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小缎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23
|本章字节:13620字
我仿佛能够听得到时间走过的声音,像涓涓细流,不紧不慢,不缓不急。不管世人有多少种遗憾,多少种请求,多少种祈望,它都义无反顾人们的身边走过。
此刻,因了身边这个人,我不再感伤。满满的幸福,充溢着心房。
正月末,我向父母告别。
临走前夜,和妈妈睡在一个被窝。子是那一夜,便不再觉得寒冷。
原来人和人,只有近近地靠着,才会温暖。说什么距离产生美感!
都是假话。我和展翔,如果不是总隔着万水千山,或者就不会有此刻的天各一方,肝肠寸断。
妈妈探询的目光,我知道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沉默,一味地沉默着。
她亦不再逼问。知女莫若母,她还有什么不懂的!懂我的伤,我的痛。
虽然,她不知道是哪个人给了我这么多的伤和痛。
我告诉妈妈,开工后我会很忙,不再每周打电话了,你们不用挂念。
2007年3月11日,到广州。
广外i火车站,川流不息的人群。想起一句话:不到广外i的火车站,不知道中国人多。确实如此。我随着人群走向出口右侧的天桥,往上看,全部者卩是黑压压的头顶,犹如骤雨初来时的乌,而且是移动的。
广外,这个城市,每天都接纳着如此多的人,而今天,我亦是其中之一。
只是广州不是我的终点,不是我的目的地,我只是经过它,再去往别处。
走到天桥上,不再往上走,因为往上,便是汽车站了。我还不知道去往哪里。望着下面的车来车往,望着一拨拨涌上天桥的人,我一片茫。
下了天桥,漫无目的地走在这个城市,这个城市的某个地方,有展翔。
无意地抬头,就看见街道的中间,高高的疙疙瘩瘩的木棉树上,夺目的红灿灿、艳丽的花朵,染红了半边天际。蓦然就想起了宋代诗人刘克庄赋诗日:“几树半天红似染,居人言是木棉花。”清代陈恭尹的《木棉花歌》:“粵江二月三月天,千树万树朱花开。有如尧射十日出沧海,更似魏宫万炬环高台……”描绘出的木棉花开的美景。我就被镇在那里了,仰着头,不能挪步:那花儿足有碗口大吧?以前我怎么从来没有注意到呢?那种纯粹的深红或者橘黄,不带一点羞涩,不带一片树叶,厚厚的花瓣有蜡质的光泽,很霸道地盛开在暗色的树枝上。记起曾经在哪听说过木棉花又叫英雄花?猛然觉得它,也只有它,撑得起这温暖的甚至有点炽热的南方的春天。
记得在中山时,康华路的中间绿化带里,也种植了一排粗壮的木棉树。常看到地上掉落一些火红的木棉花,比石榴花更艳的那种红,五瓣,花型较大。走过它们身边的时候,我想:那么壮观美丽的花,在高高的枝头,又正在盛开的时候,怎么会舍得掉落下来呢?木棉花的美像一段历程,从烟火般的橙红,到苍拔无惧的躯干,从新吐的翠绿,到满城的飞絮,让人感动,让人神往。
常能看到有人在清晨的街上拾捡着它们,据说捡回去晒干可以做中药、可以赁汤,广东是一个会享受美食并且能创造美食的地方,而汤,好像更具特色。也曾见过当地的男人用梯子爬上树,去摘盛开的花朵。
据说,木棉花晒干后煲汤,是顶好的药膳食材。只是看着那些花掉落在地上,再被装进粗糙的袋子里,竟有些不忍。
那几树木棉初开,像火一样的红。没有树叶的衬壬,愈发觉得厚重。
一朝盛开,一世结束。
在不知转了多久之后,我竟又回到了原点:火车站。子是下车,再去售票口买车票。去哪里的都行,只要是马上走的。
子是就登上了n720次列车,这列火车,将把我带到岳阳。
岳阳不是目的地。我本就没有目的地。
车上的人不算少,但因为是卧铺,便也不觉得拥挤。我一句话也不曾说,也无人可说,更不想说,只听别人说。对面男人的太太是个中年妇女,抱怨了n句没带方便面的丈夫。丈夫却是个模范先生,一直都是好相对。
世间的爱情,何止是千种万种。
我背着背包,站在岳阳火车站的广场上,看着对面一个又一个卖小吃的摊子,心里想,是不是每个城市的火车站广场上,都会有卖吃食的摊位?什么情呀爱呀花呀草呀,人活一世,最离不开的,只是吃。只不过这些出售的东西,不再是面的花样。
我找了个略显干净的位置坐下,刚下过雨,都是湿漉漉的。要了四串麻辣烫。
虽然告诉老板不放辣椒,但是装在碟子里面的东西,仍然是辣的,是我无福消受的辣。有点遗憾地掏出钱包,才发现零钱没有了,只好拿出一张百元的递给老板。老板说:“你吃两块钱的东西给我这么大张,嘛意思呀!是不是故意换钱呀?找不开!”
我把背包放在腿上,再仔细地翻找。还是只有一个硬币,没有零钞。
我说我一块钱钱。
老板怒了:“你吃霸王餐呀?”
这时,邻桌一个女孩儿站了起来,竹筒倒豆子般嚷道:干吗呀干吗呀,你看人家像吃霸王餐的吗?人家不给你钱了吗?一百块的难道不是钱吗?信不信我打电话投诉你拒收人民币!我告诉你,今儿这事儿是你没理!不过看你小本经营挺辛苦就算了,不就一块钱嘛,我出了,什么事呀!
她从我手心里捏走那一个硬币,再转身给老板。
她朝我扬了扬下巴,还不忘做个鬼脸。我还没有说谢谢,她便冲进了绵绵细雨中。
虽然自己的心荒芜得吓人,虽然说不想和任何人遇见,不想和任何人相逢,相爱。只是,我们无法诠释的那个缘字,劈头盖脸地降临在我的身上。
总有些人,不期然地和我们相遇。然后在我们的生命中,占有极为重要的位置。
不曾想,在我离家出走的最初,便遇到了那个对子我,对子展翔来说,都至关重要的人。
最初的最初,她帮我支付一块钱饭钱;后来的后来,她成全我痴情的爱恋。
在书报亭买了一本地图。看着上面彩色的小字,看到求索西路,突生欢喜,喜欢它的名字。便坐车去求索西路。
岳阳的公交系统很成熟,坐车很便宜。只是,车子都很旧,我数了下,到达南湖风景区,它总共熄火了七次。几乎每次遇到红灯都要重新启动。开车的是个女司机。
数公交车熄火的次数,成了我在岳阳的那段日子,最常做的事情。
因为我很寂寞。孤单又寂寞。
孤单的是身体,寂寞的是心。
而我,不仅孤单,而且寂寞。
在求索西路南湖附近的酒店里住下。
我经常在南湖风景区闲逛。坐在广场的台阶上,微闭着眼,让风伴着细雨一同落在我冰冷的脸上。我在长长短短的睫毛上,细数着过往。
风景区种着很多花,有的开了,有的没开,有的开了又被风吹落,有的半开着被雨淋下。
那是3月呀!
到处都是离人思念的眼目。
所以每天都会下雨,缠缠绵绵,淅淅沥沥,没有停止的日期。无休无止,像是永远也停不下来。天空阴沉沉、雾蒙蒙的,感觉云层就像在自己的头顶,一伸手就能够触到那淡淡的烟雾。身上衣物总是似干非干,酒店客房里的被子也像是被湿气侵袭,用手摸着的感觉还好,但一和身体接触就觉得有种潮潮的感觉。
每天都在飘雨。
或者,当天下所有的有情人都成了眷属,当所有分飞的劳燕再次相聚,当所有的破镜终子重圆,当所有的鸳侣不再离散,当这个世间没有伤悲,所有的人都不会流目,老天才不会下雨。
因为下雨,是上天怜悯世人而流的泪滴,天在哭泣。
可是,终也不会有那样一天。或者,当科学发达到某个地步时,可以改变人体的基因,把组织里那种会觉得哀伤难过的神经,剔除掉。然后人,都只会笑了。
可是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人,他的眼睛里没有泪水,他的眼睛不会流泪,那么,他的灵魂里,也永远不会有彩虹。
相信不相信?
我在漫天大雨中跑到岳阳楼上,望着烟波浩渺的洞庭。发呆。
因是雨天,游人极少。也因为那时,岳阳楼正在修整,东拼西凑的脚手架,在偌大的园区内,随处可见。
身后有人说,花四十六块钱看这堆破烂可真不算。
我对着小乔的墓地自语。我不需要倾听,我只是有了倾诉的欲望。
美丽的小乔,美丽地死去,却仍然能够美丽地对着我笑,对着所有人,微笑。只是一个人死了,这世界,仍然活着。
古书上说周公和小乔感情极好,子是我便更加难以想象,在周瑜死去的那些年,她以怎样的方式活着。她活的好不好。
她的墓地周围,有大片的斑竹。
“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
楚客欲听瑶瑟怨,潇湘深夜月明时。”
斑竹,那本就是因为眼目才有的东西啊!
在一方长廊处,有许多名人挥毫写下的那首著名的《岳阳楼记》。
细心看字与字的间隙处,竟有人用细细的尖刀,刻下谁谁永远爱谁谁的自口。
那该是多么温情的一幕:男孩左手揽着女友的肩,女孩温柔地靠着自己的情人,男孩的右手,写下关子永恒关子爱情的承诺。
不忍再看。在码头扯下一片大叶子做伞顶风冒雨地去拜鲁肃的墓。到了后才发现破败的牌坊上挂出了“内部维修,暂不开放”的告示。
这告示一定挂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因为用子充当门板的木板已被人拆去若干,松松垮垮地勉强支撑着不倒下来。子是,我对着告示微笑,从容地从侧门的缝隙中钻了进去。
初春的雨,宛若茫茫白雾,弥漫在空气中,阻挡了人的脚步,我闲荡在整个墓区。看立子1983年10月10日的墓室铭文;看肢体分离、身首异处的西阁古代士兵像;看门窗皆不见的东厢i日居;终子看见了那株桃花,让人震憾的生命的力量,生命的美,在鲁肃墓的墨青密林里,在春寒料峭、冻杀年少的凄凄风雨中,鲜艳地怒放。只此一株,再无其他。
“嗨!帮我拍张相呗!’
我抬头,看着站在墓地最高处那座方亭里的女子,似曾相识。
她跳跃着下来,走到我的面前,撅着嘴巴,生气地说:不认识啦!
你还欠我一块钱呢!”
原来是她。
我冲着她浅浅一笑。过她手中的相机,她欢快地向上跳几个台阶,并且嘱咐:“要照我的右脸哦,我左眼没右眼大。”
我说好,她便摆出好看的姿势,对着我作出甜美可人的样子。
她接过相机翻看,满意地说:“还不错。真没想到,又遇到你。
是这里人吧?”
我说不是。
“那你来这里干吗,风大雨大天寒地冻的,你别告诉我你是旅游的,因为我也是旅游的,哈哈哈。”
我有些目瞪口呆,因为这样放肆无所顾忌大笑的人,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而且,是女的。
“你十么名字?”她再问。
我嗫嚅着说:“我姓夏。”
她却摆摆手,做出“不说没关系”的手势。
“我叫夏翎羿。”因为她的无所谓,反倒让我撤退了重重的戒已。
“机灵飘逸?”
“不是。”我拣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出自己的名字。
她边看边点评:“奇怪的字。”
“你呢?”我问,再加上一句:“我总要知道恩人的名字嘛!”
她快乐地笑说:我呢,姓白,白颜色的白。因为我爹姓白,所以我也姓白。我爹姓白,是因为我爷爷姓白。呃,那啥,话多了点。我叫白蓝缎,你另ij用这种目光看着我,我自己都挺纠结的。话说我家从祖上就开始卖布,所以呢,我们家四姐妹的名字,就都和布扯上关系啦!全在绫罗绸缎四个字上下功夫。大姐红绫,二姐绿罗,三姐青绸,我叫蓝缎。
我最小,所以有幸得一别名小缎。不过呢,更多的时候我被人叫做白小四儿。嘿嘿嘿嘿,有意思吧,呃,那啥,话多了点,别见怪噻……”
我听着她介绍红绫绿罗青绸蓝缎的由来,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惊诧不已。她和我以前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
我。
从第一眼看见她,我便喜欢她。
在接下来的岳阳之旅中,我们经常会见面,我们交换了手机号码。
一起去欣赏了八百里洞庭风光,游了南湖,去了君山,逛了金鄂公园,参观了玉佛寺、文庙,我们就像认识许久的知己,轻松愉快地相处。直到后来,我们甚至住在同一个房间。在同一个碗里吃饭。啃同一颗苹果。
她热情奔放,利落爽朗,豪气干云。
她有时候像个姐姐,有时候像个小女人,有时候像个孩子。
可人的,温婉的,调皮的。
不管是哪一种的她,都让我心安,不需设防,不需伪装。
有时候会和她打闹在一起,一点都不淑女地嬉笑吵闹,孩子一样。
和她聊天,虽然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她在说,唧唧喳喳的。但我总是静静淡淡地就笑了出来,没有了忧伤。总有一种关系,是很微妙的。
总有一些感觉,是无法用词语涵盖的。
生活真美好。她感叹着。
她评价我:有时候很倔强,有时候很乖巧,有时候很叛逆,有时候很忧伤。她说我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有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她还强调,我想说的时候,就说出来。不想说,也没关系。
我们聊天,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但是也常常记不起说了些什么。
她大叫:“为什么要记着,那样该多累!”用极其夸张又可爱的大幅度姿势,像招财猫一样,摇来摇去。
我真的快乐了一些。原来敞开心扉是很愉快的感觉,我们总是疯,总是两厢情愿。我们总是笑,总是搭背勾肩。招摇在岳阳的大街上,精灵般。看过了无数的路人,走过了无数的场所,却还是喜欢她透明干净超凡脱俗的皮肤,喜欢她顺顺直直黑色的头发,喜欢她不管什么颜色的微笑。好女孩走到哪里都那么讨人喜欢,她的笑容在我眼中是一种永恒的温暖,绝对不会稍纵即逝。我们总需要有一个这样的朋友。心放在那,一点不。
只是关子展翔,我并没有讲给她听。总有一些地方,不能碰触。不小心碰到了,便鲜血淋漓。
我想,如果有一天,我要死了。那么,我便把blog的密码留给她,那里有我所有的爱断情伤。我要她用我留下的文字堆积一个美丽的故事。让所有人知道,在这世界上,我爱过展翔。深深地爱过。
小缎,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得要为我,写最好的故事。让它有最美的结局。我会在另一个世界里和你,遥遥相望。
4月初,我们结伴去云南,云南丽江。
小缎说:丽江是疗伤的地方。有最柔软的时光。如果我到了丽江,还是这般憔悴,她就使用“白门绝招”来为我治疗。
我笑道:小缎,我宁愿你像白娘子一样拥有无边的法力,向我的脑袋里推进去一个忘字。”
我一直都认为最幸福的一种疾病就是选择性记忆。我第一次看到这个病理名词还是很多年之前,当时就想,记忆可以由自己选择,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记住想记住的,遗忘不想要的。多美好、多幸福。
如果那样还何来烦忧?
总是很佩ig那样一种人:洒脱得近乎没有人情。拿得起、放得下,一言九鼎,说到做到。任何事情,总是能由自己控制,不会身不由己。
可是我做不到。最起码关子展翔是我做不到的。
我们住在束河,因为小缎喜欢吃束河的苹果,但却每天到丽江古城去闲逛。
去万古楼,我们两个并sf跪在大殿的神像前磕头。有一位老人,在身旁拉着二胡为我们唱经。
看着神情肃穆的神像,看着神像那洞察世间万事的天眼,心里的忧伤,一片一片,眼睛里,竟又蓄满了泪水。
老僧人闭目念道:“世间万事,皆有因果。今生之苦,乃还前世之债。姻缘宿命,不可强求,亦不可推脱。顺其自然,一切皆会水到渠成。
若他日有轻生之念,万不可为之。否则,六道轮回,将受尽万般苦难。
世事变迁,因缘际会,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看着他,我已经泪流满面。他只是闲散地拉着二胡,发出如诉如泣的乐声,闭紧的双目,不曾张开。
两年后,我才知道,他看透的岂止是我身上的情与爱,还有,生与死。他后会有期的预',竟真的实现。
小缎把我拉起来,可我虚弱得已经爬不上五层高的万古楼。
在一处僻静的凉亭,我开始向小缎讲述关子展翔的往事,伴着肆意下的。
小缎,我给你说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