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更知道等到花钱大手大脚的吴子涛能攒到首付时，郑州房价绝对又是另外一个价。她敢保证，吴子涛攒钱的速度肯定比不上房价飞涨的速度。

“我们先借给他首付。”电话里吴母说的是借钱买房，吴子琪敢肯定母亲说的是借全款。让吴子涛去银行借，母亲不会同意，老太太舍不得让儿子多掏那份利息。虽然也觉得有点过分，但又想想无论买房还是公司注册父母确实帮过自己，况且，她心里也确实想帮这个弟弟，因而，虽然心中有愧，但吴子琪仍然试图说服席慕凡。

“他有能力还吗？”

吴子琪确实不敢保证，但是，她仍然想做最后的努力，“当初我们借我妈的钱时，我妈问过你吗？”

“我不想再提这件事，你却逼着我一再去提。我最后说一次，那份情我早还了。新郑县城你妈现在住的那房子总价十六万元，我付了十万元。”

“可我们不缺那份钱。让他慢慢还，他总有一天会还完的。”

席慕凡极力压制住心底再次悄然涌上来的怒火，“我们这辆车子的贷款还没有还完，你要我一边还着银行的贷款一边把维持公司正常运转的一部分钱无偿借给你弟？子琪，孝道与手足之情固然重要，可是，真的重要到如此程度吗？”

吴子琪无话可说，她的泪再次滑落。她无法预料，回新郑母亲家后，席慕凡的这种态度能谈出什么结果。她几乎可以预见母亲暴跳如雷的场面。

席慕凡目光再次投到车门上，“子琪，不要用极端的方式去解决问题。即使不考虑我，也要考虑我们的女儿青诺。”

吴子琪再度哽咽，“活着太累了。”

“我想，我们跟你父母见面前是不是应该再沟通沟通，我们应该有一致的意见。”席慕凡心里也很难受，把妻子逼到这种地步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想让她明白，帮忙只能帮一时，最根本的解决方式还是内弟好好干。

吴子琪点点头，她同样不想在这样的状态下出现在母亲面前。

席慕凡先打了汽车救援电话，清障车拖走途观后，他与她坐上郑州到新郑的城际公交车。到达新郑县城后，夫妻俩找到一间还算安静的咖啡厅。他们准备再深入地谈一谈，要怎么样应对接下来的问题。

用两个小时的时间，夫妻俩达成了一致意见。那就是，席慕凡同意帮助吴子涛，但是，不是借钱给吴子涛，而是，席慕凡名下十八辆车中抽出一辆租赁给吴子涛，说是租赁却不用付租金，五年，席慕凡分文不取，这辆车所挣的钱均赞助给吴子涛。当然，这其中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吴子涛离开调度岗位，一来避嫌，二来平息公司辖下有车的其他股东的不满。

吴子琪明白，这也是席慕凡的无奈之举。这种决定等于是，在顾全面子的情况下自己出资平息两部分人的怨气，而吴子涛也得到了实惠。

对于这个决定，吴子琪无话可说。

意见一致了，下一步就是如何和吴母沟通的问题。临出咖啡厅时，席慕凡对吴子琪提了一个要求，“青诺她妈，希望你做每个决定前，考虑考虑青诺。”

他叫她青诺她妈，吴子琪明白他的意思，这时候，她已经有些后怕，万一那一脚跨下去，自己是解脱了，可是，青诺怎么办？年仅五岁的孩子该如何面对失去母亲的生活？

想到从里到外都布满灰尘的老房子，任盈盈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这时候，她突然明白了，之前未来婆婆那和善慈祥的嘴脸纯属是掩饰，她也理解了母亲的气急败坏，她意识到母亲之所以不同意这门婚事，完全是为她着想，并不是之前自己猜测的面子问题。

另外，还有许文嘉在处理这件事上表现出来的懦弱和优柔寡断让她很失望。有时候躺在床上她会想，这个男人和同学聚会上侃侃而谈的男人是同一个人吗？如果是，怎么会有这么相反的两种表现呢？

因为对一方的失望，她不自觉地靠近另一方，任盈盈开始与母亲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知道李晓琼居然让女儿住在旧房，林秀萍火冒三丈，“怎么能让儿子媳妇住在那种环境呢？文嘉是不是她生的？”

任旭军想得比较多，“盈盈，他们家现住的房子用多少钱买的？”

从老房子出来的路上，许文嘉把家里的实际情况已经告诉了任盈盈，直觉上，任盈盈认为这是他们家不想买房的推托之词，“他家的房是文嘉他妈退下来之前分的。那房子是单位与开发商合作开发的，因为地皮是单位的，房价不高，一百四十三平方米不到三十三万元。”

任旭军在心里快速算了下，“两千三百元一平方米，确实不贵。不过，如果是全款付的，他们家估计也确实没钱了。”

林秀萍顿时心凉了，“那么说，盈盈如果不同意住老房子，就得跟那泼妇住在一起？”

任旭军皱了皱眉，“别一口一个泼妇的，她是盈盈的未来婆婆，咱的未来亲家。如果咱两家闹起来，以后吃苦受罪的还不是咱闺女？”

林秀萍虽然一辈子没有婆婆，但几个要好的同事常常发自家婆婆的牢骚，她早已明白婆媳相处是门巨大的学问。而如今，她视为掌上明珠的娇贵女儿会把这门学问做下去，每次想到这些，她就止不住开始流泪。

“那怎么办？我可怜的女儿怎么找个这种家庭？”林秀萍哭着说道。

任盈盈对未来生活也充满不确定感，听着母亲的哭声，她内心也惶恐不安起来。

只有一家之主的任旭军还算清醒，“办法不是没有。”

母女俩异口同声道：“什么办法？”

任旭军看向女儿，“让他们把老房子卖了，给你们交个首付，你和文嘉贷款买房。”

林秀萍心里别扭，她不想让女儿刚迈入婚姻殿堂就背负这样沉重的压力。但是，任盈盈却高兴起来，“也行。现在年轻人自己供房的多了去了。”

见女儿没有反对，任旭军松了口气，“和文嘉说，双方父母见一面吧。”

交流场面很沉闷。

吴子琪觉得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般，有些喘不了气的感觉。可是母亲似乎并不顾及她的感受，依然说着让她听了很难受的话。

她从来没有见过母亲这种表情，吴子琪突然发现母亲的目光有些仇恨她和席慕凡。

这一刹那，她心里有点恨坐在母亲后面的弟弟吴子涛。感受到她的目光注视，吴子涛的视线只是和她一触就飞快地错开了。

吴子琪打断了母亲的话，“妈，你想让我和慕凡怎么办？”这也是席慕凡想要的答案。

但很显然的，女儿这声略带厌烦的问话再次激怒了吴母，老人家再次大怒，“你们现在翅膀硬了，但别忘了你们困难时我和你爸是怎么帮你们的。你爸一辈子清高，却为了你们觍着老脸去求小一辈的人。”

母亲滔滔不绝，吴子琪又无话可说了，母亲说的没错，如果没有那次短期贷款，她和席慕凡就没有今天。

见妻子无言以对，一直沉默的席慕凡忍不住开了口，他希望把问题摆到桌面上好好讨论。

“妈，我一直还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席慕凡说道。

“你为什么扣子涛的工资？”

“妈，公司是我创立的不假。可是，还有其他几位股东。”席慕凡希望岳母能明白他的意思，“公司有公司的规定，办公事用公车，这毋庸置疑。可是，子涛却把公车当成了私家车，每天往返于郑州与新郑。我没意见，但其他股东不愿意。子涛工资所扣应该是他自己用的汽油钱，这是规定，我没权力干涉。”

“你……”气极的吴母一时说不出话来。吴子琪连忙帮她拍背顺气。

席慕凡也赶紧递上一杯水，“妈，既然你把我和子琪叫过来了，咱们还是商量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吧。”

吴母冷冷地推掉杯子，“你既然有这份心，我也就有啥说啥了。子涛每天开车回家住不就是在郑州没房子嘛。你们先借他点钱让他安个家，有了落脚地他肯定不会每天回来。”

夫妻俩对视一眼后，吴子琪把夫妻俩商量好的告诉母亲。

吴母搞不清楚，一个车的纯利润是多少，她不敢擅自做主替儿子应下。母子俩相视一眼后，吴子涛当场就拒绝了，意思很明显，这么做不是占姐夫的便宜吗？他宁可还干着调度活，当然，也得借钱。

明面上，借钱是有借有还，占便宜确实不怎么好听。但实际上，小算盘是每个人都清楚的。虽然说是有借有还，可是，如果借三十万元给吴子涛还三十年，这跟给钱也没什么两样。况且，虽说白给五年利润，如果公司前景好，五年利润是可观，可如果不好，五年利润是多少，没人能预测得出来。还有最重要的一条，调度这个肥差吴子涛还是舍不得放手。

双方所打主意不同，意见当然无法统一。这场交流仍如以前一样，没有任何结果。

吴母除了愤怒就是伤心，她的表达方式仍是不停地责怪女儿。

无法改变母亲的想法，吴子琪在心里再次暗暗埋怨席慕凡。她想，既然已经准备帮子涛了，为什么不干脆一点彻底一点呢？以目前公司的发展来看，一辆车五年利润绝对超过三十万元。难道真是因为一个调度岗位吗？还是根本就是挤对子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