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小缎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23
|本章字节:7794字
他笑了起来,微点着头,说:“好,长安。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希望孩子能够长久平安,长寿安康。”
日子已经开始变短了,日头落下的时候,还不到五点。空气中已结有露水,天气微凉,展翔牵着我的手慢慢往家的方向走。他手心的温度,通过我的掌心,传递到我的身体里。对子我来说,全世界再也没有一个人像他那么亲近,那么珍贵,那么重要了。或者对子旁人来说,展翔只是一个平凡的人,穿着恤与休闲长裤站在人群里,也看不出有什么出众的地方。但是,他却填满了我的生命,丰富了我的生命。是我年幼时的依靠与希望,成长时的烦恼与忧j也是我的欢喜和寄壬,是现在的我所渴望的、唯一的幸福源泉。
此身如朝露,惟惜与君缘。
相逢如可换,不辞赴黄泉。
2008年的10月16日,农历九月十,是我和展翔结婚的日子。
一切都是按照家乡的习俗。
因为我和展翔的特殊性,家人把新房布置在了我家一楼的西屋。
父母体谅地说:要给我们举行一个新式的婚礼。既嫁了女,又迎了女婿。因此,头天晚上,我被送至外婆家。第二天清早,有迎亲的队伍前来接我,彩绸起的花轿,锣鼓响器,全班人马。
我穿大红色喜庆的嫁衣,坐在床上。听从铃子的吩咐,从早晨五点起床后,梳妆,铃子拿着梳子给我梳头,一边梳一边唱:一梳离娘亲、二输亲事顺、三输举家合……收拾停当,早餐只吃了一丁点儿可以忽略不计的食物。就那样坐着。强忍到十点,院子里的喧闹依然热烈。表妹偷偷拿了几块蛋糕和一瓶水给我。正欲享受,却被妗子发现,她一把夺走,严肃地说:不能吃!新媳妇不能吃太多。不然等一下上了花轿,你要解手,咋办?拜天地的时候,你又想解手咋办?”
表妹不以为然地说:“那怕啥,都是在咱自己家里。”
“那也不行!”妗子把食物拿走了,我和表妹对视一眼,哭笑不得。
表妹叹了口气说:“真想不通,你为啥一定要在咱家里结婚,这么麻烦。
又不能穿婚纱,还要穿这么土的衣裳,还要遭这么多罪。你要饿到晚上你知道不?”
我点头说:我知道。我会忍着。”
她看着我珠围翠绕的头,感叹着:“不过,咱家里也有咱家里的意思,至少可以尝一下坐花轿的滋味。以后你可要记得告诉我,从小就听坐花轿坐花轿的,到底坐花轿是啥感觉呢?”
我说好。我会详细地描绘给你听的,但是,最好还是要你自己亲自体验一番,才会有最真实的感受。
妗子又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再次下令:“不准吃东西,记住没?等一下村子里会有看热闹的人过来看新媳妇,你可不能傻笑。”
表妹开始抗议了:“连笑都不给?那要咋办嘛!”
“低着头坐着就好了,其他的都不用管。就低着头坐着。”
“脖子哪受得了呀,还有好长时间呢!”
妗子伸手拍了表妹一下,“就你事多!你姐都还没有说什么呢!你哪来这么多歪理?到你出门子的时候,可千万别从家里走。你们去办那种穿的露前露后的衣服,摆洋式的酒,那样我也不用跟着吓掉魂了!”
表妹揉着被拍痛的地方,龇牙一笑,说:“你想让我受这种洋罪,我还不干呢!”
子笑笑了。
果然,开始不断地有人进来瞧热闹,对着坐在床上不发一言低眉顺耳的新娘子一顿点评,再对穿的衣i艮戴的钗环发出感慨。
表妹在我耳边悄悄地说:“姐,不过说实话,这样子才更像新娘子。
真是好看口内!”
趁无人的时候,我抓住表妹的手说:“我好紧张,好紧张好紧张,你看,我手心里都开始有冷汗了。咋办呀!”
她惊讶地搓着我的手说:“不会吧老姐,你也算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呀,怎么会这么不经事呢?又不是嫁给陌生人,你们都认识那么久了,怕啥?紧张个啥子哟!”
“哎呀!我也控制不了,就是好紧张。可不可以不结了,我不要这个仪式了,好不好?”
表妹“啊”的一声大呼,旋即捂住大张的嘴:你别搞笑了!被我妈听到,非被扒皮不可!别担心了,等下上了花轿就好了!刚才我去偷偷看了花轿,好新呀!花轿上的帷幔、璎珞、彩绘好漂亮的!轿顶还有两个小小的人,一男一女,嘿,像你和展翔那样!”
子是盼着上轿的时辰快点到。
十一点左右,开始有个男人的声音在堂屋喊着算出来的古历:“新人属狗,五行旺水缺火,司四季位中央,巳时上轿,请酉鸡、子鼠、申猴属相人员让路,互不妨碍。”
有一部分人走了,他们是属鸡、鼠、猴的人。那是家乡的规矩。
鞭炮劈里啪啦地在院夕卜响起,喜庆的音乐奏起来了,打扮一新的四个送亲的妇女过来,搀扶着我上轿。我的头开始懵了。
花轿的悠荡才使我回过神来,我茫然地打量着四周,一乘小轿,一把固定在轿顶的圈椅,此刻,我就坐在那把圈椅上。至子如何上的椅子,先迈的哪只脚,有没有笑,表情是怎样的,全部都不知道了。轿夫在使坏,这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四个壮年汉子不按节奏地把花轿扔来扔去,我只有一个感觉:想吐。我开始感激妗子阻止了我的偷吃。不然,这种摇晃岂有不吐之理?
路经其他村庄的时候,响器班子又开始嘀嘀嗒嗒地吹奏起来。花轿停止不前,我知道,那是被恰巧赶上的邻村人拉住了花轿。这亦是习俗之一了。我抹了一把汗。听得迎亲的管事大爷在客套,他一定是在拿着好烟、糖果,散往拦轿的人群。听他朗声说:“借今个吉日,俺家闺女出门子。大家伙拦轿,也是给俺们增添几分喜庆。咱抽根喜烟,所有烦恼都没了;吃颗喜糖,保证您八十岁牙口都不松动呢!也向您讨个吉利。大家伙让了吧,还要赶回去趁着吉时拜堂呢!有家里没做饭的,咱跟着花轿走,到俺那,保证好吃好喝好招待!”
我听着大爷的话,紧咬着下唇才不让自己失笑出声。
接着,有看热闹的男人回驳:“老夏,好酒好肉谁家没有呀!这几年不像前几年,吃个席面都像过大年。现在哪家哪户不是三天炸两天煎,咱都不稀罕酒肉了!还是按老规矩,让轿夫耍一个,从俺这条板凳下面钻过去,花轿不沾地,咱乖乖地拿了板凳让路,再祝福新人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众人起哄:“对对对,钻板凳钻板凳,钻过板凳五谷丰登百事兴隆。”
“大家伙大家伙,听我一言,咱家这闺女吧,身子骨比较娇气。从小连一桶水都没有提过,家里都惯得身单力薄了。这钻板凳时,花轿一翻转,怕是怕是受不住呀!”大爷还在坚持着。
“那不行卩内!谁家的闺女不娇气呀!咱这出阁,以后都不是咱家的人了,咱也用不着替人家心疼了!钻板凳钻板凳!”
“闺女!”大爷冲着花轿里的我叫道,“陈庄的大爷大娘想给你添点彩,你可要坐稳扶住了,别给咱老夏家丢脸!”
我已经顾不上笑了,两只手死死地抓住圈椅的扶手,抓到关节发白。生怕有什么闪失。
“起……轿……”随着领头轿夫的一声呼喊,花轿猛地一下被高高地举了起来,我惊魂未定,但见花轿左忽右闪,上高下低,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被四个轿夫灵活地甩来甩去。我的头刚被撞到椅靠上,又被磕到轿门上,下意识地去揉碰疼的s卩位,刚一撒手,整个人又差一点没被扔出轿帘外!
我知道,那是轿夫们在表演他们的绝技一抬着花轿钻板凳了。
我想起几天前爷爷与爸爸的对话,爷爷说一定要请李村的轿班子,因为他们最厉害,功夫最了得。单手抬着花轿可以钻过板凳还手不离轿轿不地。
此刻的我就坐在这顶喜气洋洋、描龙绣凤的花轿上,亲身体验那些抬轿人了得的功夫。脑袋被撞得七荤八素,一片混乱。晚上展翔一边听我绘声绘色的描述,一边揉着我脑袋上的包,笑不可抑。
已经记不起是在多久之后,花轿终子平稳了,那说明,板凳已经成功地钻了过去。我松了一口气,无声地轻拍着胸口,把那颗几乎要跳到嗓子眼的心安抚回它的位置。大爷又进了一轮的散烟散糖,并且邀请着那些乡亲们去喝杯喜酒,我听到有中年妇女的声音响在花轿的后面,说:闺女,早生贵子,白头到老啊!唢呐、笙、钹、锣等组成的小乐队,又重新吹奏起富有情趣的民间小调。花轿轻轻晃着继续行进。我在心里说,又过了一关,太好了。
事实证明,我乐观的早了点,在路经每个村子的时候,都会有拦轿者出现。有时候,同一个村子,在村东头拦了一次,村中间再拦一次,甚至都要离开这个村庄了,村西头的农闲人还要再拦一次。
我坐在轿里,一遍又一遍地体会着犹如珠海珍珠乐园的过山车般的刺激折腾,茫然着。惊诧莫名,目瞪口呆。后来妈妈说,路上拦轿的人越多,越说明这家人的口碑好,人缘佳,新人也就越光彩。子是短短的几里路,走走停停,在不知道钻了多少条板凳,不知道大爷的烟与糖散发出去多少之后,终子听到有小孩儿的声音响起:“俺姑来了!俺姑来了!”我知道,那是到了夏家村。
我听到已经放学的孩子们追着花轿跑,他们嘴里含着糖块,口齿不清地想掀起侧轿帘跟我说话,不停地叫着:姑!姑!姑!”还有飞扬绕月,拍打着轿身说:花娘、花娘你在里面吗?在里面吗?”我很想答应他们一下,但是想到妗子“没拜堂不要说一个字”的嘱托,只能闭嘴。大爷一边撵开他们,一边再拿出糖果哄他们。
花轿渐趋平稳,并且慢了下来,那是按照老历,花轿到后绕村一周,在夹道欢迎的人群中擦肩而过。响器班子更加卖力地表演,声声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