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佳渝吐了吐舌头说：“你嘴怎么还是跟个冰刀似的！”“我心也跟冰刀似的，林佳渝同学，你是发现晚了吧！”对方明显要倒塌的样子：“你……”提起长篇，伊子清觉得她现在处于很低产的状态，每天几百字就停笔了，连连叹气，几乎很久都没调适过来。她有些觉得累了，每次她觉得累的时候，就等于自动放弃了一些事。但是她有些舍不得，丢了那么多，这是她唯一不违背自己坚持的一个。她要把这本长篇写完。卡卡说：“我们去海边散步吧。”那是某一年的10月21日，天空蓝的透彻。林佳渝背起吉他说：“我们几个还真好久没在一起了。”蔚辰有些歉意地说：“上次你出院我都没来得及去看你，当时我妈也病了。”伊子清想起蔚辰所谓的妈妈，她年轻的时候该是什么样子呢？是像现在一样安稳的生活，还是经历过一些什么？一定是有吧。海边风很大，海里的浪花一朵朵地翻起。四个孩子在海边，想寓言的是年少时燃烧的容颜。张开手臂，他们一起仰着脑袋顶着一头被风吹得散乱的头发朝着天际微微笑地叫着：“年华似水啊。”是那样青春而美好。“真傻啊，真傻。”“不傻的是西瓜。

”“你那是什么怪论？！”蔚辰安静地拿起画板，手中的画笔快速地飞舞着，最初是模糊的轮廓，慢慢地，慢慢地出现了细密的阴影。伊子清侧面看着他更加消瘦的脸，心里有些心疼，真的很久没有跟他好好说过话了。“卡卡，子清，你们过来下。”画这么快就画好了，手拉着手走到他身边去看。画里面，伊子清和卡卡安静地坐在海边，伊子清眼神淡定，卡卡神态天真。两只手紧紧握着，互相依靠。“我的左手旁边是你的右手。”多矫情的话。你看，友谊是伟大的。明明说的是有关爱情的话，对友谊却还可以用。友谊面对爱情，却不一定通用。定律不是随便可以交换的。卡卡和林佳渝小孩子一般地玩耍着，林佳渝扯着嗓子大叫道：“凌卡卡，你看你那傻样。”伊子清远远地看着蔚辰，说不出话来。“还是想说抱歉，没去看你。现在别想那么多，文章最近还有写吗？”“嗯，好了很多，我身体里，现在有一半是别人给我的了。最近在赶长篇，不过到了瓶颈期。”蔚辰笑了，“那给你肾的那个人跟你也是有缘分的。”“也许吧。”伊子清指了指画板，“你的画，我很喜欢。谢谢你！”“喜欢就好啦，一幅画而已，你想要，我可以给你画很多的。

”天空阴暗下来，远处飘浮着的乌云越来越多。卡卡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拉住她说：“你们在说什么啊？我也要听。”林佳渝走过来很哈皮地说：“看你们俩好的。”她拍了拍卡卡的头说：“我在看他的画啊。”“哈，真好看，多写实啊。”伊子清转过头：“对了，蔚辰，这画送给我吧。”蔚辰优雅地打开画夹说：“好的。”一阵风夹着细雨吹过，指间轻微温暖的碰触，她一惊，画被吹到半空中。雨开始下的淅淅沥沥，伊子清想要去追，却被卡卡拦了回来，“我们去避雨吧，以后还可以再画的。”她看了看那个方向，点点头。已经是这个季节了，竟然还会有雨。四个人躲在凉亭下，卡卡小鸟依人地靠在蔚辰的身上，伊子清有些不自然地往凉亭边挪了挪。林佳渝拿手比画了下说：“你们听我弹吉他啊。”轻轻地拨动琴弦，一下子就听得出，是朴树的《那些花儿》。卡卡依偎着蔚辰说：“你会离开我吗？”声音很小，但身边的伊子清还是听到了。她看了看蔚辰，没有说话。从《那些花儿》到《两只老虎》，林佳渝的表情从神气到龇牙咧嘴。还好是阵雨，下了片刻后天就晴了。四个人都决定一起去吃饭，先去吃牛肉面，然后再回家。

咖啡、文字、音乐、睡眠、网络、书籍，冷暖自知。生活一直这样进行。学校里的梧桐树上不知被谁刻了几个字，曾在某个杂志上看到过那句话。天很蓝，树很绿，我很爱很爱你。刻痕还不是很清晰，有绿色液体垂下的痕迹，像极了眼泪。伊子清记得楠在博客上讲了她长途旅行的事。她正在川藏铁路上，行驶三天。去林芝，安妮曾经说过的地方，通往墨脱。她去了雪米拉的山，海拔五千多米，刚下车就跟西藏的孩子照了相，他们很淳朴。她认识一些朋友，很多国内、外的大孩子，晚上的时候那些孩子会有演出。不熟，但是却可结伴而行。伊子清呢喃道：“楠姐姐，看来你很好，可是我现在不好，我该怎么办？”很怀念，那种感觉像沾了水的碎纸片，一点一点地积压在心上，有时候压得她喘不过气。1998年，认识楠。2001年，楠消失不见。这些她都清楚地记得，楠是一个暖心的人。伊子清站在卡卡的家门口，天很凉了，说话的时候会哈出雾一样的气体，真是年复一年啊。卡卡放学没回寝室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一直拉着她跑啊跑，跑到她家门口的时候，两个人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卡卡神秘地说：“你等下我。

”说完就跑掉了，调皮的长发从她眼前飞一般地划过，是浓浓的洗发水味道。她站在原地，保证呼吸通畅后抬头望了望卡卡的屋子，依旧是粉色窗帘整齐地挂在两边。她记得网上谁说过，喜欢粉色的都是小女生，很天真很单纯的那种。那如果从天真单纯到心机满腹，那是不是需要很久很长的过程？正想着，卡卡就风风火火地跑了下来，笑得露出了两颗小虎牙。怀里紧紧地抱着一个纸盒子，低头看。里面蜷缩着一只白色的小猫在叫。“这只小猫你帮我养吧，它还没名字呢。”卡卡仰着脑袋，笑得很甜，两个小小的酒窝荡漾着。伊子清说：“好啊”。她听见小猫“喵喵”地叫，伸手去盒子里摸了摸它的毛。它马上眼神犀利地看着她，毛都竖起来一般。伊子清顿时觉得它不是一只正常的猫，叫得那么文弱，眼神却冷得那么逼人。但是她很喜欢它，或许该说一见钟情。把它抱回家的时候，杨菲眼睛斜了伊子清一眼，没有说什么。伊子清四周看了看，林川又不在家，杨菲早就已经习惯了吧。她上网查了一些关于养猫的资料，然后去给它买了最好的猫粮，最好的猫沙，搭了一个很软很舒服的小窝。

这只猫还很小，它很爱干净也很能吃，每次伊子清喂它猫粮的时候它都认真地吃得一干二净，但吃饱后眼神就一如当初一样警惕。伊子清决定给它起个名字，暖卡卡。因为每次看到它，她就会想起卡卡，感觉像当做宝贝一样照顾它。猫都是黏人的动物。不长时日，伊子清每次写文的时候暖卡卡就会很安静地趴在书桌前，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四周，无聊了就会吐一吐舌头，打个哈欠。伊子清写累了就会转头看一眼它，然后轻轻地拍拍它的头：“乖，暖卡卡。”暖卡卡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她，伊子清想，它听得懂人话吧。卡卡说这是送给她的天使，代她陪伴她的。说话的时候是语文课，老师正在讲鲁迅的散文，并且对上课讲话这种坏习惯极为不满，咳咳，象征性地咳了两声后，同学的注意力一齐转向正望眼欲穿的卡卡身上。“凌卡卡，下课把这课时的课文抄一遍。”卡卡被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啊？”老师不理，转眼看了看，“伊子清，虽然你年级第一，但还是谦虚为重，以后上课不要讲话。”卡卡看了看伊子清，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这节课的课文是散文节选啊，要好几页a4纸呢。

老师转身的那一刻，一个小纸条腾空而起，在同学惊讶的眼中飞去，准确无误地砸在了卡卡的书桌上。“好好听课。下课我帮你一起写。”卡卡转过头，子清就是这么的善良。林佳渝下课跑来说：“这次年终考试如果成绩优异，班级老师会把那些好学生提前推荐上去，听说要从里面选保送啊。”卡卡抬头打了个喷嚏，“我是没戏了啊，那是你们俩的事。”伊子清抬头，“消息准吗？”“那当然，我去办公室打水偷偷听见的哎。”“嗯，名额几个？”林佳渝想了想，“高二好像就一个。”然后哈哈笑，“我要与你奋战到底哦，我赢定了。”“哦？那你要努力。”伊子清不紧不慢地说：“机会有的是啊，今年不行，还有明年。”“你可真……”口头禅又被用了。他望了眼卡卡和伊子清，从他在走廊里跟她们说话到现在，她们都在窗前一直写啊写。“你们在干嘛？”卡卡一脸无奈地转头说：“我在抄课文啊，子清也在帮我抄。要不你也帮抄？”林佳渝鬼叫一声，“啊！我要回班了。”“这个登徒子。”卡卡朝他大喊一声。“你再不写，上课就交不上了。”声音幽幽飘过来。卡卡看了眼伊子清，长发漆黑的散落下来，长长地遮住了眼睛，秀气到不行的侧脸。推了推她说：“嘿，看什么啊你？”一下清醒过来般，拿起笔。

暗自笑笑，刚才竟愣神了。上课的时候老师翻了翻交上去的满满几页纸，提眼说：“都是你写的？”卡卡吞吐地说，“嗯，是我写的。”“怎么这么快？！”老师叨咕了两句，继续上课。翰林学校的课时一直很奇怪，一个科目都是要连着上两堂课，校长曾在广播里讲过，说是为了激发学生对学习的兴趣，想让大家完全投入其中。事实并不见得是这样。学生强睁着昏昏欲睡的眼，每个人心里都暗自比较自己是不是比别人好。天气已经让人进入冬眠的状态。课间，学生站在长长的打水队伍里，端着热水瓶喝上温暖的几口，仿佛那就是再简单地犒劳。卡卡顶着幸灾乐祸的小脸说：“我们笔迹那么不一样，我以为他看出来了呢。哈，要是那样我估计我就得归西了。”伊子清承认这个老师有提早进入更年期的嫌疑，有着喜怒无常的样子。不过她看了眼卡卡说：“那是因为我是按你作业的字迹去抄的。”凌卡卡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独自一人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伊子清总是突然地停在原处抬头看着天空，微笑缄默在阳光里。飞鸟早在之前就拼命地飞向南方，这是世上万物都改变不了的求生欲望。人来人往匆匆而过，眼里仿佛都有一道不透风的墙。伊子清早该知道，人都是那样。下个星期，差点忘了，约了蔚辰和卡卡去吃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