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梁纪锋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10
|本章字节:6756字
基于这种考虑,他决定在浙江乡试中进行一下选人机制方面的改革。改革的中心思想是,注重学生的个性才识,而不拘于传统的文字形式。也就是说,只要你有才,只要你有个性,你就可以创造性地发挥自己的特长,而无须考虑传统的考试格式要求。
为了选拔真正的人才,每一场考试,张之洞都严格监考。每一场考试结束后,他都和学生亲切地谈心聊天,很快在学生中树起了威信,也与学生们建立了深厚的师生情谊。但对学生的每一份试卷,他却要亲自审阅,严格把关,量才录用。
一天,他的一个助理在为这样一份试卷为难:文章写得非常有特点,文采也特别出众,但有一个错别字。按照规定,这个考生是不能被录取的,助理犹豫不决,张之洞看了试卷后,却啧啧称赞:“哇,这个考生太有才了,十分难得,我们当然要录取!”说完,他大笔一挥,就将这名考生录取了。
这名被破格录取的考生就是后来的总理衙门大臣、晚清著名的外交家袁昶。袁昶知道事情的原委后,对张之洞感恩不尽,终身追随。
这次乡试一共录取了62名考生,除了有几个是通过张光禄走后门的外,其他考生都是张之洞亲手选拔的。在他亲手选拔的考生中,除了袁昶外,还有后来的陕甘、两广总督陶模,总理衙门大臣许景澄,著名学者孙诒让等十几个国家栋梁。
张光禄虽然搞潜规则,但张之洞却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考生名单拟定后,张之洞找他商议时,竟发现他衣袋里滑落出了一张银票和请求照顾的小纸条。张光禄无地自容,张之洞却大方地把那张银票和小纸条捡起来,若无其事地放在张光禄的办公桌上,不露声色地说:“老兄,这是我拟定的名单,你来定吧。”
张之洞这么给面子,张光禄既窘迫又感激。此刻,他必须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也必须得给张之洞面子,于是顺水推舟说:“老弟,你办事我放心,就按你定的执行吧。呵呵。”
“那好,那就这么地吧。呵呵。”
就这么两下子,张之洞就搞定了上司张光禄,也笼络了他的门生。他的上司只不过是他的工具,他的门生却是他的根系,他喜欢的菜!
左手裸捐,右手名望!
名望的力量
张之洞在浙江选拔的这批考生,得到了朝廷的肯定,而他也受到了浙江当地人民的拥戴。这次浙江之行,他是于公于私都赚了。于私,他为自己网罗了一批门生,这些门生日后都成了他的心腹和臂膀,壮大了他今后的政治势力。于公,他为朝廷选拔了一批栋梁,朝廷对他的表现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官场身价无疑会得到提升。
果然,浙江乡试刚刚结束,朝廷就委任他为湖北学政。学政是学官,也是钦差官,外放到地方,其职位就相当于省教育厅厅长。也就是说,无论学政本身的官级有多大,但到了地方,其级别和待遇均与督抚(省长)对应,且一任三年。
学政也是一个令无数官员羡慕嫉妒的肥差。按照规定,学政可以领取数目可观的养廉银。养廉银就是政府给的灰色收入,此外,学政还能从全省各级教育机构和考生那里捞钱。
有人做过统计,在清朝干三年学政,多的可以捞三万多两银子,少的也可以捞好几千两银子,而学政的年薪只不过百余两银子。也就是说,干三年学政,最多能挣半辈子的钱。这不是肥差是什么?
张之洞毫无思想准备,就捞到了这么大的一个肥差,又从一个官级很低的副主考,一跃成为省部级学政,这说明什么问题呢?这说明他上面有人帮,也说明他下面有人挺,他的人缘和口碑老好了。更为重要的是,他能干、肯干,表现出众。
这是张之洞第二次外放基层就职,但这一次却不像第一次到浙江主考那样短暂。
这一次,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挂职。这是上面领导对他的提携,也是对他的考验。他决心接受考验,决定在这三年任期内,大量选拔优秀人才,大胆革新科举制度和整顿科场陋习,大力做出一些突出的成绩,给上面的领导和下面的群众看看。
他想,只有这样,才能博取一个好名望,才能混好官场。
兴改教育
同治六年(1867年)冬月,张之洞抵达湖北武昌。经过一番实地考察,他给朝廷上了这样一道奏折:作为学政,不仅要衡量评价学生在应试文字方面的优劣,更应注重对学生日常的基础教育;不仅要注重对学生进行书本上的学识培养,更应注重砥砺其名节。为此,他决定以身作则,大力整顿学风,务真求实,让学生从德、智、才、行上全面发展。
为了选拔德智兼备的学生,张之洞不畏艰险,走遍了湖北各州县。每到一地,他都向学子强调“基础”和“砥砺”,强调“端品行,务实学”,然后从中选取德智兼备者,惩处徇私舞弊者,降黜浮华不实者。
经过一段时间摸底和整顿,湖北原来的不正学风得到了很大的改观。学风改变后,他还把亲自选拔的学生,送到湖北师资力量最好的江汉书院深造。随后,他又对考试内容进行改革。比如,原来的试题有固定的格式局限,考生们答题时,只能用四书五经中的语言来行文,非常教条,非常没创意。他却认为通经在于致用,而不应束缚学生的思想,于是允许考生用富有个性特点的语言来答题作文,真正做到不拘一格,破旧立新。
张之洞推行的这种改革,极大地解放了学生们的思想,激发了他们的考试热情和创作兴趣,深受他们的欢迎和拥戴。
但这种改革也为张之洞带来了一系列的麻烦:学生急剧增多,江汉书院爆满。同治八年(1869年)年初,为让更多的学生都有学上,他和时任湖北巡抚的李鸿章商议,由省财政下拨两万两银子,他也把自己的养廉银全部裸捐,在武昌兴建了一所经心书院。与传统书院不同的是,经心书院不教授学生应试方面的八股文科目,而只教授学生经解、名论、诗赋、杂著等方面的知识,即注重学生综合素质的培养。
为了丰富学生们的课余知识,培养学生们的兴趣,他还捐银购置一批经史书籍,并优选一些文采出众的学生,编写《江汉炳灵集》作为校刊发行。从这些方面可以看出,张之洞的教育思想是超前的,可惜当时的晚清极少有这样的学校。
经心书院建成后,张之洞又从各地优选了数十位高才生入院就读,其中不少人后来都成了国家的栋梁,也成了他的心腹和臂膀。
再婚夫妻
同治九年(1870年)春,在经心书院落成之后,张之洞还办了一件喜事:迎娶了二房夫人。这位二房夫人是湖北按察使(主管一省司法的长官,正三品)唐树义的女儿唐氏。史料和文献上没怎么记载唐氏的事迹,印象之中,唐氏没有石氏那么贤淑,她也不会抚琴。据说,她不爱学琴,夫妻俩还因此闹过不愉快。
在娶唐氏的前两年,张之洞的长女张仁檀不幸病死了,年仅13岁。张之洞揪心死了,因为长女很像他的妻子石氏,每每看到长女,他就像看到石氏一样。好在时间能抚平伤口,他希望唐氏能给他带来新的希望与快乐。
有一种风尚叫裸捐
无论怎样,张之洞在湖北的三年,是鞠躬尽瘁的三年。这三年,他一心扑在教育事业上。别的学政只顾揽银子,私设小金库,他却把养廉银全部裸捐,兴建学校,资助学子,实在是做官的楷模。
在那个腐朽、腐败、腐烂的社会,没有谁能够做到裸捐,特别是官员。但无论何时何地,裸捐都是一种风尚和美德。张之洞,裸捐吧,我挺你!
这三年,从眼前利益上讲,张之洞裸捐了银子,甚至一无所有。但从长远利益上讲,他却得到了很多:名望、口碑、人缘、门生、心腹、势力……特别是名望,名望是个好玩意儿,它会支持一个人走到很久。左手裸捐,右手名望。
张之洞,你扯平了,你挺划算的。
无论怎样,三年的学政干满了,还干得不错。时任直隶总督的曾国藩还大力肯定张之洞:继祁文端、张海门外,张之洞是最近以来最得士心、最得众望的好学政(最得士心,亦惬众望)。
同治九年(1870年)十月,张之洞任职到期。短短的三年时间,他的头上就出现了根根白发。他太累了,在给妹妹张亚芬的一封信中,他很感慨地写下了这样一首打油诗:
人言当官乐,
哪知为官苦?
我年三十四,
白发已可数。
太累了,那就放下工作歇歇吧。二老婆,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