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小缎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23
|本章字节:8558字
花轿颤颤巍巍轻轻悠悠地晃动着,我坐在花轿里,随着那花轿的摇摆,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如梦似幻。我看向自己的鞋尖:大红的绣花鞋,上面还缝了一团璎珞。是奶奶的杰作。我目不斜视,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着。我知道,展翔就在花轿停落的地方,他在那里等着我。然后带着我共同迈入我们的婚姻生活,是充满幸福与喜悦的未来。
我终子、终子、终子……我终子等到了这一天!成了他的新娘。这段短短的路程,是我们修了多少年才有的回jr!想起展翔,甜蜜在心。
鸣锣开道,鞭炮助威随着一声男高音:“落一轿!”花轿被平稳地放置在地上。
我的汗,又一颗一颗冒了出来。
“吉时到!新人下轿!”
我仍端坐在那里。
轿帘被掀开了,一个十多岁的小侄女端着一盒胭旨,第一个冲上来。这亦是必走的一个程序,叫“打胭脂”。就是往新娘子的脸上抹红色,意为吉祥喜庆。听妗子的话,这个时候,要捂着脸。
那我就捂着脸吧。双手捂。
小侄女撒娇地说:“好姑姑,让我搽一点呗!”
我继续捂着脸,不上当受骗。这亦是妗子千叮咛万交代的,我岂敢不从。
她把头探进来,说:“小姑,这是展翔姑父让我给你的,你快看呀!”
我的手才略微松开一条缝,就被她强行拉开去,并且成功地把我的脸涂上了凉凉的胭脂,虽然我看不到自己的尊容,但是可以凭感觉判断,我的脸上,一定是红红的一片。
所有的人都开怀大笑!
穿着新衣裳的婶子走上来,接我下轿。她抓着我的胳膊,往院里拉,嘴里喊着:“给新人让路喽!”我跟着她走到堂屋门口,虽然我没有抬头看,仍然感觉得到展翔笑意盈盈地站在那里。婶子把我领到他的身边,是正对着主事台的位置。唱典礼的是我的四爷,他抹了一把山羊胡子,朗声说:“吉时到!新人就位,典礼开始!一拜天地!”
妗子说:新纟良子要矜持,可以不用跪拜的,鞠个躬有那个样子就行了。我正在扭捏着,身边的展翔已经爽快地双膝着地了。我愕然地望向他,簇拥的人群中发出哄堂大笑,善意的笑。婶子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背说:“这孩子,还真实诚!说跪就跪!”
我在纠结中,也跪在他的旁边。
四爷连声说:“好好好!该咋样就咋样嘛!二拜高堂!翎她娘,快往前面站站!”
我看向妈妈。她的眼睛里闪着泪花。我知道那是习俗,嫁女的母亲必须要哭的。因为不舍,因为心疼,因为留恋。可是我知道,那不仅仅只是习俗,妈妈,她是真心地不舍得我离开她。虽然我长年在外,但是户口本上,我总归是在她的名字后面。可是明天,我的户口,就要236从那个本子上迁走了,加入到另一个本子上。从此后,我再回来,就成了走亲戚,回娘家了。我就成了客人,远方而来的客人。
望着妈妈,鼻子有点酸,突然就想哭。
爸爸仍是沉默的。他总是沉默的,从不用言语表达他对我的疼爱。
但是小时候生病时,是他背着我走十二里的路去乡卫生院输水;在下雨的时候,是他披着雨布去学校给我送伞,并坚持让我打伞不顾自己淋透;是他在我放暑假的时候,每天都去镇上赶集,不为别的,只为能够到我;是他,冒着寒冷,在我归来的日子里,只为了让我少走几步路,在刺骨的冷风中等待几个钟头。他总是不说他对我的疼爱。但是,虽然他不说,我仍能够感受得到。他会责备我给他买了很贵的棉衣;会教育我堂堂正正做人,兢兢业业工作;他会在我一个月没有打电话回家而向妈妈发脾气;他会理解我对展翔的爱与眷;他支持我的几乎所有决定,并且给予最大的帮助;他会为自己本事不大不能为孩子创造更好的条件而怀愧疚;他会在听到旁人夸奖自己的孩子时一边否认一边甜滋滋地笑……或者,所有的中国父亲大概都是这样子吧!深沉似海,巍峨如山。
我和展翔向父母叩首。一下,两下,三下。真诚地。
我们起身,四爷再次唱喏:“夫妻对拜!”
有一些青年把展翔向我的方向推搡,村里的婶婶大娘也把我推向他的面前,我仍然按照妗子的要求,微低着头,向他盈盈一施夺。
“送新人入洞房!”
四爷的声音未落,哗啦一下,我们就被男女老少簇拥着,进了西屋。
在家乡,新婚头三天,是不论辈分的,可以胡闹。子是,婶子们把我摁倒在床上,给我重新换了一双鞋。这也是风俗之一。
两个同村的大娘,一个拿着梳子,一个拿着筚子,开始在我的头上梳来梳去,一边梳一边唱:
一梳梳到头头。
再梳梳到尾二。
三梳梳到尾。
无病又无忧。
多子多寿。
举案又齐眉。
比翼共双飞。
永结同心佩。
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筛筛梳好后,另一个妇女又梳了一下,唱道:一梳子一筚子,生个小孩带把子。
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笑声飘荡在房间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在笑声中窘迫、尴尬、甜蜜地低下了头。
婶婶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她们开始打笑展翔,捏着展翔的腰,说:
“瞧瞧咱这女婿,多好的小伙子呀,来,脱了衣裳,叫纟审子看看i票厚不厚!”
展翔最怕痒的部位就是腰了,他一边躲闪一边嘴甜地叫人:“好婶娘,你饶了我吧!改天我给你扯花布做裙子!”
别人都笑了开来,婶子说:“刚才还夸他实诚呢,这一转眼,就又寻上我的乐子了!’
众人笑得更加欢快了。
绕月爬上床,好奇地望着我,左看看,右看看。半天才发出一声感叹:真是我花娘耶!”
随着一声“开席啦!”众人散去。姑父把飞扬绕月也带了出去。一间西屋,只剩我和展翔。我们相视而笑,他走到我的面前,由衷地赞美:
“小翎子,你知道你有多好看吗?”
我笑:“展先生,应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新娘子吧!”
他微微颔首说:“是没见过,脸红得像猴子屁股。”
我怒目而视,他嘿嘿一笑,掏出手绢,点着清水,把我脸上的胭脂擦。
他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颈窝,说:“你好香!”
我不好意思地推开他说:“别这样猴急,被别人看到了,会说笑的。”
他听话地分开一点距离。妈妈走了进来,让他出去敬酒。特别交代,来的客人特另多,千万不要喝太多。展翔点头应允着走出去,并不忘给我一个狡猾的微笑。
我看着妈妈,很想像电视里那样,抱着她,只是抱抱她,说妈妈我爱你;说妈妈感谢你我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并且养育我成人;说妈妈若有下辈子我还想做你的女但是,那些话,只供五脏六腑交流,却说不。
可即使我不说,妈妈也应该会知道。对不对?
等到闹洞房的人群全部散去,已是将近九点。
飞扬绕月也被姑父领走了,院子里陡然静了下来。略微收拾一下,我用手指指了指上面,展翔会意。我们蹑手蹑脚地穿过父母的睡房,悄悄地踏着台阶,走到楼顶。
月亮很圆很大,明晃晃的。老人们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看来还真是不假。
我们并肩站立在楼顶,我是多么想拥有这样一个夜晚。微凉的晚风东西南北任情遨游,像年幼时的冬天,母亲温暖的双手,轻轻抚摸着我,带来绵长而细密的呵护;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泥土的甜香,初翻的土味被夜风吹到面前,是只有农家的孩子才能体会得到的那种芬芳;高大的杨树,笔直地伫立在那里,它的叶子在经过几场秋风的洗礼后,渐渐由青转黄,呈现出一派暮景;不知名的小动物在悄声细语,偶尔发出一两声呢喃;整个村子都在沉睡,看不到灯火,熄灯后不愿隐去的星星,点缀着夜空,它们和月亮做伴,就像是在大块的黑色天鹅绒上镶嵌着的美丽的、光彩夺目的水晶。
我们仿佛是站在幸福的城堡上面,万籁无声,天地无存。世界上,只剩下我们两个,遗世而独立。观月,看星,倾听这一切。它们是属子我们的,为了我们的幸福而存在。欢乐中,我的灵魂像一支唱不尽的情歌,越过沉目垂着的广袤无垠的大地,那里的麦子在黑暗的地里沉默奋力地生长,没有纠缠不清的隐喻和深奥玄妙的思潮,没有痛彻心j市的争夺。那歌声,希望生活环境纯净,人生单纯,快乐美好。
这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感觉,然而,它千真万确地就在我的心中。
我把头放在展翔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他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
我模糊地细数着过往,回忆着与他有关的点点滴滴。
此时无声胜有声。是的我无法描述它。最美好、最隐秘、最珍贵的东西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但愿我能再次拥有那样一个美好的夜。
当星星也累了,月亮也倦了,它们躲进云彩的后面,不再偷看我们了,我却仍然没有目垂意,哪怕已经辛苦了一天,仍不舍得在这般良辰美景之时睡过去。我要记住这个洞房花烛之夜的每一分、每一秒。
那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啊!
展翔牵着我的手,轻轻走下楼梯,走到属子我们的洞房西屋。我前他后,我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看着他走过来,脸上,是期待的,幸福的,感恩的神情。他缓缓走到我的面前,站住了,眼光朦胧如梦,他把我揽进怀里,迷离的声音响在我的耳畔:“小翎子,我终子娶到你了!”
他捧着我的脸,仔细地看,眼睛深如谭水,激情四溢,燃烧着炙热的深情。我在他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穿着红嫁衣的女子,她的眼睛那样明亮,执著,眷恋。
亲爱的叔叔,我们是彼此的了。
是你在前世,为我披上衣裳,将我埋葬。
于是今生里,对镜贴花黄,我画着红妆。
大红色的嫁衣,穿在身上,素手惜彩裳。
只为等你到来的时候,做你美丽的新娘。
纵然万般良辰美景虚设,树叶青了又黄,似水的流年,带走青春留下爱你的模样。
当石头也知道了相思,我还是那副衷肠。
只因有你,细数着过往,仍坚守着希望。
终于遇见你,四目遥相对,私语盈盈当。
我醉笑嫣然,陪你三万场,请闲莫哀伤。
劝君常记起,相爱的誓言,久久不离梁:
天长地久地久天长,天荒地老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