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古斯塔夫·施瓦布
|类型:武侠·玄幻
|更新时间:2019-10-06 12:56
|本章字节:9780字
天神和姑娘正是如此,一个由于希望,一个由于惊慌而奔跑。但是他跑得快些,好像爱情给了他一副翅膀,追得她没有喘息的机会。眼看太阳神就追到她身后,他的气息几乎就萦绕在她飘动的发间。她已经筋疲力尽,面色苍白,在这样一阵飞跑之后累得发晕。她望着附近珀纽斯的河水喊道:“父亲,你若听见我的声音,救救我吧!我的美貌太吸引人了,改变它吧,让它消失吧。”她的心愿还没说完,忽然间感觉两腿麻木而沉重,柔软的胸部箍上了一层薄薄的树皮。头发变成了树叶,两臂变成了枝干。一双美丽的脚不久以前还在飞跑,如今变成了不能动弹的树根,牢牢植入泥土。留下来的只有她动人的风姿了。
即便如此,太阳神依旧爱她,他用手抚摩着树干,觉得她的心还在新生的树皮下跳动。他抱住树枝,像抱着一个人那样,深情地亲吻着树干。但是尽管姑娘已经变成了一棵树,这棵树依然向后退缩不让他亲吻。太阳神说道:“既然你已经不能做我的爱人,你至少得做我的树。月桂树啊,我的头发上,竖琴上,箭囊上永远要永远缠绕着你的枝叶。我要让罗马大将在凯旋的欢呼声中,在庆祝的队伍走上朱庇特神庙之时,头上戴着你的环冠。我要让你站在奥古斯都宫门前,作一名忠诚的警卫,守卫着门当中悬挂的橡叶荣冠。我的头是常青不老的,我的头发也永不剪剃,同样,愿你的枝叶也永远享受光荣吧!”他结束了他的赞歌。月桂树的新生的枝干摆动着,树梢像是在点头默认。
阿尔特弥斯与恩底弥翁
??恩底弥翁是位风度翩翩的牧羊人,他住在一幽静明媚的山谷中,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每天在小亚细亚的拉塔莫斯山牧羊。有时,当羊群在四周茂盛的草地上逍遥自在地吃草时,他就在草地上沉睡,丝毫不受世间悲伤与忧虑的打扰。
一个皓月当空的夜晚,当阿尔特弥斯驾着马车穿越天空时,无意中看到这位俊美的青年正在下面静谧的山谷中熟睡。她柔情缱绻,对他充满爱慕之情。并从月亮马车中滑翔而下,匆忙而深情地偷吻了一下他的脸。当熟睡中的恩底弥翁睁开双眼看到女神的时候,也有点神魂颠倒。但眼前的一切很快消失,以致他误认为这是一场梦幻。每天夜间,阿尔特弥斯都从空中飘下偷吻熟睡中的牧羊人,她沉浸在美好的感情中,深深陶醉。
然而女神偶尔一次的失职引起了主神宙斯的注意。众神之父决定永远清除人间对女神的诱惑。他将恩底弥翁召到身边令他作出选择——任何形式的死亡;或者在永远的梦幻中青春永驻。牧羊人选择了后者。他仍睡在拉塔莫斯山上。每个夜晚,月亮女神怀着悲哀的心情看望他,偷吻他的脸庞。
厄科与那耳喀索斯
那耳喀索斯已经十六岁,很快就要长成一个青年了。他风采翩翩,许多小伙子和姑娘都爱慕他,但是他非常傲慢执拗,任何小伙子或姑娘都不能打动他的心。
一次他正在追鹿入网,有一个爱说话的名叫厄科的女仙,看见了他。厄科的脾气是别人说话的时候她也一定要说,别人不说,她又决不先开口。
厄科这时候还具备人形,还不仅仅是一道回声。她虽然爱说话,但是她说话的方式和现在也没有什么不同——无非是听了别人一席话,她来重复后面几个字而已。
这是赫拉的干的。有一次,宙斯来到树林里和神女们游玩,被天后赫拉发现了,立刻到树林里来寻找。厄科知道赫拉的意图,故意缠住赫拉说个没完,神女们因此赢得了时间,一个个从宙斯身边跑掉了。赫拉得知实情以后非常生气,便对厄科说:“因为你的舌头欺骗了我,你将永远失去讲话的权利,但是我为你留下一种本领,就是跟在别人之后不断的重复别人说过的最后几个字。”从此,厄科纵然有千言万语也只能张口结舌,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不过她听了别人的话以后,毕竟还是能重复最后几个字,把她听到的话照样奉还。
当厄科看见那耳喀索斯在田野里徘徊,爱情的火焰不觉在她心中燃起,她偷偷地跟在他后面。她愈是跟着他,愈离他近,她心中的火焰便烧得愈炽热,就像涂抹了易燃的硫磺的火把一样,一靠近火便燃着了。她这时真想接近他,向他倾深情的言语。但是她天生不会先开口,本性给了她一种限制。但是在天性所允许的范围之内,她是准备等待他先说话,然后再用自己的话回答的。
也是机会凑巧,这位青年和他的猎友走散了,因此他喊道:“这里有没有人?”厄科回答说:“有人!”他吃了一惊,环顾四周,又大声喊道:“来呀!”她也喊道:“来呀!”他向后面看看,看不见有人来,又喊道:“你为什么躲着我?”他听到那边也用同样的话回答。他停住脚步,因为回答的声音使他迷惑不解。他又喊道:“到这儿来,我们见面吧。”没有比这句话更让厄科高兴的了,她也喊道:“我们见面吧。”为了言行一致,她从树林中走出来,想要去拥抱她干思万想的人。然而他飞也似地逃跑了,一面跑一面说:“不要用手拥抱我!我宁可死,也不愿让你占有我。”瞬间失落的她只回答了一句:“你占有我!”
她遭到拒绝之后,就躲进树林,把羞愧的脸藏在绿叶丛中,从此独自一人生活在山洞里,不再与任何人接触。但是她的情丝未断,尽管遭到拒绝,心里悲伤,然而情意反而更深厚了。她每夜辗转不寐,以致形容消瘦,皮肉枯槁,皱纹累累,丰润的姿容逐渐消失,只剩下声音和骨胳,最后只剩下了声音,据说她的骨头化做了顽石。她藏身于林木之中,山坡上再也看不见她的踪影。但是人人得闻其声,因为她整个人只剩下了声音。
那耳喀索斯就这样以儿戏的态度对待她拒绝了厄科。他还以同样的态度对待水上或山边的其他仙女,也曾这样对待男同伴。最后,有一个受他侮慢的青年,举手向天祷告说:“我愿他只爱自己,永远享受不到他所爱的东西!”涅墨西斯(义愤报应女神)听见了他这合情合理的祷告。
附近有一片澄澈的池塘,池水晶莹,像白银一般,牧羊人或山边吃草的羊群牛群从来不到这里来。水平如镜,从来没有鸟兽落叶把它弄皱。池边长满青草,受到池水的滋润。池边也长了一片丛林,遮住烈日。那耳喀索斯打猎疲倦了,或天气太热了,总到这里来休息,他爱这地方的幽美,爱这一池清水。
正当他俯首饮水满足口渴的欲望的时候,心里又滋长出另一种欲望。他在水里看见一个美男子的形象,立刻对他发生爱慕之情。他爱上了这个无体的空形,把一个影子当作了实体。他望着自己赞羡不已。他就这样目不转睛、分毫不动地谛视着影子,就像用帕洛斯的大理石雕刻的人像一样。他匍伏在地上,注视着影子的眼睛,就像是照耀的双星;影子的头发配得上和酒神、目神媲美;影子的两颊是那样光泽,颈项像是象牙制成的,脸面更是光彩夺目,雪白之中透出红晕。总之,他自己的一切值得赞赏的特点,他都赞赏。不知不觉之中,他对自己发生了向往;他赞不绝口,但实际他所赞美的正是他自己;他一面追求,同时又被追求,他燃起爱情,又被爱情焚烧。不知多少次他想去吻池中幻影。多少次他伸手到水里想去拥抱他所见的人儿,但是他想要拥抱自己的企图没有成功。
他不知道他所看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但是他看见的东西,他却如饥如渴地追求着。水中幻象实际在愚弄他,他却被它迷惑住。愚蠢的青年,一个瞬息即逝的幻象,你也想去捕获么?你所迫求的东西并不存在;你只须离开此地,你热爱的对象就消失了。你所见到的只是形体的映影,它本身不是什么实体。它随你而来,随你而止,随你而去——只要你肯去。
他饭不吃,觉不睡,一直呆在池边,匍伏在绿荫草地上,一双眼睛死盯住池中假象,者也看不够,而丧生之祸,也正是这双眼睛惹出来的。他略略坐起,两手伸向周围的树木喊道:“树林啊,有谁曾像我这样苦恋过呢?你见过许多情侣到你林中来过,你应当知道。你活了几百岁,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你可记得有人像我这样痛苦么?我爱一个人,我也看得见他,但是我所爱的,我看得见的,却得不到。爱这件东西真是令人迷惘。我最感难受的是我们之间既非远隔重洋,又非道途修阻,既无山岭又无紧闭的城关。我们之间只隔着薄薄一层池水。他本人也想我去拥抱他,因为每当我把嘴伸向澄澈的池水,他也抬起头想把口向我伸来。你以为你必然会接触到他,因为我们真是心心相印,当中几乎没有隔阂。
不管你是谁,请你出来吧!独一无二的青年,你为什么躲避我?当我几乎摸着你的时候,你逃到什么地方去了呢?我想我的相貌,我的年龄,不致使你退避吧!很多仙子还受过我呢。你对我的态度很友好,使我抱有希望,因为只要我一向你伸手,你也向我伸手,我笑,你也向我笑,我哭的时候,我也看见你眼中流泪。我向你点头,你也点头回答,我看见你那美好的嘴唇时启时闭,我猜想你是在和我答话,虽然我听不见你说什么。啊,原来他就是我呀!我明白了,原来他就是我的影子。我爱的是我自己,我自己引起爱情,自己折磨自己。我该怎么办呢?我还是站在主动方面呢,还是被动方面呢?但是我又何必主动求爱?我追求的东西,我已有了;但是愈有愈感缺乏。我若能和我自己的躯体分开多好啊!这话说起来很不像情人应该说的话,但是我真愿我所爱的不在眼前。我现在痛苦得都没有力气了;我活不长久了,正在青春年少,眼看就要绝命。死不足惧,死后就没有烦恼了。我愿我爱的人多活些日子,但是我们两人原是同心同意,必然会同死的。”
他说完这番话之后,悲痛万分,又回首望着影子。眼泪击破了池水的平静,在波纹中影子又变得模糊了。他看见影子消逝,他喊道:“你跑到什么地方去呢?你这狠心的人,我求你不要走,不要离开爱你的人。我虽然摸你不着,至少让我能看得见你,使我不幸的爱情有所寄托。”他一面悲伤,一面把长袍的上端扯开,用苍白的手捶自己的胸膛,胸膛上微微泛出一层红色,就像苹果有时候半白半红那样,又像没有成熟的累累葡萄透出的浅紫颜色。一会儿池水平息,他看见了泛红的胸膛,他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就像黄蜡在温火前溶化那样,又像银霜在暖日下消逝那样,他受不了爱情的火焰的折磨,慢慢地要耗尽了。白中透红的颜色褪落了,精力消损了,怡人心目的丰采也消失殆尽,甚至连厄科所热恋的躯体也都保存不多了。
厄科看见他这副模样,虽然心里还没有忘记前恨,但是很怜惜他。每当这可怜的青年叹息说:“咳!”她也回答说:“咳!”凡当他捶打胸膛的时候,她也发出同样的痛苦的声音。他望着熟识的池水,说出最后一句话:“咳,青年,我的爱情落空了!”他的话又在这地方引起了回声。他说声“再见”,厄科也说:“再见”。他把疲倦的头沉在青草地上,死亡把欣赏过自己主人丰姿的眼睛阖上了。他到了地府以后,还是不住地在斯堤克斯河水中照看自己的影子。他的姐妹们——奈阿斯——捶胸哀恸,剃掉头发,为她们的兄弟志哀。厄科重复着她们的哭声。她们替他准备好火葬的柴堆、劈好的火把和灵床。但是到处找不到他的尸体。却找到了一朵花,花心是黄的,周围有白色的花瓣,这就是水仙。所有这类花生长在池塘或溪旁时,总是低下头看着水里自己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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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纳斯和阿多尼斯
?阿多尼斯是罪恶之子,是塞浦路斯王喀倪刺斯与自己的女儿密拉的私生子。密拉因绝世的美貌而受到维纳斯的诅咒,爱上了自己的父亲。她趁夜与父亲幽会,当父亲得知情人竟是自己的女儿时,愤怒让他想杀死密拉。但密拉已怀有身孕,她发疯一样逃走了,最后被神化为一棵没药树,阿多尼斯便在树中孕育。
这个乱伦而怀孕的胎儿在树身内日渐成长,就想找条出路,脱离母体。树身的中部膨胀了,母亲觉得腹中沉重不堪,她感到产前的阵痛,但是喊不出声音来,无法呼唤路喀那来帮她分娩。但是它看去仍像个挣扎着的产妇。弯着树身,时常发出呻吟,眼泪下落,树身尽湿。
慈祥的路喀那站在呻吟的枝丫旁,用手抚摩着它,口念助产的咒语。不久,树爆开了,树皮胀裂,生下了一个呱呱喊叫的男孩。林中的女仙们放他睡在柔软的草地上,用他母亲的眼泪当油膏,敷在他身上。甚至嫉妒女神也不得不称赞他的美,这个美与罪恶是相伴而生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