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大可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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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太后含着热泪,答应了父亲临终的两个要求。胡国珍的要求,第一个是关心自己,孤儿寡母执政,要好自为之。第二个要照顾胡祥。因胡祥贪玩,胡太后时常严厉批评他。其实,不用胡国珍嘱咐,胡太后心中是有数的。虽然胡祥是父亲纳赵平君所生之子,但他毕竟是自己的同父弟弟,他当然要比诸王的关系更亲密些,她又怎么能抑之呢!平时的严厉,不过是严要求罢了。于是在胡国珍死后,胡太后破降等世袭之例,令胡祥独得全封。使其“历位殿中尚书、中书监、侍中,改封东平郡公”。胡僧洗,本为胡太后伯父胡真之子,初因胡国珍无子而纳为养子,这也算是胡太后的弟弟。因此,胡太后初封其为爱德县公,拜位中书监,侍中,后改封为濮阳郡公。
胡太后在临朝听政以后采取了多方措施,外结元氏诸王,内拉崔光等权臣、委胡氏家族亲属以心腹之任,终于稳固了她的统治地位。
四、立威树信
在稳固统治地位后,胡太后并未躺在安乐椅上吃喝玩乐,享受天伦之乐。她深深懂得:目前取得的权利与地位是临朝听政后奋斗的结果,只有奋斗,才能巩固统治地位。如今虽表面上自己的地位稳固了,但只是靠权来维持,只有采取措施立威树信,方能使大权集于一手,真正巩固统治地位。
胡太后既重文治,又不忘武功。北魏是一个游牧民族建立的国家,因此骑射是历代统治者所十分重视的。胡太后,这位汉族姑娘知道要立威于文武之中,骑射必须精练。为此,她时常习练。在临朝听政后,忽有一日传出了这样一道诏令:
在廷大臣从幸西林园法流堂,自带弓箭演习骑射,不能者罚之。
诏书一下,大臣们各携弓箭前往西林园法流堂聚集待命。当众大臣会齐后,胡太后驾幸于此,只听胡太后“开始”令下,众大臣们便依次表演,他们个个弯弓搭箭,所射均无有失,胡太后一边看一边颔首,她心想还行,武功不废,保国有望。南朝只能虎视耽耽而已,要想吞并北朝,恐怕只是妄想了。胡太后怀着极大的兴趣看完了骑射表演,众大臣侍立一旁,静待令下归第,没曾想到那胡太后竟站了起来,只听她命令道:
进弓箭来,朕欲自射针孔!
众大臣大惊,他们谁都想不到这位太后竟然在强手如林的大臣面前练练武功,更没有料到她要比众大臣技高一筹不射靶子而射针孔。人们怀着忐忑心情观看着,只见那胡太后从侍臣手中接过弓箭,搭箭拉弓,嗖的一声一支箭从胡太后弓上飞出,恰中那远处的针孔。顿时,西林园哗然了,众大臣们为胡太后的精彩表演而兴奋、为胡太后那谙练的武功而赞叹不已。不一会儿,太后“自射针孔,中之”(《魏书》卷一十三《皇后列传·胡太后》)的消息传遍宫中,传遍京都,又迅速传至全国。那些领兵的武将们听到这千真万确的消息后,也不得不折服。胡太后仅此一举,便在武将中立起大威。
胡太后不仅自身武功娴熟,而且还有些韬略,她指挥的对南朝萧梁的寿阴一战,充分显示了她这方面的才能。
一天,胡太后临朝听政之时,有人报告南朝萧梁所筑淮堰即将竣工。胡太后听后为之一惊,因为她深知淮堰若一旦筑成,这既可阻挡北魏军队的进攻,迫使北魏军只能逼至堰下,又可把淮堰作为南朝军北进的大本营。在此进驻重兵,进可以迅速出击,使北魏防不胜防,退可以守。决不能坐观其成!于是胡太后立即下诏:
平南将军杨大眼与将军萧宝夤著即统兵征淮堰。
杨大眼、萧宝夤遵令统兵南伐争夺淮堰。梁主萧衍闻北魏大军南下争夺淮堰,也立即采取措施。一方面增兵淮堰正面抵抗,另一方面梁军不愿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所以又派左将军赵祖悦偷袭北魏的西硖石,并再进福寿阳,成包抄之势,以行围魏救赵之计。但参战双方均受挫而止。萧梁赵祖悦之军虽初战告捷占据寿阳,但再进军之时被北魏定州刺史崔亮击败,未成包抄之势。北魏进攻淮堰的军队被阻于淮堰未得寸越。杨大眼仅于堰上流凿渠决水而还。
胡太后冷静地观察了战况又权衡利弊后,认为要攻打淮堰必须先消灭***北魏心腹之地的赵祖悦。于是,她一面命令杨大眼、萧宝夤抵御淮堰之敌,以成对峙之势,另一方面又特派吏部尚书李平亲统精锐部队两千,直赴寿阳,指挥当地军队迅速夺取寿阳。李平接旨后立即行动,辞行之际,胡太后特别叮咛道:
“法令乃治军之本,你亲统大军南征,必行之有令,处之有法。如有胆大违背军令者,必按军法惩处!”
李平领旨而行,亲统大军到了前线,来到寿阳城下。其部署是:崔亮亲统陆军进攻寿阳城西,李崇统水军攻寿阳城东,李平亲统大军直取正门。一切部署停当,李平下令各部同时出击。在战鼓的助威下,北魏将士奋力冲击,梁兵经不住冲击纷纷纳械而降。赵祖悦负隅顽抗,死守正门。但终于经不住北魏军队的猛烈冲击,以致其全军覆没被俘。
寿阳捷报传至京都洛阳,朝臣们悬着的心放下了,胡太后为她的部署与用人正确而倍感自豪。是的,这一仗与她的指挥部署、用人正确是分不开的,正因如此,才能使她在文臣武将中的威望提高。
胡太后在立威于文臣武将的同时,也树信于全国的民众,争取民心,取得民众的支持才能巩固其权。她不会忘记父亲的临终嘱咐:“母子善治天下,以万人之心,勿视大臣面也。”
减少劳役、劝农赈饥是胡太后的第一步。熙平元年(公元516年)四月,胡太后临朝听政刚刚八个月,当她闻知瀛州民饥的消息后,立即令地方官“开仓赈恤”。五月,当她闻知一些地方发生旱灾后,下诏自责,说:
“炎旱积辰,苗稼萎悴,比虽微澍,犹未霑洽,晚种不纳,企望忧劳,在予之责,思自兢厉。尚书可釐恤狱犴,察其淹枉,简量轻重,随事以闻,无使一人怨嗟,增伤和气。土木作役,权皆休罢,劝农省务,肆力田畴。庶嘉泽近降,丰年可必。”(《魏书》卷九《肃宗纪》)
胡太后刚一登台就借旱灾之机下诏自责,并且严禁乱兴土木之役。劝农力田,这可使北魏百姓为之高兴。他们从诏书中看到了统治者利农除弊的方针,他们对新的统治者寄予了殷切的期望:国泰民安之世又来到了!
胡太后的第二步是推行她的抚恤政策。熙平元年(公元516年)十二月,胡太后下诏令将洛阳、河阴及诸曹杂人年七十以上、鳏寡孤贫不能自存、年虽少而痼疾长废、穷苦不济者调查落实,将名单呈报朝廷,以备随时抚恤;次年春正月,胡太后又特遣大使巡行四方,“问疾苦,恤孤寡”;接着又于神龟元年(公元518年)特颁诏恤民。诏日:
朕冲昧抚运,政道未康,民之疾苦,弗遑纪恤,夙宵矜慨,鉴寐深怀,眷彼百令,悼兹六极。京畿百年以上给大郡板,九十以上给小郡板,八十以上给大县板,七十以上给小县板;诸州百姓,百岁以上给小郡板,九十以上给上县板,八十以上给中县板;鳏寡孤独不能自存者,赐粟五斛、帛二匹。”(《魏书》卷九《肃宗纪》)
与抚恤百姓的同时,胡太后也未忘记那些为北魏浴血奋战的士兵,熙平二年(公元517年)五月,胡太后特下诏优恤士兵及其亲属。
杨州硖石、荆山、新淮、緜城兵士战没者,追给敛财,复一房五年;若无妻子,复其家一人二年。身被三创,赏一阶;虽一创而四体废落者,亦同此赏。(《魏书》卷九《肃宗纪》)
一道道诏书颁下,使那些鳏寡孤独,年老之人和士兵感受到了温暖。这一举动使在中国这个重视孝道的礼义之邦生活的一般百姓也为之感动,这一道道福音传来,他们怎能不感激朝廷,怎能不对胡太后感恩戴德呢!
法律取信于民,是胡太后的第三步。“申讼车”并不是胡太后的发明,在此之前已有此制,但胡太后能充分发挥它的作用,用以及时处理冤案,纠正讼诉之弊。这辆车有专门的行进路线:从云龙大司马门开出,绕到宫殿西北,再由千秋门进入宫内。在申讼车行进之时,从平民百姓到文官武将凡有讼案者均可随时在沿途各地投之人申讼车。胡太后对投入申讼车的案子非常注重,她不是亲自处理,便是提交有关部门迅速处理,这样,使许多积案、冤案得以及时处理、昭雪。有一件案子胡太后的处理甚得民心。
延陵法权等人诬告一个名叫刘景晖的少年造谣惑众,图谋不轨。当案件报到朝廷后出现了两种意见:法权等人力主非处以死刑无以安民心。大臣崔纂据理力争,他认为朝廷以法办案,不能滥杀无辜。刘景晖年仅九岁,何以造谣惑众?纯属奸吏横生粉墨,不足为凭。杀此乳儿,国家何以以法治国,朝廷何以取信于民?在双方争执不下形成僵局的情况下,此案送交胡太后裁决。胡太后阅完卷宗,立即将刘景晖从死囚卷宗中抽出来,然后对办案官吏说出了她的意见。胡太后说:“乳臭未干的刘景晖何以造谣惑众?无凭无据,只妄揣报,有失民心。况刘景晖已经赦免,何再推人死囚?此后不得对其滥加罪过!”
通过对申讼车收纳案件和对刘景晖案件的处理,胡太后也确实取信于民,赢得了民众的心,这为她争取民心做了有益的尝试。
临朝听政的前两三年中,胡太后确实做了不少有益的事,尽管她的中心目的在于巩固权利与地位,但她确实在文臣武将与全国民众中有了一定的威信。
五、被废幽禁
在统治地位稳固、立威树信于臣僚百姓后,胡太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并且有些飘飘然了。此时,她把刚刚安定的北魏看成是歌舞升平之世。权利对这位年轻的寡妇而言,是弥补空虚心理的一个方面。但它毕竟不是主要方面。胡太后松气以后,她那冒出来的难以抑制的欲望驱使她去寻求天伦之乐。
近来胡太后的生活有了一些小小的,但引人注目的变化。这位年轻的太后一反常态而“颇事装饰”。当时黄门侍郎元顺觉得有些看不惯,于是便当众进谏说:“《礼》云妇人夫丧,自称未亡人,首去珠玉,衣不被彩。陛下母仪天下,年垂不惑,过甚修饰,何以示后世?”
经元顺当众诤谏,还真给了胡太后一些难堪。她用眼狠狠地瞪了一下元顺,一句话也没有说。外出还宫后,胡太后特别召见元顺,怒气冲冲地责问道:
“千里相征,岂欲众中见辱!”
元顺实在耿直,他在胡太后的淫威之下并未胆缩,而是颇有风趣地回了一句。
“陛下盛服炫容,不畏天下所笑,何耻臣之一言乎?”(《魏书》卷十九《任城王附元顺传》)
尽管元顺等人数谏于胡太后,胡太后却不予理睬。她的心里有一难于启齿的苦衷,又怎么能对元顺言讲呢?胡太后的心中倒有些不平之感:如果我也是个男性统治者的话,恐怕纳三宫六妃无人反对,而仅仅因为是个女的,就连颇事装饰也被引用《周礼》指责,可我偏要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装饰打扮仅仅是开始,寻觅芳草方是目的。于是,胡太后真的按其所思而行了。经过多次的寻觅,清河王元怿被胡太后首先选中。
清河王元怿可也真是个美男子。让我们听听当时人的夸奖吧。
“清河王,自幼就聪明能干,而且还美姿貌。”这是一般人的评论。
“此儿风神外伟,黄中内润,若天假之年,比二南矣。”(《魏书》卷二十二《清河王传》)这是彭城王元勰的评论。
由此评论可见,胡太后首先选中元怿并非偶然。为了使元怿就范,胡太后也花了些气力,她利用手中的权力,委元怿以重任,并予以出人禁中的特殊优待。这样,执政者与权臣以工作之名常常接触不就很正常了吗。自此,胡太后无论大小之事总是频召元怿议定,并且有时为了“工作”也登门共议,时相过从。元怿岂是傻子?但他怎敢不顾礼节和嫂子勾勾搭搭,这事泄漏风声可是令人不齿的。所以,他只是与胡太后虚相周旋,致使胡太后未能遂愿。
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胡太后一计不成,再用一计。一天晚上,她令心腹前往清河王府传诏:召清河王入宫议事!
清河王元怿跪接诏后,匆忙进宫议事。当他气喘吁吁地站在太后跟前时,只见太后把手一挥,那传诏人退了出去。屋子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男一女。
胡太后安详地坐在那里,含笑不语,只有那芳香的气味不时地扑人清河王鼻中。元怿进屋以后,一眼便见到了浓妆而坐的胡太后,当传诏人离开后,观太后含笑不语,他立即意识到太后为什么夜间召见了,太后那得意神态不就向他作了最好的说明吗?是啊,现在即使退出宫去,也说不清楚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夜里单独会见一个年轻美丽的寡妇到底是怎么回事。索性就来个半推半就吧。于是,元怿抬起了头,一双眼端详起太后来了:今日太后可是精心修饰的。她那匀称的身段,被那紧身缎衣素裹着,显得更加苗条,特别是那高高隆起的胸部,衬出了她那美姿,洁白的脸上,虽然已经留下了几道皱纹,但经过太后的精心装扮倒也不甚分明,加上淡红脂粉粉饰的脸蛋与红唇的陪衬看上去也很美丽。特别是她那含情脉脉的双眼,正在默默地传递着她的心声。不自觉地,在一种特殊力量的支配下,元怿竟也飘飘然了。胡太后那双敏锐的眼睛正在捕捉着元怿的每一个情态。刹那问的变化,使得胡太后下定了决心。只见她向元怿招了招手,元怿便慢慢地移动了脚步,一步、二步、三步……接着胡太后寝宫里的烛光熄灭了。
元怿与胡太后同枕共欢后,出入宫围也就视为常事了。起初人们还以为是叔嫂商谈国事,后来人们感到疑虑。怎么这叔嫂经常夜间“商谈国事”呢?于是,作为秘闻在宫中窃窃私语,后来又在京都成为人们茶后饭余的话题,但是人们尚未料到这正是宫廷政变的导火线。
元叉,本是胡太后的妹夫。在胡太后临朝听政前仅为员外郎,借太后之亲而授通直散骑侍郎,不久,迁散骑常侍,光禄少卿转光禄卿,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胡太后又加封元叉为侍中、加领军将军,使其“即在门下,兼总禁兵”。
从一个员外郎低职,一一跃而成为职掌军政大权的要臣,而且又“深为胡太后所信委”,所以元叉竟也“恃宠骄盈,志欲无限”了。(《魏书》卷十六《京兆王附元叉传》)当时身为太傅的清河王元怿对一天天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元叉十分不满,于是便对元叉进行了打击,并裁之以法。元叉此时已很嚣张,哪还能受他人之气,况且,元怿是何许人?无非干盗嫂勾当而已。也配来管束我!于是,元叉决定将元怿挤出朝廷,扫其前进的障碍。可足,这元怿也不是好惹的,他既是以亲贤辅政,参决机事的亲王,又是当权者胡太后的宠幸,没有一个万全之计恐怕不行,数日蹙眉苦索,终于计上心来。
一日,元叉将通直郎宋维请于密室,殷勤相待。这位通直郎见当朝权臣如此相待真是有些受宠若惊。元又先是热情招待,闲谈别事,当见宋维露感激之情时,便立即全盘托出了他的打算。
“今欲借你一言,希你不吝!”
“请大人吩咐,下官必当尽力而为,能为大人效劳,也是下官所愿。”宋维见元叉欲有要事相托,便立即表态应诺。
“明日入宫,望你向太后、皇帝报告一件谋逆之事。即司染都尉韩文殊欲谋逆立元怿。”元叉向宋维下达了诬告令。
“遵令”,宋维言罢,便退出了元叉府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