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兰泊宁
|类型:古代·奇缘
|更新时间:2019-10-06 12:54
|本章字节:7830字
10、杀宫
炀帝对于自己即将覆灭的命运早有感觉,所以常常夜起观看星象,他越是观看就越发感觉凶多吉少,虽然也是急得没法,但他却一点也没有提防祸起腋肘,每日里只管催逼宫人打点行李,预备徙都丹阳宫,以及顺便游玩永嘉。
这天深夜,观天象的炀帝忽然发现了贼星犯帝座,已经是越来越近了,帝星摇摇欲坠,炀帝顿时和萧皇后相顾失色。萧皇后勉强自己想些宽心话来温慰炀帝,炀帝却泫然道:“朕知道,朝不保暮了!”萧皇后听到这儿,再也禁不住忧虑,顿时悲从中来,惶惶然泪水奔涌而出。炀帝却又狂笑了起来,那笑声中充满了苦涩和勉强:“死生有命,徒悲何益?如今得过且过,何必愁何必忧!”听话的萧皇后只得破涕为欢,炀帝又笑语道,“何以解忧,惟有杜康!这话说得对说得好呀……”萧皇后于是马上命人设筵,又召到了各位宠妃美嫔一同陪饮。
刚喝了不多一会儿,忽听得宫门外喊声震地,好似有军马在厮杀一般,且又见东南角上,火光烛天。炀帝大惊,慌忙召入值阁将军询问原因。那个值阁将军正是密谋作乱的裴虔通,他当然会这样对炀帝说:“不过是附近小民的草房中失火,外面的兵民一同奋力扑救,所以有此喧哗声,陛下不必担心。”炀帝听了,也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仍令裴虔通出外小心防守就是了,看裴虔通唯唯趋退,他依旧和萧后及众美人回席去饮酒。
炀帝酣饮至醉,其他人也喝得迷迷糊糊,萧后把炀帝扶回正宫休息,安然一觉睡去。哪知待到金鸡报晓,曙色初开,大祸就临头了。
司马德戡与元枢、裴虔通,约定日期,内外举火为号,各领禁军,团团将皇城围住,各要害之处均着自己人把守。待天色微明,司马德戡领了数百骑拥入玄武门,大刀阔斧,声势汹汹地杀入宫来。玄武门本来有强悍的守宫士兵五百人,他们是由炀帝亲自精选出来的,给了重饷,命他们常驻玄武门把守。可是司宫的魏氏得了司马德戡一党的贿赂,就在举事的前一天矫诏,将他们都驱出宫外,说是让他们回家休息。所以此时,没有一个强勇的守宫士兵在守宫。司马德戡先驱入宫,如入无人之境。更有裴虔通在宫中,作为内应,所以叛党进入内宫易如反掌。
这时只有屯卫将军独孤盛,与千牛备身独孤开远二人,没有和叛党勾通,恰这一夜他们正守宿内殿。听得外面兵马喧嚷,情知有变,独孤盛忙率了几十名守宿的兵士,出来迎敌。独孤盛诘问裴虔通:“将军何故如何?”裴虔通道:“事已至此,与将军无干,将军不必动手,若得诛除无道,你也可以同保富贵。”
独孤盛马上就应声怒骂道:“背君逆贼,休得无礼!有我在此,绝不许你弑君!”裴虔通道:“识时务者,呼为俊杰;今主上荒淫无度,游佚虐民,我等倡大义诛杀无道,你干什么不反戈相助,将来共图富贵呢?”独孤盛怒声大吼道:“反贼休得再胡言,不要走,吃我一刀!”说着,举刀就向裴虔通劈头砍来,裴虔通急忙拔刀抵敌,两人杀作一团。这时司马德戡已率了叛众呐喊着,从左掖门杀进来,他们一起围攻独孤盛。
独孤盛手下只有数十人,任凭他如何骁勇,终究寡不敌众,一个猝不及防,独孤盛就被裴虔通斜刺里着上一刀,将头砍得离了颈骨,而皮肉处犹有相连,顿时鲜血如注。他部下的兵士见了,吓得左右逃散。司马德戡与裴虔通乘势乱杀,宫中顿时鼎沸一般。
独孤开远听说独孤盛被杀,欲再引兵来战,又虑众寡不敌,只得转进宫来,请炀帝亲出督战,藉此弹压军心。
此时炀帝已经知道发生了兵变,惊得手足无措,慌忙传旨将阁门紧紧闭上。独孤开远赶到阁门下面,只见双门紧闭。事起仓猝,也顾不得君臣礼节,他令众兵隔着门齐声喊奏道:“贼兵变乱入宫,军心惧怯,请万岁亲临督战。天威非凡,则众贼必然震慑;臣等效一死战,则祸乱可以顷刻平定。”
不想却听得阁门上面有内侍传旨道:“万岁爷龙心惊惧,不能临战,着将军等尽力破贼,当有重赏。”独孤开远说:“万岁不出,贼众我寡,则臣等虽肝脑涂地也无用啊。请圣驾速出,犹可御变;若再延迟,恐怕玉石俱焚,悔之不及了!”门上又传下旨来:“圣驾安肯亲临不测,且暂避内宫,着将军努力死守。”
独孤开远悲愤地呼奏道:“此时掖庭已为战场,贼兵一到,岂分内外?万岁往何处可避?若不肯出临,则君臣性命与社稷俱不能保!”说罢,他以头猛触阁门,嚎啕痛哭。近侍忙报与炀帝,炀帝只会惊得目瞪口呆,慌得六神无主。听得独孤开远竭力苦请,他不由自主地起身来,木然地要出去亲自督战。萧后忙上前拦住道:“众兵既已为乱,岂分君臣,陛下这一出去,倘若战而不利伤了圣上,可如何是好!不如暂避宫中,待百官知道后,少不得有勤王之兵,那时再行处置不迟啊。”这话又说中了炀帝的心意,他连连点头说有理,然后就忙忙地拉着萧后去躲避。此时正值晨起梳洗,可是谁也顾不上了,连皇帝皇后在内,大家都蓬着头垢着面,一起躲入宫内的西阁中去。
独孤开远白白在阁门外哭叫了一回,知道君上无能,大势已去,咬一咬牙,决定和叛党们拼了。他回顾左右大声道:“众位兵士,如有忠义能杀贼者,请随我快来!”不想众兵见炀帝不肯出来督战,也在大势已去的颓废里,斗志散没,听了独孤远的话,竟无一人应声,相反,还竭力想法如何逃开。
独孤开远正无可奈何,忽听喊声动地,裴虔通一行人已如潮涌般,杀奔阁门而来。独孤开远挺枪大骂道:“逆贼终年食朝廷厚禄,今日如何敢反上作乱?”裴虔通也应声骂道:“我等杀无道以就有道,此乃义举也;尔等不识天命,徒自取死。”说着,就举刀砍去,同时其他大将也来围攻,独孤开远纵然骁勇,奈何寡不敌众,被一枪刺中了胯下坐骑的马首。这匹马受不住剧烈的疼痛,一阵狂跃,将独孤开远掀落在地上,立时乱刃齐上,可叹一个勇猛的将军,眨眼就变成了一摊血肉模糊。而他手下的兵丁,早逃得连个影子也不见了。
阁门无人守,司马德戡领众兵横冲直撞地涌进了阁内,砸碎了一道道内阁门,就杀到了内宫。吓得宫女、太监们魂飞胆裂,这边宫女躲死,那边内侍逃生,乱窜成了一个捅乱了的马蜂窝。
司马德戡杀入寝宫找炀帝,可是锦被凌乱,罗帏空垂,静悄悄不见一个人。司马德戡只好领兵各处寻觅,怎奈宫廷深远,左一座院落,右一处楼阁,如何找寻得到。不期裴虔通一队,行至长巷附近,忽撞着一个宫人,她裹挟了许多宝物细软,看样子是打算逃往别处的,不防撞见了叛党,她正想回身躲开,早被裴虔通一把拿住,喝问道:“主上现在何处?!”
宫人吱唔道:“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将军放我逃生吧!”裴虔通见她不肯实说,当即就把沾着鲜血的寒光在太阳下分外刺眼的利刃举向她的头顶,恶凶凶地怒叱道:“快快说主上今在何处?若不然,我一刀砍你成两段!”那个宫人当即差一点吓晕了过去,颤着身子抖着声儿哀求道:“将军饶命!万岁躲往西阁去了。”裴虔通估计她不敢说假话,于是手一松,放她逃命去了;自己率了众叛党直奔西阁。
此刻那个逃至西阁藏匿的炀帝猛听得阁下人声喧闹,顿时吓得他胆战心惊,而萧皇后已是吓得面无人色。炀帝的手直打颤,好不容易才在抖动中将阁窗轻轻地开启了一条缝,然后他从这条缝向下俯视,却见一大队全副铠甲的兵将,手执亮晃晃的钢刀,来势汹汹地直奔而来。完了!末日来临,大势去矣!连小小的阁窗都无力支住,炀帝的胳膊软成了面团,他整个人都差一点晕了过去。到裴虔通入西阁后,他见到的炀帝,正在与萧后相对垂泪。
一见了昔日的臣下,炀帝反倒胆壮了几分,向着他们凄声说道:“你等皆朕之臣下,朕终年厚禄重爵地给养着你等,有何亏负之处,要行此篡逆之举,苦苦相逼?”果然很多兵士听了,都不觉斗志低落,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惟有裴虔通理仍直气仍壮,大声道:“陛下只图一人快乐,从不体惜臣下,故有今日之变!”
炀帝避实就虚,垂泪对着裴虔通:“你不还是我的故人吗?怎么也随了他们一同叛我!朕不负汝等,何汝等负朕也?”这话果然有效,裴虔通也不觉气弱了起来,吱唔着推脱说:“臣等本意不过是想奉圣上还京,因为将士们思归心切。”然后他就急忙退了出来,令人严加把守阁门,不准外人出入。接着他就遣同党去前迎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一入朝堂,司马德戡等人就忙迎上前去。宇文化及此时犹是惶惑万分,俯首在马鞍上,连呼罪过。司马德戡走到马前,轻声对宇文化及道:“事已大定,许公请放心。”说着,扶他下马,拥入殿中,叛党里所有的官员都抢着来拜见。
宇文化及也确是有些才干,他此刻稳住了神,说道:“今日之事,须先聚集文武百官,令其知晓改革大义,方能镇定人心。”司马德戡忙点头道:“将军之议有理,可速发号令,晓谕百官。”然后按宇文化及的意思,命士兵传下令去:“大小文武官员,限即刻齐赴朝堂议事,如有一人不至者,定按军法斩首。”
文武百官接到这道号令,吓得魂魄齐飞;欲想会众讨贼,一时又苦于无兵无将,且见禁军重重围住皇宫,料反抗也无用;欲思逃出城去,却又是各城门俱有人把守不放;欲思躲在家里不出来,又恐逆了宇文化及的军令,倘若真的差人来捉,性命就要不保;可欲思入朝降贼,却又不知炀帝结果,若此番事不成,反得了个反叛的罪名。于是大家可就为难了起来,我推你,你推我,你打听我的举止,我打听你的行动;延挨了好半天,早有几个只顾眼前不顾身后看风使舵的官员,穿了吉服入朝来贺喜。一个走动,就会有两个跟风。两个来了,接着就有三四个也到了,于是用不一会儿功夫,上朝的官员络绎不绝,半个时辰后,炀帝的文武百官就十分有九都来朝贺拜见新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