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大新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00
|本章字节:4534字
从第二天起,晶子就把几乎所有的家务活都揽了过去,扫地、做饭、刷碗、洗衣、挑水、濯菜,把家里的一切都料理得妥妥帖帖。她的勤快很快赢得了全家人的喜欢。
栗丽有时看着忙碌的晶子,就忽然想起自己的女儿宁贞也该出嫁做媳妇了,于是就在一个晚饭后来到女儿的房间,含了笑问:“贞儿,你的事你是咋想的?”
“啥事?”正在读《企业管理学》的宁贞一下子没能听明白妈的话,瞪了眼反问。
“成家呀,你总不能一直跟着我和你爹过日子吧?”
宁贞的长睫毛一下子垂挂了下来,目光也从书页里滑到了地上。
这些年到宁贞家来求娶宁贞的人家可是不少,宁贞的那份美貌令四周村里的多少小伙为之倾倒。栗丽由于自己当年在爱情上的惨痛经历,决心不包办女儿的婚姻,一切交由女儿自己作主。宁贞前几年一心想把学业完成,所以拒绝了所有煤人的说合;这几年在尚吉利干出了名堂,四周村里的一般人家又觉得无法高攀也就不敢再登门求婚。宁贞这两年当然也想过自己的婚姻问题,其间厂里也有两个小伙给她写过求爱信,但她无形中总要拿他们来和尚昌盛比,一比就觉得他们太不成熟太没本领太无上进心,加上昌盛的身影总在她脑子里朦朦胧胧地晃,所以事情就拖了下来。
“妈,这事不急,等等吧。”
“还等呀?要等到啥时候?你的年龄——”
“妈!”宁贞瞪了一眼妈妈。
“好,好,我不多嘴。”栗丽退了出去。
宁贞却再也看不进书去。妈妈的话像巨风一样在她的心里掀起了波涛。是的,是到了成家的时候。其实早在很久以前,她就在许多个令她激动不已的梦里和一个面孔模糊的男子热烈相拥了,只是在清醒之后,她找不到那个令她激动不已的男人。
此刻,她想起了昌盛向她提起过的刘家富——那个也是从农村来到尚吉利集团做事的健壮的小伙。难道我等了这么久等的就是他?
她开始仔细回忆自己对家富这个人的印象。她对家富的看法不好也不坏。她知道他会写公文、会画广告、会使用电脑,如今实际上已成了尚昌盛的专职秘书;人长得也周正;身个也在中上等。但人平时少话,显得木讷;而且脾气好像有些倔;衣服穿着上也显得不甚利索;做事也不像尚昌盛那样有魄力有韧性……想到这里,宁贞意识到这又是在和昌盛比,就暗中笑了,两个人的经历不同,年龄悬殊,怎好放在一起比?
她知道昌盛向她介绍家富是对她的关心,这种关心当然令她感动,不过也有一点隐隐的遗憾在心里旋转。也罢,就和这位家富交往一段试试,不合意,就罢;合意了,也算了结了人生的一件大事。
试试吧!……
她于是在昌盛又一次提起这事时答应和家富在昌盛的办公室里见一面。那是一个平常的上午,两人在昌盛的安排下都拿着一份生产报表来到了昌盛的办公室。其实两人平时也经常见面,不过这次见面带有一种承诺交往的意思。
两个人交往一段时间后宁贞觉得还算满意,家富虽然没有给她一种激动、幸福的感觉,但也没有让她感到特别失望。一种淡淡的愉快弥散在他们的交往之问。两人在一起虽没有书上那种忘情的大笑和透不过气来的热烈,可也有真诚的微笑和有度的亲昵。这样,在一个休班的上午,宁贞就决定把他领家来给父母和哥哥看了。
家富这些年因为一直在尚吉利工作,举手投足和宁贞一样,已完全是城里青年人的模样了,所以到了宁贞家,冬至和栗丽这对作父母的还有宁安对他还都算满意。吃过午饭,栗丽把宁贞拉进里屋说:“中,我和你爹都同意,你啥时候想要过门,我和你爹给你准备。”宁贞听罢嗔怪地瞪了妈妈一眼:“现在可就说到了过门?还差十万八千里哩!”
午饭后宁安提着篮子要去岗上收茧,勤快的家富见状说:“我也去帮帮忙吧。”拎了一个竹篮就跟宁安走,宁贞见状,便也跟了去。
尚吉利丝织集团的蚕茧基地,如今采取的也是承包制,几个工人承包一道岗上的桑树和柞树的栽种、养育和蚕的放养,尔后按上交的茧的数量来给报酬。宁安和那位水濂寺的左居士承包的是安留岗的中段,宁安带着宁贞和家富登上岗时,那位左居士已在岗上干着了。
微风在满岗的桑树和柞树的枝叶间悠然闲荡,撞得细枝和叶片飒然作响;白色的蚕茧像葡萄似地挂在柞树枝叶间,随着风的舞弄左右摇摆。宁贞呼吸着岗上那股浓浓的青鲜之气,高兴地说:“其实在这儿干活比在工厂里要舒服得多!”
“那个棚子遮盖的,就是你当初发现的那个方形土坛吧?”家富这时指了指岗脊上那个用石棉瓦搭成的棚子问。
“嗯。”宁贞点了点头,多年前那个上午挥镢挖到棺材的情景又倏然出现在眼前,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听俺家老辈人说,过去这安留岗上也曾住过人家,不知道他们住在这荒岗上做啥,总不会是在看护那两个女尸和那些坛坛罐罐吧?”家福又开口道,“听卓月教授告诉我,说其中两个女尸的头都是被砍掉的,真有点可怕!”
宁贞斜瞪了一眼一边摘茧一边说话的家富,她有点讨厌他在这个话题上的纠缠。
“那女的说不定就是被他男人杀的。”宁安接了一句。
“不会,男人咋能杀自己的女人?”
“人世上啥事都可能发生!”一直默然干活的那位左居士这时突然开口。
家富和宁贞闻言有些意外地向他看去。那左居士不再言语,只是聚精会神地摘着蚕茧,好像刚才那话也不是他说的。
一股风狗一样吠叫着窜过午后的岗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