上。
最开始,我以为它的肺有些问题,但检查结果表明它的肺是健康的。我又猜想是因为心脏的原因,也许在那次不幸中,它的心脏受伤了。我带着它做了第二次检查,结果这次猜想又错了,它的心脏也是健康的。
这下我束手无策了,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花颈鸽的问题。无奈之下,我想到了冈德,于是给他写了一封长信,把花颈鸽的情形详细地描述了一番。但是很长时间过去了,他一直没有回信。后来我才知道,那段时间里,冈德跟着一些英国人去狩猎了。既然无法得到冈德的帮助,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我决定仔细观察花颈鸽一番。每天,我都会把它放在屋顶上,可是看来看去,还是没有找到病因。我几乎要绝望了,也许,花颈鸽再也无法在蓝天中翱翔了。
快到2月底的时候,我收到了冈德的回复。那是从森林深处递来的,上面神秘地写着:“你的鸽子受到了惊吓。想要它重新飞上蓝天,就必须治好它的恐惧。”
可是他并没告诉我具体该怎么做,我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只是简单地把它从屋顶上赶走没用,因为我把它从这个角落赶走,它就会飞到另一个角落停下来。而且更令人不安的是,每当天空中有云飘过,或者有鸟的影子落到屋顶,它就会吓得浑身哆嗦。
毫无疑问,每一片阴影都会让它想起那场不幸,想起那只张牙舞爪扑过来的白鹚。我知道,它的心灵受到了伤害,可是该如何治疗呢,这可真是件麻烦事。如果我们还在喜马拉雅山,那些慈祥的喇嘛是有办法的,他曾经为它治好过病。可是这里是城市,没有喇嘛。我只能无奈地等待着。
3月不声不响地到来了,为花颈鸽带来了漂亮的衣服。花颈鸽换过羽毛后,光鲜艳丽,如同一块璀璨的蓝宝石。有一天,我偶然发现它在同加霍的妻子交谈。加霍的妻子浑身黑白条纹,也很漂亮,在闪闪的阳光下,它们如同两位耀眼的明星。
一个想法突然在我脑海中浮现,为什么不让它们两个联姻呢?虽然这并不是最优秀的配种,但却能帮助花颈鸽战胜恐惧,也可能让加霍的妻子从丧夫的悲痛中走出来。
为了培养它们之间的感情,我把它们放到一个笼子里,带着它们来到了我的朋友雷加那里。他住在两百英里以外,一个叫盖特希拉的小山村。那里处于森林的边缘,有河流流过,周围到处都是长着茂密植物的高山,里面有许多动物。雷加是一个祭司,几百年来,他们家祖祖辈辈都在这个村庄里做祭司。他们住在大水泥房子里,寺庙就在他家的附近,也是用水泥建成的。寺庙有高高的围墙,每天晚上都会有许多村民聚到这里,听雷加为他们讲解宗教教文,而雷加也总是尽职尽责地做好自己的工作。他在屋里大声诵读时,可以听到从远方传来老虎的呼啸声或者大象的长鸣。这个地方很美丽,但是也充满了险恶。待在盖特希拉,不会遇到任何危险,但如果你走远了,说不定就会碰上一些平时很难见到的野兽。
我们乘坐火车前往盖特西拉,等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雷加和两个仆人已经在车站等候多时。一个仆人接过我的行李,扛在肩膀上,另一个仆人则拎过装着两个鸽子的鸟笼。我和雷加则各自提着一盏防风灯。
我们排成一排前往雷加的家,一个仆人在前面领路,一个仆人走在最后。走了一个小时,我们依然没有到达目的地,我不禁有些疑惑,于是问雷加:“我们为什么要绕着圈走呢?”
雷加回答说:“春天有很多野生动物向北迁徙,它们会路过这里,所以我们不能从森林里抄近路。”
“为什么不?”我大声嚷嚷,“我们之前不是走过很多次吗?有什么好怕的?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家?”
“半个小时之内——”
就在这个时候,森林中传来一阵“嗷嗷”的叫声,我感觉脚下的土地在颤动。
鸽子受到了惊吓,在笼子中胡乱地拍着翅膀,我也不由自主地抓住了雷加的肩膀。雷加哈哈大笑起来,一点也没有害怕。他的两个仆人也笑起来,他们当然是在笑我。
止住笑声后,雷加为我解释:“你不是说不怕吗?听到被灯笼吓到的猴子的叫声就这么害怕啊?”
“猴子?”我颇为不解。
“是啊,一大群猴子,”雷加又说话了,“每年这个时候,它们都会朝北走。在我们旁边的树上就藏着一群猴子,它们被灯笼吓到了,就这样。以后要仔细听,可不要再把猴子的怪叫当成是老虎发威了。”
幸运的是,我们很快便到家了,一路上再也没有遇到其他意外。
第二天早晨,雷加去了寺庙,那是他的职责所在。我走到屋顶,将鸽子从笼子里放了出来。面对陌生的环境,鸽子一开始显得很迷茫,但是看到我在旁边,双手捧着涂了奶油的谷粒,它们便安心地吃起来了,不再慌乱。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屋顶上陪着它们,我害怕陌生的环境让它们不安。
一个星期以后,两只鸽子已经完全熟悉了盖特西拉,几乎把这里当成了家,而且它们之间的关系也变得非常亲密。这说明,我把它们同别的鸽子分开是正确的。我们待在那里的第八天,我发现了一个惊奇的现象,雷加也发现了,花颈鸽开始求偶了。母鸽在前面低低地飞着,花颈鸽尾随其后,眼看就要追上了,母鸽往上飞了一点,转了个身,花颈鸽做了相同的动作,依然跟在它后面。母鸽又一次提高了高度,但花颈鸽却没有追上来,它在下面盘旋着。不过我可以感觉出,它的信心正在慢慢地恢复。我相信,花颈鸽一定会治愈恐惧症。它将会克服对天空的恐惧,重新在蓝天中展翅翱翔。
第二天早上,两只鸽子又在飞行打闹,它们飞得比之前更高。但不知道为什么,花颈鸽又不愿意飞了,这一次它没有盘旋,而是有些犹豫地往下飞。雷加是个细心的人,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一朵扇形的云彩挡住了太阳,花颈鸽把阴影当成了敌人。等等看吧,等云朵飞过去了……”
一切果然如雷加所言。乌云飞走了,太阳又出来了,将光线洒在了花颈鸽的翅膀上。它不再往下飞,而是重新在天空中盘旋。母鸽在低处陪着它飞,现在又飞高了一些,在上面等着它。花颈鸽如同高飞的雄鹰,拍打着翅膀,追逐自己的伴侣。它盘旋着往上飞,把落在身上的阳光缠成了一个彩色的圈。过了一会儿,花颈鸽已经不再追逐自己的伴侣,而是飞在前面,引领着自己的伴侣。又过了一会儿,它们冲上高空——花颈鸽的恐惧已经完全消除了,而母鸽也被它的敏捷和力量吸引。
第二天一大早,它们便起飞了,飞得很高很远。有一段时间,它们消失在群山之中,也许飞到山的另一边去了。
11点钟左右,它们飞回来了,嘴中都含着一根稻草。这是筑巢的标志,它们要繁衍后代了。我在考虑是不是把它们带回家,但雷加坚持说,它们至少应该继续在这里待一个星期。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我们每天都越过河流,在危险的森林里走好几个小时,来到距离雷加家大约五公里外的浓密森林,把鸽子放飞。花颈鸽专心飞行,培养自己的方向感,不断地提升飞行的高度。换一种说法,爱情、地点和气候帮助花颈鸽治愈了恐惧症,现在它已经忘记了过去的那些不幸。
在这里,我觉得有必要认真地讲述一下这个道理:我们每个人所遇到的麻烦,几乎都是源于恐惧、担忧和憎恨。一个人假如被其中的一种情绪所困扰,那么必然也将会受到另外两种的困扰。猛兽在杀死猎物之前,会先让动物感受到恐惧。事实上,只有猎物的心中产生了恐惧,它们才会死去。或许说,在遭受致命一击之前,恐惧已经将它们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