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俊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04
|本章字节:11640字
齐桓公暗自思道:“兵者,凶器也。能不用,则不用。今郑国既已悔罪,再动干戈无益。”遂对孔叔说道:“郑君既已省悟,寡人自当退兵。请贤臣转告郑君,寡人将会诸侯于宁毋1宁毋:齐国地名。,请郑君届时赴会,切切!”
孔叔回禀郑文公,郑文公因愧见齐侯,便遣世子华代为赴会。
子华与弟子臧,皆嫡夫人所出,夫人初有宠,故立华为世子。后复立两夫人,皆有子。嫡夫人宠渐衰,未几病死。又有南燕姞氏之女,为媵于郑宫,未曾受文公宠幸之前,一夕,梦一伟丈夫,手持兰草谓女曰:“余为伯鯈,乃尔祖也。今以国香赠尔为子,以昌尔国。”遂以兰授之。
及觉,满室皆香,且言其梦。同伴嘲之曰:“当生贵子。”
是日,郑文公入宫,见此女而悦之。左右皆相顾而笑。文公问其故,乃以梦对。文公曰:“此佳兆也,寡人为汝成之。”遂命采兰蕊佩之,曰:“以此为符。”夜召幸之,有娠,生子取名曰兰,此子长而有宠。
世子华见其父多宠,恐他日有废立之事,乃私谋于叔詹。叔詹曰:“得失有命,子只管行孝可也。”
世子心中不悦,又谋之于孔叔,孔叔亦劝他尽孝。子华更加不悦,拂袖而去。
子臧性好奇诡,聚鹬羽以为冠,师叔曰:“此非礼之服,望公子勿服。”子臧恶其直言,诉于其兄。故子华与叔詹、孔叔、师叔三大夫,心中俱有芥蒂。
至是,郑文公使子华代行赴会,子华虑齐侯见怪,不愿往。叔詹促之使速行。子华心中益恨,思为自全之术。既见齐桓公,请摒去左右,然后言曰:“郑国之政,皆听于叔詹、孔叔、师叔三人,逃盟之事,三人实为主谋。若以君侯之威,除此三人,我愿以郑附齐,比于附庸。”
齐桓公闻言大惊,乃不动声色道:“世子可于馆驿歇息,容寡人思之。”
子华知竖貂、易牙常侍于桓公左右,易于进言,便私下造访,厚贿之。竖貂寻机劝桓公曰:“主公若能助郑世子华得以为君,不用动一兵一卒,便可得郑,这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
易牙亦附和道:“主公得郑,即得中原矣。北可卫周,南可屏楚,何乐而不为?”
齐桓公受竖貂、易牙蛊惑,欲围郑都,以诛叔詹、孔叔、师叔,连夜召宾须无商议。宾须无闻听大惊,反问桓公:“此事仲父知否?”
齐桓公道:“仲父在临淄养病,何以知之?”
宾须无道:“何不遣人告之?”
齐桓公道:“不必了,仲父养病要紧。”
宾须无试图说服桓公,将话锋一转说道:“郑有‘三良’,君知之否?”
齐桓公对曰:“寡人知之。”
宾须无道:“何为‘三良’?”
齐桓公道:“谓郑之三贤臣也。”
宾须无紧追不舍道:“三贤臣都是何人?”
齐桓公屈指数道:“一叔詹、二孔叔、三师叔。”
宾须无道:“既然他们都是贤臣,诛之可乎?”
齐桓公有些不耐烦了,皱眉说道:“三良在郑,非齐也,诛之有甚不可?”
宾须无不便再劝,稽首说道:“无事,臣告辞了。”
齐桓公道:“谁说无事?”
宾须无道:“什么事?请主公明示。”
齐桓公道:“寡人命尔,率兵车三百乘,甲士三万人,火速攻郑,务要将叔詹、孔叔、师叔之人头取来,献于寡人。”
宾须无诺诺而退。
他越想越不是味儿,一边整军出征,一边遣心腹家将公孙丁去临淄禀报管仲。
管仲半卧于榻上,叶婧、蔡昕在一旁伺候汤药。家丁匆匆来报:“相爷,大司理宾须无遣家将有要事禀报。”
管仲忙道:“有请。”
公孙丁一身铠甲,随步铿锵,垂首揖礼道:“小人代司理老爷向相爷问安。”
管仲道:“免礼。”
公孙丁道:“谢相爷。”
管仲道:“你家老爷遣你来有何事相报?”
公孙丁道:“主公听信郑世子及竖貂、易牙之言,命我家老爷率兵伐郑,诛灭‘三良’,拥立世子华为君。世子华许诺事成后,郑国世为齐之附庸。”
管仲大惊道:“大司理现在何处?”
公孙丁道:“小人走时,兵还未发,这会儿怕是已经离开宁毋了。”
管仲道:“我这就去面见主公,你速去追赶你家老爷,让他兵行哪里停在哪里。”
公孙丁抱拳一揖道:“小人遵命。”
送走了公孙丁,管仲命家丁备车,抱病去了宁毋。
齐桓公正与嫔妃拥炉饮乐,闻听管仲求见,忙道了一声有请。
管仲满头大汗地来到桓公面前,桓公一脸惊诧道:“朝***了什么事儿?”
管仲道:“没有。”
齐桓公松了一口气,一面赐座,一面将火炉移于管仲近旁,亲自温酒奉于管仲。
“朝中既然无事,您何必抱病而来,还冒着风雪?”齐桓公嗔道。
管仲饮了一樽酒道:“主公,听说您命宾须无出兵伐郑,可有此事?”
齐桓公对曰:“有此事!”
管仲道:“师出何名?”
齐桓公曰:“寡人应郑世子华之邀还不够吗?”
管仲曰:“世子华因何而来?”
齐桓公曰:“为会盟而来。”
管仲曰:“所命者何?”
齐桓公曰:“郑文公也。”
管仲曰:“子华是郑文公什么人?”
齐桓公曰:“子也。”
咳咳咳。管仲一边咳嗽一边说道:“诸侯所以服齐者,礼与信也。子奸父命,不可谓礼。以好来而谋乱其国,不可谓信。且臣闻叔詹、孔叔、师叔三人,皆贤大夫,郑人称之‘三良’。世子华欲借主公之手诛‘三良’是虚,弑父谋位为实。主公自为诸侯盟主以来,为世人敬服,乃信义所然。若主公出不义之兵,助小人而谋君子,将失信于天下矣。”
说毕,大咳不止。
齐桓公亲摩其背道:“仲父所言极是,然宾须无兵已出境,为之奈何?”
管仲对曰:“主公勿虑。臣已命公孙丁去拦截宾须无。”
齐桓公如释重负,笑道:“仲父又救寡人于危难矣。”说毕,一面命内侍持旨去召宾须无,一面命内侍扶管仲下去歇息。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竖貂说道:“速召郑世子进宫。”
世子华应召而至,拜见桓公。桓公面无表情道:“汝所言之事,乃国家大事,寡人思之再三,还是等见了汝父再说吧!”
世子华闻听此言,三魂吓走了两魂,扑通朝地上一跪,哀告道:“小臣久慕霸主之名,愿意举国听之,恳请霸主勿将小臣之言泄之于父!”说罢叩头不止,血流满面。
齐桓公朝竖貂丢了一个眼色,竖貂会意,便架着世子华胳膊:“走吧。”待二人出了行宫,竖貂道:“此事不成,怪就怪管仲一人,汝回去养精蓄锐,发兵前来报仇,我竖貂做汝内应。”
世子华谢过竖貂,怏怏返郑。
管仲召公孙隰朋入室,谓之曰:“当今中国之世,郑国乃为轴心。楚得郑,可图中原。齐得郑,方可抑楚。世子华在我这里碰了一个钉子,决不会善罢干休。他一定设法与楚接触,楚成王早有图郑之心,二者一拍即合。如此一来,郑必危矣。郑危不利于霸业,请大司行秘密去郑一趟,面见郑文公,告之以世子华之阴谋,最好能将世子华除去,不唯郑国之福,亦主公之福也。”
公孙隰朋受了管仲之命,驱车直奔郑都,方入郑境,便遇见十数名大汉自密林杀出。隰朋不慌不忙,鞭马驱车,待车马行离树林稍远的平阔山坡方位,隰朋下车,背车而立,等那数十个歹人围杀过来,他方自车下抽出大戟,东打西戳,全如游戏一般。顷刻之间,歹人死伤遍地,剩一人蹽脚朝林中奔逃,隰朋奋臂将大戟掷出。那人刚至林边,生生地被大戟穿胸钉于树干之上。隰朋拔下大戟,挑开死者衣袍,内里穿着肋甲,暗自思道,这哪里是一群歹徒,分明是一批官军。越想越是纳闷,我出使郑国,郑国军人何以知之,又何以要杀我?
殊不知,这全是竖貂与世子华之谋。
公孙隰朋带着一肚疑团,来到郑都,时已入暮,不便去见郑文公,入住馆驿,又怕再遭劫杀。
他忽然想起了“三良”,我何不去“三良”府上叨扰一晚?于是,驱车径奔孔叔之府,遥见府外有许多闲汉游荡,心中一惊暗道:连孔叔也被监视起来了。改投叔詹和师叔,亦有闲汉在其府邸周围游动。
事情严重了,公孙隰朋当机立断,夜见郑文公。郑文公自联军二次伐郑之后,对齐国甚是畏惧,闻听齐使夤夜来访,料想必有大事,忙道了一声请字。
隰朋来到大殿,郑文公已在那里等候,一阵寒暄之后,郑文公直言不讳地问道:“贵使夜入敝宫,想来必有大事哟?”
隰朋道:“事情不大也不算小。”
郑文公道:“何事?”
公孙隰朋便把世子华之谋和盘端出。
郑文公击案骂道:“世子可恶!”
他忽觉不妥,问之曰:“世子华既然要举国从齐,对齐国是一好事,齐侯何以不助世子华?反来告寡人,这莫不是在行离间计吧?”
隰朋道:“世子华举国从齐,对齐当然是好事喽,但他这个国来得有些不地道,是谋篡所得,不合礼仪。不合礼仪之事,霸主岂能为之?何况有您在,有‘三良’在,他这个国不一定谋得来,徒增骚乱而已。”
稍顿又道:“您若是以为我们齐国在行离间计,您可遣人去密林察看,也可遣人去‘三良’府前,将那些闲汉,抓来一审便知。”
郑文公曰:“诺,寡人这就遣人去办,天不早了,为防不测,您就宿在宫中吧。”
翌日午后,郑文公传见隰朋:“贵使所言不虚,寡人昨日错怪了贵使,请贵使谅之。”说毕,深深一揖。
隰朋忙还了一礼道:“小事一桩,只要贤侯明白齐国心意就好。”
郑文公道:“寡人明白,寡人这就诛杀逆子。”
隰朋道:“此乃贵国国事,小臣不与闻也。”遂辞别出宫。
送走了隰朋,郑文公传召世子华,问之曰:“寡人前日龙体欠恙,没有细听,那齐侯缘何不让我国会盟?”
世子华对曰:“齐侯深怪君父没有亲行,故不与会盟。”
郑文公强压怒火道:“齐国不许我盟,我当何为?”
世子华毫不犹豫地回道:“从楚。”
郑文公大喝曰:“逆子,尚敢谬说耶?”叱左右将子华囚禁于幽宫之中。
世子华被囚,贿赂看守之人,越狱潜逃,被郑文公派人捉回,一刀斩之。子臧闻之,逃奔宋国,为边吏所捉,解回郑都,一并斩之。
郑文公感齐不听子华之德,再遣孔叔入齐致谢,并乞受盟。
齐桓公慨然而允。
盟毕,齐桓公宴请孔叔,管仲做陪,闲扯之中,扯到了税收,孔叔曰:“郑文公一向很爱民,把田赋降了一半。”
管仲笑曰:“这算什么,我们主公说了,自明年始,齐国不再征收田赋。”
齐桓公吃了一惊,欲要说些什么,被管仲摇手止之。
送走了孔叔,齐桓公向管仲抱怨道:“谚曰:‘能吃过天饭,不说过天话。’咱免去了百姓的田赋,吃风喝气?”
管仲笑曰:“不要紧,臣有办法。”
齐桓公曰:“什么办法?”
管仲曰:“运用价格,向统计要钱。”
齐桓公反问道:“向统计要钱?统计会出钱?您这一说,把寡人给说糊涂了。”
管仲曰:“臣一说您就不糊涂了。”
齐桓公曰:“请讲。”
管仲曰:“国家对土地、人口、需用、常费、货币皆有统计,若统计准确,善于管理和控制,就可以取得收入,而不必向人民征税。待统计完成后,发行一笔经过全面筹算的货币,对于预计其土地收成有余粮的农户,就主动借钱给他们,大户多借,小户少借。对于预计缺粮户,也要借给他们钱币,以免其饥饿。来年,年景好,五谷丰登,官府就对余粮户说:‘我所贷给你们的共多少钱,乡中粮食的现价多少,请按十分之七的折价还粮。’这样粮价就会上涨,币值就会下跌,余粮被国家掌握起来了,使粮价坐涨了十倍。这时对于妇女所生产的布帛,只要合于国家需要的,都加以收购并订下合同。合同按乡、市的价格写明:‘官府无钱,但有粮,用粮食折价来收购。’这样又用卖出粮食的办法清偿买布的合同,国家需要的布帛便可解决。接着粮价便会降回到原来的价格。再贷放经过统筹发行的货币,再进行囤集粮食,粮价又上涨十倍。这时官府通告豪富之家和高利贷者:‘国君将出巡各地,尔等各应出钱若干备用。’还要通告邻近各县说:‘有存粮的都不准擅自处理,如果巡行用粮不够,国君要向民间借粮。’这样一来,邻县四周的粮价又会坐涨十倍。国君便下令说:‘从富家所借的钱,一律以粮食折价偿还。’于是,粮食的市价就会降下来,币值又要上升了。这种方法首先使粮价坐涨十倍。其次用粮食支付借款。再其次因国家货币的九成在官府,一成在民间,币值高而物价贱,便收购物资而投出货币。再其次因货币放在民间,物资集在官府,物价上涨,官府便按市价抛售物资,至物价回降而止。这样一来,国家统计理财之事,安排在产品未成之前,掌握经营在产品已成之后,运用国家号令而收放进退,这样就不必征收田赋了。”
齐桓公将信将疑,试行了二年,未征一文田赋,国库的金帛反而比往年增加了许多。齐桓公彻底服了管仲。
这一日,齐桓公与管仲商讨征伐梁国一事,桓公曰:“梁国对于我们齐国,就像田边上的庄稼,蜂身上的尾螫,牙外面的嘴唇一样,寡人做梦都在想把它拿下。”
管仲曰:“主公想怎样把它拿下?”
齐桓公曰:“出兵车三百乘怎样?”
管仲曰:“征服一个国家非得用兵吗?”
齐桓公曰:“寡人至今还未曾听说,不用兵可以使另一个国家屈服的!”
管仲曰:“没有可以创造嘛,臣保管不用您一兵一卒,让梁国拱手来降。”
齐桓公有些不大相信:“真的吗?”
管仲曰:“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