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邓小平,你在哪里?”(7)

作者:龙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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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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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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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7034字

王秘书慌了,趋近几步,连着喊,首长您怎么了,您怎么了?邓小平没有回答,寒战不停。王秘书一时方寸大乱,回身大声呼救,警卫与家人纷纷跑来,合力把颤抖不停的邓小平搀扶到了卧室。


“中办”秘书局副局长刘鑫得到邓小平生病的消息,立刻安排三〇一医院的大夫高兰前往邓小平住处进行诊断。找刘鑫帮忙是卓琳的主意,她认为目前只有刘鑫才能有比较妥善的办法。


经过高兰的检查,邓小平的病确诊为急性前列腺炎。根据高兰多年的经验,邓小平必须马上送往医院,接受治疗。


可是,身份特殊的邓小平此时正处在政治隔离期,并不方便公开露面。情急之下,高兰只能为邓小平做了个临时导尿的处理,暂时缓解了邓小平的病情。


临走前,高兰留下了注射用具和一批麻醉针剂,嘱咐围在病人身边的卓琳及其子女,说每隔几个小时就要给病人打一针麻醉针。


高兰心里非常明白,麻醉针最多只能缓解几个小时的疼痛,一旦药效过去,疼痛感只会不断增加,最后导致麻醉针也失去效果。


高兰问,你们会打针吗?邓榕说我会,我学过医。邓楠说我也要学着给老爷子打针。这时候,大姐邓林就说,你要尽孝学打针是可以的,但总不能在老爷子身上试吧,我不怕痛,你就在我身上练习吧。高兰看到邓家的几个女儿都这么有孝心,也便放心地离开了。


回到家中的高兰魂不守舍,心中一直挂念着邓小平的病情。深夜,突然有人砰砰地敲着院门。高兰神经质地冲了出去,本能地以为邓小平出事了。


打开房门那一刻,高兰惊呆了,站在她面前的正是自己日夜思念的女儿夏建红和逃亡中的儿子夏建国,夏建红还扶着自己颤颤巍巍的奶娘。


夏建国兄妹回家的喜讯立刻惊动了整个院子。田志远拉住夏建国的手就问,有我家小源的消息吗?而任燕也一手拉着久违的发小建红姐姐,一手拉紧了逃亡归来的夏建国,激动得不住地跳脚。


大家坐下聊天,还没有半个钟头,突然门外又传来一声“爸爸”的喊叫,田志远回身一看,几乎呆了,原来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儿子田源。


背着一把小提琴的田源,这一刻没有扑向爸爸,却首先扑向了夏建国,两位兄弟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四合院的这一夜,欢声笑语几乎到天明。大家都有说不尽的话,连任燕也几乎到鸡叫时分才回自己屋里去睡觉。早早睡着的只有刘金锁的母亲,这位病中的大娘着实太累了。


邓小平的病情却在急速加剧。


邓榕和邓楠就给父亲打一针缓解疼痛,但父亲的病情却不见好转。


卓琳看着丈夫的病情一天比一天重,思虑再三,决定向叶剑英报告。


十二月十日的这一天,北京非常寒冷,额上冒着冷汗的邓小平终于被扶进了一辆汽车,在寒冷的冬风中被送进了中国人民解放军三〇一医院,接受住院治疗。


这次治疗是叶剑英秘密安排的,叶剑英还对解放军总医院作出了“一定要治好,一定要保护好”的指示。


病床上的邓小平咬着牙,没有发出轻轻的呻吟。街道上传来的那隐约的狗吠声,又使他想到了那些大别山深处寒冷的村庄。他对自己说,老兄,你无论如何都要给我挺住,大仗还在后头。


主持治疗的医生叫吴阶平,他是中国泌尿外科的开创者。为了确保邓小平住院治疗期间的保密性,此次参加治疗的医护人员一律不能向外界透露,就连自己的家人、同事也不例外。


吴阶平接受了组织交给的任务,立即开讨论会确定治疗方案。但是在手术治疗的问题上,诸位大夫还是产生了分歧。有的提出,已经七十二岁高龄的邓小平,应该采取保守治疗,以防万一。而另一种看法却认为保守治疗难以根治,又容易出现反复,而且根据体检的情况来看,邓小平的身体素质不错,应该可以接受手术。就这样,平时几十分钟的讨论会足足开了一天一夜,最闹心的是还没有讨论出结果。最后吴阶平拍案决定,采取积极的治疗方案,尽快为邓小平实施手术。


邓小平的手术被安排在十二月二十四日。八天前,华国锋与汪东兴批示同意为邓小平进行手术治疗。叶剑英得知这个批复,大舒了一口气,然后时不时地就瞧着桌上的台历,牵挂着这个日子。


他不是单纯地牵挂着一个日子,也不是单纯地牵挂一个人,他在牵挂中国政治未来的走向。


自从他那天向华国锋行军礼,并且明确地提出要启用邓小平之后,就一直牵挂着这个有可能实现的政治进程。他知道这个进程非同小可,而且也只有这个进程,能够使这个百废待举的国家尽快地活跃复兴起来。


手术进行得十分顺利。


手术中,生性乐观的邓小平还和医护人员开起了玩笑,说想要通过电视看看自己手术的过程。他并不知道,他这个幅度不是很大的手术,牵动着多少人的心,叶剑英就是其中之一。


叶剑英在这一夜丝毫没有睡意,他神情严肃地坐在沙发上,静默不语,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漫山摇动的叶子的响声。这种响声与他身边不远处那口座钟咔咔的走动声混杂在一起,使这个夜晚特别宁静。终于,他听见了秘书走近他的脚步声。秘书俯在他耳边轻声说,叶帅,三〇一医院来电话,小平同志的手术非常成功,很快就能康复出院了。叶剑英听后,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心中悬着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叶帅说,好了,睡觉。


一直候在手术室门外的卓琳的那颗怦怦乱跳的心,也在刹那间落了地。悬在她眼眶里好几天的泪水,终于痛痛快快地流落在脸颊上。


在医院忙碌了半个月,高兰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经过请示,她终于被批准回家拿换洗的衣服。


一进院子,高兰发现子女和刘妈都不在,而夏默、田志远却似乎很有闲情,正白酒就花生米,坐在书房里说话,略有醉意。高兰侧耳一听,知道两个男人又在议论大事了。


田志远看来确实是酒喝多了,一遍一遍地对夏默说,按说啊,罪魁祸首都抓起来了,方方面面都该有好转了吧?可是老是不见改观,你说这是咋回事呢?咱们的领袖不是很“英明”吗?要让咱们看到英明的地方嘛。


夏默不说话,心里寻思着老田的郁闷当然可以理解,自己日日夜夜不也是这么想的吗,无非是老田胆大,什么话都敢出口。这时候,他听见田志远又追问说,老夏,你就说,你自己现在境况怎么样?


我怎么样?我还能怎么样?夏默把头摇一摇说,我还是“反动学术权威”啊,继续扫厕所呗。


田志远说,就是啊,我也一样还是“右倾翻案风的黑干将”,现在倒是不用批斗了,但是成天窝在家里闷啊,有劲儿使不出啊,我这脑子都快长蘑菇了。


夏默说,让我扫厕所我没意见,也是为人民服务嘛。可是国家要搞现代化,没人研究经济规律,那怎么行呢?蛮干的教训还少吗?我原来以为总算可以派上用场了,没想到还是死水一潭。


田志远说,来,再干一杯,我就告诉你一句话,这年头治国离了小平不行,只有他出来,才能拿出治党治国的新方法。说到这里,田志远放下酒杯,有些眼泪汪汪了,说,我呢,也算是邓大人的老部下了,现在他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老夏,我心里难受呀。


高兰看着两个大男人眼泪汪汪的样子,内心一阵不忍,再也顾不得保密纪律,走到酒桌前说,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你们无论如何不要对外说,行不行?接着她就轻声说,小平同志现在就在我们医院住着呢。


顿时间,夏默、田志远目瞪口呆。紧接着,两人不约而同地跳了起来,连问怎么样,怎么样?


高兰说,这我就不能多说了,反正一切都还算好,我现在还得马上赶回去。


田志远突然蹦起来,双手抓住夏默的肩膀,摇晃着说,你老婆可立功啦!


邓小平所住的三〇一医院的那间外科病房,这几天竟然访客不少。


邓小平自从被政治隔离后,别说是见老朋友了,就连出个门也不是件易事。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一来,“四人帮”已经粉碎了;二来,邓小平高龄动手术,毕竟牵动着大家的心。所以一些老友也顾不上什么禁忌,就千方百计地打听三〇一医院的邓小平病房。第一个“闯关”来看邓小平的是独臂将军余秋里。


那一刻,做完手术不久的邓小平正在病床上。他的是一个封皮写着《王、张、江、姚罪行材料之一》的文件,看完后,把文件一放,对守在床边的卓琳说,这就够了,不需要之二、之三了,可以定罪了。


门口的嘈杂声就是这个时候传进来的,嗓音很大的正是老将军余秋里。他甩着一只独臂硬闯进了楼道,医护人员看着这位独臂将军,都不敢上前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