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玉朵朵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11
|本章字节:12482字
知道了父母的决定后,任盈盈还是不想联络许文嘉。她内心对许文嘉把怀孕告诉家里人这件事十分痛恨。她赌气地关掉手机,知道现在的许文嘉不敢打家中座机,这么过了两天,才在周一的早晨开了机。
近三十条短信瞬间充斥整个手机屏幕。她逐条看下去,除两条垃圾短信外都是许文嘉发的。有道歉的,有肉麻的,有求饶的,总之,反反复复都是想让她出去两人见一面的意思。看了十几条后,她把手机里的短信全删了。气还没有消,没有见许文嘉的。她知道即便她不联系他,他中午也必会来学校找她。
果不其然,中午还没下班,许文嘉就赶来了。接到门卫室大叔的电话,她懒洋洋地回一句,“先让他等着。”
这么一等就近一个小时,在学校吃了饭喝过水,然后任盈盈才踱着步子朝学校门口走去。
见女友终于出现,而且身体似乎没什么变化,许文嘉悄悄松了口气。两人离开校门百米左右后,他开了口,“盈盈,我妈让我问问什么时候你爸妈有时间,她想确认一下结婚日子。”
不提李晓琼还好,一提任盈盈就来气,“房子都没有,定什么日子啊。”
任盈盈这么说,显然是任家默许了这门婚事,许文嘉心里有点暗喜。可是,任盈盈提出的婚房是新问题,而且这问题不小,许文嘉自己做不了这个主,说话就有点结巴,“我们家房子才买三年,还是新房。咱没必要……”
“你妈这么厉害,谁敢和她住同一个屋檐下?买了房咱就继续,不买就拉倒。”说这话任盈盈言不由衷,她明白自己的心,即使许家真不买房她同样会嫁过去。可是,对李晓琼的好印象已经荡然无存的她,确实不想三代人一室,她想对许文嘉在思想上施压,她希望拥有一套婚房,即便面积小一点也行。
准儿媳提出的新问题彻底惹怒了李晓琼。
她把手中的筷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许文嘉,你告诉她,她想嫁就嫁,不想嫁就拉倒。别以为有了孩子就想提要求,门都没有。这房子怎么了,三室两厅,又是集中供暖。”
本来想着母亲上门会给婚事带来转机,没料到母亲会把任盈盈怀孕的事情说出来。这下好了,不仅未来岳母意见未变,连任盈盈的态度也呈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许文嘉为此事一直责怪自己嘴太快,把任盈盈有孕的事告诉了母亲。因而,听到母亲这么说,他心里的火也直往上冒,“这房子没问题,人家怕的是你。”
“怕我什么?”
“害怕跟你住不到一个屋檐下。”
李晓琼明白儿子的意思,可实在气恼任家母女高高在上的那种姿态,特别是林秀萍,看自己的眼光充满了不屑。从林家出来后,她就对自己说,一定要把这份不屑踩到脚底下。
“住不到一起?她可以不进这个家门。”李晓琼气呼呼地说。
许文嘉扔掉手中的筷子,“那好,我们出去租房子单过。”
李晓琼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哼,“你那高贵的丈母娘会同意?”
许文嘉气呼呼地进了自己卧室,摔上门的那一刻,他说:“大不了我永远不结婚。”
“除了那丫头这世上没女人了?”
“我非她不娶。”
李晓琼恨恨地喝一口汤,汤有点烫,她赶忙自桌边拉一张餐巾纸边往外吐汤边埋怨默默吃饭的许兵,“死老头子,你就不会说句话?”
许兵瞪了她一眼,“你就消停消停吧。都是做父母的,想想如果盈盈是自己的女儿,你心里会是什么滋味。这事主要怪文嘉,没抓紧自己的裤腰带,其实都怪你,首次登门不仅没缓和矛盾,反而进一步把矛盾扩大。”
“自己闺女不检点,还能怨人家。”李晓琼鄙夷地轻哼一声,“她第一次来咱家,我就发现她和文嘉关系不简单。”
许兵这才明白,前些日子未来儿媳一来,妻子就拉着他往外跑的真实意图了。顿时,他彻底恼了,“闭上你那张臭嘴。赶快想办法买房子,你手里还有多少钱?”
“买什么买,在康复前街那套老房子暂时住着吧。”
康复前街的老房子是八十年代许兵单位分的房,房龄已经有二十多年,破旧不堪。许兵认为不妥当,李晓琼却有自己的主意,她没有和儿子儿媳分开住的意愿,不是她喜欢大家庭生活,而是实在是囊中羞涩。现在住的房子是她被清退前硬求单位领导分得的,当时,破釜沉舟的她恐吓领导,不给她分一套,她就去市政府信访去。现今社会稳定很重要,领导无奈之下破例分她这个不够格的职工一套房,价格虽然比市面上的商品房便宜很多,但老两口收入确实不高,房子装修后手里只有万余元。万余元能干什么,好地段的房子连两平方米都买不了。
许文嘉苦无他法,只好带任盈盈去了老房子。结果在他意料之中,她果真不同意。
通往郑州郊县新郑的高速公路上,一辆金色大众途观suv急速飞驰。
车内,席幕凡与吴子琪正激烈地争吵着。
席慕凡重重拍了一把方向盘,含怒地说:“难道说,就因为咱们困难时用过他们的钱,我这一辈子就得背负这份感情债,什么时候他们有事了什么时候我就得往新郑赶?”
吴子琪难掩伤心,她任由泪水肆意流下脸庞,“慕凡,他们不是别人,那是生养我的父母。”
从妻子嘴里说的仍是老腔陈调,席慕凡胸中怒火一节一节往上攀升,“你就和我说吧,什么时候是个头?”
是啊,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吴子琪眼前朦胧一片。一边是父母,一边是爱人,她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实话说,她也觉得父母这次的要求有点过分,不说席慕凡震怒,她心里也是有气的。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
房子,都是房子惹的祸。
吴子琪与席慕凡年龄相差不大,只有一岁。吴子琪入学比其他孩子早一年,所以说,她虽比席慕凡小一岁,可是,两个人却是同时大学毕业的。毕业后,为节约生活开支两个人早早领了结婚证,住到了一起。那时候,除了两本结婚证是自己的,其他一切都是凑合的。房子是租的,家具家电是出租房里原房东用旧的。虽然生活清贫,可相爱的两个人却很快乐。
席、吴两家都是郑州郊县新郑人,两个人毕业后之所以没有回原籍,那是因为两个人知道即便回了原籍也是他们赤手空拳打天下,他们没有外援没有依靠,他们清楚地认识到想改变命运,只能靠两个人自己。所以,他们留在了机会比较多的郑州这座省会城市。
那时候,吴母虽然对女儿的选择不满意,可总归没有过分地去干涉女儿,不仅如此,还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办法,迫使在镇小学任校长的吴父去求在郑州粮食局工作的老同学。吴父这老同学很爽快地把吴子琪推荐到局二级机构工作,属于国有企业。吴子琪的工作安定下来后,头脑灵活的席慕凡已是一家小规模物流工公司的小中层,虽然收入不高,但很锻炼人。就在小两口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场时,生理知识欠缺的吴子琪却意外怀孕了。
席慕凡执意要她生下来,可吴子琪却不想把孩子生在阴暗潮湿的出租房里。她认为,拼搏阶段夫妻两人可以凑合可以吃苦,可是,孩子却不能凑合,孩子没理由跟他们一起吃苦受罪。
席慕凡在无奈之下只有同意让吴子琪堕胎。可就在吴子琪迈进手术室的那一刻,吴母来电话阻止,老太太态度明确,孩子必须生下来,房子的事吴、席两家坐下来商量商量。
席家兄妹三人,席慕凡排行老三。大哥凭借大嫂娘家的关系在新郑县城做了交警,早已出嫁的姐姐全家务农,至于席父席母这对一辈子老实巴交的农民,除了在地里干活外,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年岁渐高后基本上靠子女接济度日。
因此,两个家庭的四个长辈与小夫妻俩坐在一起商量时,席父席母除了难堪地笑笑外,没说其他的。
盛怒之下的吴母当场表示出资三万元帮助小两口。不过,这张欠条必须由席父席母来打。
当时的席慕凡既愧疚又难受,这很明显是岳母在挤对自己的父母,他很想拉着父母摔门就走,可又不断提醒自己,岳母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和吴子琪,忍了忍,他最终克制住了这个念头。幸好,那时候的吴子琪还算体谅他,她主动劝慰母亲,这张欠条由她和席慕凡打。
吴母执意不许,吴子琪只好暗中告诉母亲,如果母亲不愿意她就堕胎。担忧堕胎之后影响女儿下次受孕的吴母,无奈之下只好同意。
就这样,总价十八万元的九十平方米的房子,百分之三十的首付五万四千元钱,吴母出了三万元。这份情不只席慕凡满腹谢意,就连吴子琪也感动不已,她的具体表现是,从不忤逆母亲,无论吴母要求什么,只要是在她吴子琪的能力范围内,她都尽可能满足。
结婚四年后,不甘人下的席慕凡开办了自己的物流公司。当时,吴母要求吴子琪把结了婚后仍在家闲晃的弟弟招进公司。吴子琪习惯性地直接答应母亲,“没问题。妈的话就是圣旨。”
当时,吴母脸上笑开了花,“还算你有良心。”
吴子琪就含笑嗔怪母亲,“别良心不良心的,你那三万元我早还清了。”那时候,她根本忘记了席慕凡与她的约法三章中有一条,公司不用任何亲戚朋友。
因为有言在先,席慕凡自然不同意吴子琪的自作主张。争执的结果是夫妻冷战。其实,席慕凡并不是不想帮吴子涛,而是他觉得公司里如果有亲戚朋友,管理上难免束手束脚,这不利于公司的长期发展。
吴子琪虽然也顾虑这些,但在母亲面前已经拍胸脯保证过了,况且,她希望公司里有个与自己贴心的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内心深处有一种无法与外人言说的恐惧,既要上班又要打理家庭,还要送女儿到各种兴趣班练习乐器、绘画等,每天陀螺似的转,她感觉体力上已不能满足正当强壮的席慕凡的需求。另外,随着年龄的增长,时间不仅没在席慕凡身上留下什么印记,而且把他打磨得越来越有男人味,她相信他是好男人,可是,现今社会中的物质女孩手段非凡,她担忧席慕凡经不住。
冷战整整一周,席慕凡见吴子琪依然态度强硬,决定与她谈谈。
这天,把女儿席青诺哄睡后,席慕凡把吴子琪叫出女儿卧室,“琪琪,好长时间没喝酒了,喝一点?”
一贫如洗时,喝价位不高的啤酒是席慕凡最大的享受。那时,吴子琪总陪着他喝,时间长了,吴子琪觉得自己似乎也有点酒瘾了,“喝点就喝点。”这时候吴子琪已经意识到席慕凡有话要说,而且,她能感觉出来,他说的事必与吴子涛有关。
席慕凡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然后倒了半杯推到吴子琪面前,“琪琪,当初我们是怎么熬过来的,你还记得吗?”
吴子琪点点头,她怎么可能忘记,当时为了省钱租住顶层的房子,夏天,晚上要靠不停地往地上泼水来降温;冬天,即便躺在电热毯上也觉得手脚冰凉。
“要不是我妈借咱三万元,青诺肯定养不大。”吴子琪想想后说道。
席慕凡暗中叹口气,他不是不愿提岳母的帮助,而是他觉得那份情他早还完了。本在新郑农村生活的吴母去年搬进了新郑县城,所住房子总价十六万元,席慕凡掏了十万元,内心里,他认定这就是那三万元钱的人情债。可是,他感觉到,心安理得住进新房的岳母一家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些。这让他心里有点别扭,但又不愿意在吴子琪面前说起这些。他心里一直对吴子琪有愧。大学时代,吴子琪拒绝了很多无论个人条件还是家庭条件都比他优秀的男同学,却偏偏接受了他的追求,这使他受宠若惊。但无奈家庭贫困,自开始恋爱到毕业他没送过吴子琪一件像样的礼物,就连结婚他也没能给她一个体面的婚礼,想起乡村家里那场简陋的流水席婚宴他就觉得汗颜,他至今还忘不了吴家亲戚在婚礼上看吴子琪时的那种怜悯的眼神。
“说什么呢?什么叫养不大。”
吴子琪呸呸呸几口,“我胡言乱语,我们家青诺长命百岁。”
席慕凡一口气喝下一大杯,“琪琪,在工商局备案时我们说过的话你忘了吗?”
等备案的空隙,夫妻俩有个短暂的交流。就是那次交流,两个人约定公司不录用亲戚朋友。见他说到正题,吴子琪不慌不忙地应答:“子涛是个特例。除此之外,我不会再向你张任何口。”
其实,席慕凡宁可吴子琪是为其他人张口。他太清楚自己小舅子的为人了,大事做不来,小事不愿做,典型的眼高手低之人,如果不是岳父那份退休金,吴子涛早就喝西北风了。
“子涛来郑州上班,住哪?”席慕凡问道。
吴子琪不是没考虑过这些,住自己家不太现实,房子太小,让吴子涛在客厅对付两三宿还成,长时间还是不方便,“让他自己想办法,他愿意来,自然就该想到这些。”
“是他愿意来,还是你妈让他来的?”岳母一辈子强势惯了,现在虽然已是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还是改不掉事事当家做主的毛病。席慕凡很不赞成岳母的这种做法。他认为吴子涛之所以这样是岳母一手造成的。俗话说,慈母多败儿,这话一点不错,但用在吴家母子身上,改为强母多败儿比较妥当。
听席慕凡说得不怎么客气,吴子琪脸色一沉就说道:“是我妈让来的,怎么了?要不是我妈那三万元钱,你能有今天这房子住?忘恩负义的小人嘴脸。”
席慕凡有点恼,他把杯子重重地往餐桌上一放,“我忘恩负义?你妈现在住的房子我出了多少钱?如果不是那十万元钱,你们家能在县城安上家?做人要知足常乐,说话要知道深浅,琪琪,你想想,我妈我爸还生活在农村,难道我不知道城市生活水平比农村高?”
吴子琪的杯子放得更重,自然,发出的声响更大,“我不管,反正只要子涛不进公司,咱这家就别打算安稳往下过。”
就这样,席慕凡再一次向妻子妥协。他不希望家里天天都是鸡飞狗跳的争吵。
可是,事态也确实如席慕凡所料,吴子涛确实不适合在规章制度严明的公司上班。对于吴子涛来说,迟到早退是家常便饭,聚众赌博常常被部门领导点名批评。如果这些都算不上是原则性问题的话,作为公司重要岗位——调度的负责人,收受公司辖下司机回扣,根据回扣多少决定派哪辆车外出运货,这让席慕凡无比震怒,他很希望查证之后让吴子涛离开。可是,正是因为吴子涛的特殊身份,公司员工敢怒不敢言。席慕凡希望得到的证据没人敢去查证,而他自己,无法亲自去做这种事,自抽耳光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吴子琪的反应。
直到一个契机的出现,他才找到机会惩治吴子涛。
这个契机就是新来的财务部部长拿着长长的单据征询席慕凡的意见,“席总,吴子涛公车私用现象十分严重,这是调来的私用路段里程数,要不要把汽油钱扣下来?”
席慕凡心里憋着的满满一肚子气顿时找到了爆发口,“扣!”
就这样,吴子涛每天上班往返于郑州与新郑的汽油钱全被扣出来。而这些,席慕凡并没有告诉吴子琪。
吴子琪知道时,已是吴子涛工资被扣的第三个月。
那天,吴子琪刚刚把女儿席青诺送到钢琴老师家,吴母的电话来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
吴子琪懵了,和老师交代一声后就冲到了公司,把席慕凡从会议室叫出来就要往新郑赶,她要他给母亲一个说法。
吴子琪之所以如此震怒,并不完全是因为母亲的责怪,她觉得席慕凡恶意欺骗了她,他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狠狠地修理了自己的弟弟,这感觉跟在母亲面前抽她一耳光性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