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亚红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7 23:30
|本章字节:11568字
她不说这话倒好,这一说反使他更加惶恐异常,两行老泪流了下来,心中想道:“莫非万岁爷嫌我知道得太多了,要将我……”他不敢再往下想,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啊!他这时反倒安定一些,口中抽泣道:“万岁爷,微臣纪晓岚,不得不从啊。”那两个宫女,一边笑着一边脱去了外衣,露出里面的银红小袄儿,下面葱绿绸裤子。纪晓岚魂不守舍,哪有心思欣赏?但也不再加以阻拦,随她们怎样。两个宫女上了床来,将他搬倒,然后一左一右,钻进被窝里来。到此时,纪晓岚更是无可奈何,只得听凭她二人发落,一个充满阳刚之气的大学士,被弄得服服帖帖!
正当他欲死不能、欲逃无路的时候,忽听得窗外一声高喊:“圣旨到——”纪晓岚听了心中一惊:“这下可完了。”
“内阁学士纪晓岚接旨!”一听这声高喊,纪晓岚顾不得是吉是凶,只穿着内裤,连滚带爬地跑到书房门口。一切好像事先早有安排,太监不等他开门回话,开始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日:文章华国,千古立心。纪晓岚善体朕意,劳心焦思,尽瘁馆务,忠勤可嘉。着将宫女蔼云、卉倩二人,赐为侍姬,以慰辛劳。钦此!”
“微臣遵旨。叩谢圣上隆恩!”这下子纪晓岚的心才像一块石头落了地,转忧为喜,万分愉快地上床去了。
纪晓岚第二天起来,精神十分清爽。乾隆帝出来,纪晓岚又跪下来谢恩,乾隆捋着胡须笑道:“纪爱卿,眼疾痊愈了吧?”纪晓岚连连磕头谢恩。
纪晓岚退出宫来,将蔼云、卉倩二人带回家中。他在宫中奉旨纳妾的事,早已传到家中,马夫人、明轩等人,也会做现成人情,欢天喜地地迎接两位新人。那蔼云、卉倩,早已讨厌了宫中的孤寂生活,能有这样的家庭,心中庆幸不已。于是一家大小欢聚在一起。
第二天,王文治笑道:“纪大学士的眼疾,有这两位御医,包管药到病除了吧。”
陆锡熊说道:“小心,别成了药渣。”
“哈哈哈!”总纂所里的人笑作一团。自此,蔼云、卉倩就在纪晓岚身边,成为他另外两房侍妾。
当然,这只是民间流传的一个演义故事。因为六宫之内,名义上都是属于皇帝一人所有,正常情况下,平民百姓尚不会把自己的妻妾让给别人,更何况天下至尊的皇帝呢!
纪晓岚六十八岁时,最宠爱的侍姬明轩由于操劳过度,又病倒了。明轩是个十分让人怜爱的女子,出生在贫寒的家庭,虽有机缘进了富贵人家,但仍是一位生活在低层的女人。她一生从未和别人发生过口角,纪家的人也都敬爱她,但她心中一直有个怪念头。她曾经跟纪晓岚说:“人活多大,都是要死的。我的愿望呢,是在四十岁以前死。”
“这是为什么?”晓岚惊讶不解。
明轩的眼睛明亮闪光,一本正经地说:“女人嘛,就该死在四十岁前,还没到人老珠黄的境地。这时死了,会有人怜惜和悼念;等到了鸡皮鹤发的年纪,那就惨了,像狐雏腐鼠一样,人见人厌,我才不愿落到那个地步呢!”晓岚认为她是一时感慨,随便说说罢了,也没有再多问。不料,明轩这回病得很沉重,虽然每天都有医生到他府上诊治服药,却没有一点起色。
恰在这时,纪晓岚侍值圆明园,要满五天才能回家。纪晓岚忧心忡忡。
在明轩病危的那天夜里,晓岚退值住在圆明园近处的海淀槐西老屋,由于心里惦记着明轩,一个夜晚,居然梦见她两次。
第一次梦里,纪晓岚陪同明轩到了她的老家苏州,实现了明轩的夙愿。姑苏城内,一片江南水乡风光,绿水荡漾,柳丝轻飚。明轩的北地口音,换成了一口的吴依细语,不停地吟唱着江南吴歌,委婉动听。两人乘上小船,在河港内漫游,满目繁花似锦。忽然狂风起,小船像片在水中的叶片儿,在水皮上飘飞起来。明轩坐不安稳,一头扎进他的怀中。纪晓岚也惊慌失措,只是把明轩紧紧地抱在怀里,一手死死地扒住船舷。猛地船身一倾,两人一齐掉在了河中。纪晓岚急得一声大叫,霍然从梦中醒来,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才发现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怀中抱的,是跟随他到槐西老屋住的侍姬蔼云。
蔼云也被他的叫声惊醒,忙叫晓岚问怎么回事。
“哎,把你也吓醒了,”晓岚心中不安地说道,“我做了一场噩梦!”这时辰还不到三更,纪晓岚定了定神,心情平静下来以后,又进入了梦乡:这回晓岚又带明轩到了圆明园,明轩看了园中景物,惊叹不迭。晓岚为她做向导,一一解说。园中的美景,使明轩欢欣雀跃,俨然是个十几岁的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明轩上到秋千上,晓岚用力~拉,然后猛地一推,同时两手一用力,自己也踏上了秋千。俩人面对面地,用劲荡来荡去。秋千越荡越快,越荡越高,明轩的笑声也越来越响,晓岚的心中喜不胜收。“咣当”一声震响,秋千的绳索突然断了,晓岚和明轩一齐跌落在地上。晓岚一声大叫,猛然醒来,又是一梦。怀里抱的,当然还是蔼云。
“你又做噩梦啦?”蔼云睡眼惺忪地问他。
晓岚怔怔地,歉然说道:“真糟糕!又把你吓醒了。”
“刚才我好像听到好大声音,不知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蔼云说。
“对!我也听到了。点上蜡烛,起来看看。”说着,晓岚爬起身来。
蔼云点燃蜡烛,屋里一下子亮了起来,两人看见地上有一只铜瓶。铜瓶原是挂在墙上的,绳子断了,坠落地上,方知刚才的声响,乃是是铜瓶的坠地之声。
“怪不得那么大声音,原来是这只瓶子!”纪晓岚拾起铜器来察看。
“奇怪?挂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掉下来呢?”蔼云困惑地问。
“是绳子断了!”晓岚看看断了的绳子说。
“怎么会突然断了呢?”
“大概是风吹的关系吧,挂得时间久了,绳子有些朽了。”经这一折腾,已经过了四更,晓岚和蔼云谁也睡不着了,眼巴巴地挨到了天亮。
第二天是四月二十五,晓岚一天神不守舍,晚上回到虎坊桥阅微草堂,才知道明轩在昨夜病势转危,曾经昏厥过去,大约过了两个时辰,才又悠悠苏醒过来。
明轩醒来时对守护在身边的母亲沈氏说:“妈妈,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去了海淀的槐西老屋,跟晓岚在一起,可是忽然像打雷似的一声响,把我惊醒了。”晓岚听说这事,心中一惊,忙问是什么时辰?沈氏说的明轩醒来的时间,正是他第二次梦见明轩、跟她一起荡秋千、被铜器落地声吓醒的时刻,多么的奇怪!
“她也听到了铜瓶的响声,莫非真的是她灵魂出窍,到了槐西老屋?”晓岚心中暗暗想道,“否则又该如何解释?”明轩见纪晓岚回来,精神异常兴奋。她取出一张自己的画像,交给女儿梅媛。梅媛聪明俊俏,十分可爱,是明轩所生的唯一的孩子。
明轩那满含深情的眼睛里的,闪着晶莹的泪花,向纪晓岚说道:“我想了一首诗,你替我写下来吧!”晓岚点点头,赶快叫玉台取来了笔砚,一面听明轩念,一面写在纸上:
三十年来梦一场,遗容手付女收藏;
他时话我生气事,认取姑苏沈五娘。
晓岚手录着明轩的遗作,心中辛酸难忍,眼睛充满着泪水。放下手中的笔,回头再看明轩的时候,她嘴角挂着微笑,已经溘然而逝了。
晓岚急忙把她揽在怀里,口中唤着:“明轩,明轩……”两行苦泪潸然而下。
明轩这年只有三十岁。果然应了她说过的话,不要活过四十岁。纪晓岚想起这些,更是悲痛难忍。明轩的死,对纪晓岚来说,是继文鸾、汝佶死后的最大悲痛。
于是,无论是在家中,还是在朝中官署,听不到纪晓岚那爽朗的笑声了。他心里,总是想起在明轩身边时的欢乐时光。好多天,他都痴痴地看着明轩的遗像发呆,甚至涔涔落泪,他在明轩的遗像上,题写了两首咏怀诗:
其一
几分相似几分非,可是香魂月下归;
春梦无痕时一瞥,最关情处在依希。
其二
到死春蚕尚有丝,离魂倩女不须痴;
一声惊破梨花梦,恰记铜瓶坠地时。
虽然纪晓岚身边尚有三房妻妾,但在他心里,谁也代替不了明轩,他对明轩的思念,终身未已。万万没有想到,明轩死后不久,她的侍女玉台也相继天逝,年龄不到二十岁,就香消玉殒,使纪晓岚那尚未愈合的心灵创伤,再次遭受滴血之痛。
这时候,纪晓岚想起明轩作的那首“咏花影”的诗来,诗中“三处妻妾花一样,只怜两处是空花”的句子,竟然成了明轩和玉台死亡的谶诗。晓岚疑惑不解,久久思考,莫非是明轩的气机所动,不知不觉的一种自然流露?是耶?非耶?不得而知。在他写作《阅微草堂笔记》时,记述了上述事实,用以寄托对明轩和玉台的无限的思念。
明轩、玉台之死给纪晓岚造成的心灵创伤,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愈合了。他又渐渐地恢复了往昔的乐观旷达、诙谐幽默的风姿。
纪晓岚自己也不讳言好色。一次,好友董曲江来到他的家中,向他“讨教”***之事。纪晓岚于是讲了这样一个故事给他听:
青县的一个农家少妇,性情轻佻,随她的丈夫形影不离。而且两人经常相对嬉笑,不避忌人,有时夏天的夜里一起睡在瓜园中。于是人们都鄙薄她的放荡。但是她对别人则面孔像冰冷的铁,有人私下挑逗她,她必定严厉地拒绝。后来碰到强盗,身上受了七刀,还在斥骂,终于没有被污而死。人们又都惊奇她的贞烈。
董曲江听完故事后,问别人怎样评价。纪晓岚于是举了几个人的意见。老儒刘君琢说:“这就是有所谓内在美而未曾得到教育培养。她只是深于夫妻之情,所以能誓死没有二心;只是不懂得礼法,所以情欲的意念留存于仪表面容;亲昵的隐私,表现于一举一动之中。”辛彤甫先生说:“程子有个说法:凡是躲避嫌疑的,都是内心有所不足。这个女人心里没有别的想头,所以正大光明直接去做,从不怀疑自己,这就是她所以能够以死守节的缘故。那些喜欢标举端庄严肃的人,我见得多了。”纪晓岚的父亲姚安公说:“刘君是正论,辛君也是有感而发。”
董曲江是个打破砂锅的人,一定要让纪晓岚讲下去。于是又有了下篇:
后来她的丈夫夜里看守豆田,单独住宿在圆形草屋里,忽然看见妻子到来,欢爱如同平时。她对丈夫说:“阴司的官员因为我贞烈,判来世取中乡试榜,官居县令。我因为怀念您而不想去,所以请求辞去官位俸禄做一个游魂,可以长久跟随您。阴司的官员怜悯我,已经允许了。”丈夫为此感动得哭泣,发誓不另找配偶。从此,他妻子白天隐去,夜里就来,二十年几乎没有中断一天,就连儿童有时也能暗中看到。
这时候,纪晓岚想起明轩作的那首“咏花影’’的诗来,诗中“三处妻妾花一样,只怜两处是空花”的句子,竟然成了明轩和玉台死亡的谶诗。
纪晓岚说,这是康熙末年的事,我父亲能够举出他们的姓名、住址,可惜我现在忘记了。
这明明是爱情至上主义的倾向,官儿可以不做,也要和情人厮守而且二十年如一日,从不间断!
另一个三宝、四宝的爱情故事尤其生动美丽、曲折感人:
董家庄的佃户丁锦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叫二牛。又有一个女儿,招曹宁为上门女婿,互相帮助一起劳动,很合得来。二牛生了个儿子,取名叫三宝;曹宁夫妇也生了一个女儿,因住在女方娘家,于是顺着取了个名字叫四宝。两个孩子出生在同一年同一月,只不过前后差了几天。小姑和嫂嫂互相抱着长大,互相喂奶,还抱在怀里时就给他们订了婚。三宝和四宝两人相互间又很友爱,稍微长大一点就寸步不离,整天在一起玩耍。小户人家也不知道避嫌,经常在两个孩子玩耍时,指着一个对另一个说:“这是你丈夫”,“这是你老婆。”两个孩子虽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已听得很熟悉了。七八岁以后,稍稍开始懂事,但都跟着二牛的母亲睡,彼此不避忌讳。
康熙六十年到雍正元年,正逢连续三年天灾,庄稼欠收,丁锦夫妇都死了。曹宁先流落到北京,贫穷得活不下去,只好把四宝抵押在陈郎中家。二牛接着也来到北京,正好陈郎中要物色一个书童,于是将三宝也抵押在陈郎中家,并且告诫他不要说出自己与四宝是未婚夫妻。
陈郎中家家规很严,每抽打四宝的时候,三宝必偷偷哭泣,抽打三宝时,四宝也是一样。陈郎中产生了怀疑,于是把四宝转押给郑家,而把三宝赶了出来。三宝去找原先的介绍人,被带到另一家做书童。
一段时间以后,三宝打听到了四宝所在的地方,于是又请人帮助介绍,进了郑家。几天后,见到了四宝,两人抱在一起痛哭,这时他们已经十三四岁了。郑家感到奇怪,他们便谎称是兄妹。那家人看他们的名字像是兄妹,也就不怀疑了。然而郑家内室和外堂隔绝,他们只有在出入时才能相互望上一眼。
接着遇到丰年,二牛和曹宁都到北京来赎回子女,辗转打听找到郑家,郑家才知道事情的真相。郑家夫妇很同情可怜他们,打算资助他们成婚,并让他们继续留下来做工。郑家的家庭教师姓严,是个道学家,不明白古代与现在事情的区别,对这件事大加攻击。他说:“亲表兄妹结婚,这是古代《礼》书上禁止的事情,也是现在法律所禁止的,违背礼法,必定遭到上天严厉惩处。主人家虽是一片好意,但我们读书人应把维持社会风气当做自己的天职,见到违背礼法、伤风败俗的事而不加制止,那就是帮助人做坏事,这不是君子的行为。”他威胁郑家,如果让三宝、四宝成婚,他就辞职,郑家夫妇本是胆小怕事的人,二牛、曹宁也是没有见识的乡下人,听说这事违法,罪过不小,都害怕起来,不敢说了。
后来四宝被卖给一个进京考选的人作妾,没几个月就病死了。三宝发狂出走,不知下落。有人说:“四宝虽然被逼迫,然而毁坏自己的容貌痛哭,实际上没有与那个进京考选的人同寝,只可惜不知道详细情况。”
纪晓岚为此议论说:倘若真是如此,那么这两个人或在天上,或在下一世人间,应该能重新见面,不会一闭眼就不再相见了。只是那个姓严的人做这样的坏事,不知是何居心,也不知他后来情形如何。然而神明天理在上,他一定不会得到好报。又有人说:“他既不是固执于古代礼法,也不是想博取好的名声,而是企图自己占有四宝。”倘若真是如此,那么阴间之所以设立地狱,正是为这种人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