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薛赐夫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34
|本章字节:13498字
文津镇,由文津河得名,这是东辽河上游的重埠。历史很怜爱这个美丽的古镇,称她为辽河第一镇,因为她和流经这里的文津河一样默默地世代为人做嫁衣。实际上,辽河从源头流到这里之前还是条挽着裤腿可趟过的小河,只有在镇南汇合了文津河,才有名副其实的滔滔辽河水。文津不争名,还习惯地把自己称为辽河流域,这种若谷胸怀和奉献精神世代濡润着这方人民。
镇容洁净繁华,民风古朴。
坐落在东头的聚仁轩店家这对热心肠的夫妇正在说话。
老板娘说:“哎,我跟你说个事,我怎么觉得你前两天收的那个小伙计像女的,斯斯文文的,你得加些小心。”
“我小心什么?我求之不得,你没见这几天很多车辆都往咱这店挤,都是冲着他来的。他手脚勤快,上菜添酒有眼力见,招来多少回头客呀。”
“我正是要跟你说这层事,别光图生意好,让人家吃了亏。”
“看你说的像真的似的,要真是女的,就不让她干活了,我就收她做小。怎么样?”
“你别没正经的,你要敢有这个心,我就找个兽医把你劁了。”
“你真狠,你把我劁了,连你那份也没有了,你不馋?”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跟你说正经事,你胡吣些什么?”老板娘发脾气了。
“好,好,你别生气。说正经的,我告诉你吧,她就是女的。”
“真的,你怎么知道的?”
“那天,傍黑下雨了,我出屋收幌子,吓了我一跳,发现咱店门口躺倒一个小伙儿,我怎么叫也不醒,我推呀摇啊,还是不省人事,我只好把她背进屋来,我这一背,立马感到有两个鼓鼓软软东西贴我后背上,我正纳闷儿呢,就听见她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我明白了,这是个女的,我这一背把她那两个宝贝硌疼了,我三步两步背到西下屋,把她放到炕上,她衣服都湿了,显露的身形清清楚楚是个女孩。我拿凉水喷她脸,又给她灌几口水,过了一会儿她清醒过来,立刻本能地护着自己前胸。当时,我已经知道她是女的,但没说破,我说:‘小兄弟,你这得了什么病啊?’
“她摇摇头吃力地说:‘大叔,行行好,给我弄点吃的吧。’
“饿的,饿晕了。好可怜哪!
“是!我赶紧到后厨给她找些吃的,她一边吃一边说:‘我本来还想走,可现在走不动了。大叔,你就让我在你这待几天,有什么活让我干干吧。对了,把你的衣服给我一件。’
“我说:‘好好,明白,你先养几天,我这吃住都方便。如果你也觉得方便,待多长时间都行。’”
“那你早就知道人家是女的,为什么瞒着我?”
“人家扮成男的又不想跟咱说,必有人家的理由。我怕你知道了,你那关心人的热乎劲儿上来了,把这事给说破了,就不好了。”
“可你现在这样也不是办法呀,女孩在前堂会出事的!”
“我一直暗中护着她,关注她,也许有一天她会自己说出她的来历,或者她还是想走,一切顺其自然吧,好事做到底。”
“我得空和她唠唠,不过你不许有歪心啊!”
“你呀,真是女人之见。我歪心有,缺歪胆儿,你不想想,你看看她像一般人家的孩子吗?说不定是什么金枝玉叶、名门之秀,我能惹得起吗?”
“不行就别让她在前堂了。”
正说着,就听见前堂有人嚷嚷起来,两口子赶紧跑过去,就看见有两个泼皮正纠缠着那小伙计:“你也不打听打听,哥俩是什么人,我把话撂这,今个你要不陪咱们喝这顿酒,可别怪咱们耍酒疯。”
“谁让你长得这么水灵滑溜了,哥俩就是想亲亲摸摸,是不是,哈哈哈!”
尽管小伙计一再挣扎,还是被那两个家伙揽在怀里。
店主上前劝阻:“两位两位,不要这样,我是小店掌柜的,我请两位喝酒。”说着递过一个小元宝,“看在我的面上,两位放了他。”
“去去去,没你的事,你去掌你的柜,我们喝我们的酒。”说着就去亲小伙计。
小伙计怒不可遏,狠狠地打了那泼皮一耳光。
那泼痞先是一愣,然后笑起来,“哈哈,这就对了,不打不成交嘛,打是亲、骂是爱,来,咱们好好乐呵乐呵。”说着搂住小伙计就要亲嘴。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坐在窗前一桌吃饭的年轻人一个箭步蹿过来,在那泼皮脖子和肩上飞快地点了穴。
“哎哟!”
另一个泼痞上来想打这年轻人,被年轻人一挡一拉,骨环就被摘下来,胳膊已经搭拉下来,疼得他嗷嗷叫。
“这位爷,这位爷,饶命,饶了我们,下次再不敢了,不敢了。”
你们向这位兄弟道歉!
“是是是,这位兄弟,刚才冒犯你了,是我们心数不正,我们不是人,做这种缺德事,遭报应了。哎哟,疼死我了。”
“爷,爷啊,求你快给我解穴吧,我快散架了。我给这兄弟陪罪,管他叫爷叫爹都行,刚才是我错了,我是混蛋,王八蛋,再不敢欺负人了。爷,你给我解穴吧,求你了。”
年轻人毅然给两个泼痞恢复正常。
两个泼痞千恩万谢,就往外走,又回头放下酒钱,诺诺退出饭馆。
店主夫妇对这位年轻人是千恩万谢,说若不是这位壮士出面解围,小店可能都会被砸了,也可能发生更严重的后果。
小伙计上前给年轻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位大哥受我一拜,谢谢你搭救我。”
“不敢当,别客气。”
小伙计抬起头注视着这年轻人,年轻人也凝神地看着小伙计,二人凝视好一会儿,彼此都萌生出一种说不清的激动和好感。
这小伙计原来就是秀月,虽然她戴着老鞑式瓜皮帽,脸上有污,但那俊美的脸型,顾盼的明眸,优雅的气质,很难不让人怜惜和联想,这原本就是个女孩嘛!可怜的秀月,聪明的秀月,她没有投河,而是乘夜深出逃了,她女扮男装,一路历尽艰险,千辛万苦从辽河下游逃到这辽河的源头重镇。也许她应该转运了,在这里她遇见了贵人,遇见了让她心动的人!
“这位大哥,请留个姓名,我希望日后能报答你。”
“不要说报答二字,我姓马,名相礼。今天见到你觉得咱哥俩很投缘,咱们应该成为朋友的。”
“大哥说的极是,跟我想到一起了,今天认识了大哥是我的福分。”
店主说:“小兄弟,今天你可遇着贵人了。”
秀月说:“是啊,好人坏人都让我遇上了。你也是贵人,我知道你暗中保护我,日后我也会报答你。”
店主笑着说:“看你说的,我只是想尽地主之谊,只要你没把我孟某暗中保护误会成窥探你就好。”
秀月看看店主,明白他已经清楚自己是女的了,但一直不说破还暗中保护,很是感激,她深深地给店主鞠了一躬:“你是好人,还有大婶,我心中有数,到今天你都没问我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你的定力真深,我的感谢就是祈望你好人发财。”
“谢谢了,好啊,只要你没事就好!刚才我好担心哪。”
相礼也很担心:“小兄弟,我估计那两个泼痞决不会善罢甘休,恐怕这里不宜久留,必须马上离开。不如这样,你先到我家避一下,我是河东将军泉人,跟我一块走好吗?”
秀月没想到这位哥哥竟如此热情尽心,便激动地说:“谢谢哥哥!你救了我又收留我,我从此要转运了,真是吉星高照否极泰来!你是我的恩人,我这就跟你走。”
秀月告别店家,匆匆和相礼出了文津镇,离家出逃两个多月了,她心情从未这样轻松过,而且第一次和一个让自已心动的男人同行,真不敢想象,好像身心都找到了自由。秀月非常感谢这位救命恩人,禁不住把自己的身世和来历对相礼倾述,她决心摘下帽子,去掉头饰,还一个真实的女儿身份于这片天地于哥哥面前。
相礼惊讶之余更感惊喜,他从见到这小伙计那一刻起,就下意识地默念过——他太像女的了,这要是个女的多好!如今真的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他的欣喜没法形容,他甚至要感谢那两个泼痞,是他们给了他出手的机会,才结识了想象中心仪的人。而秀月的经历让相礼感到她是个了不起的女孩,他敬她爱她心疼她,便深情地说:“啊,秀月妹妹,你的经历我很钦佩,你吃了很多苦,从现在起这一页就翻过去吧,你应该开始新的生活,那种不用担惊受怕安全平静的生活,我会保护你的。”
“谢谢哥哥。”
秀月随相礼来到马家,相礼把秀月的经历说给母亲听。
秀月看着这位慈眉善目的母亲,感觉这是位充满幸福感的母亲,说明这个家庭是和睦温馨的,看她衣着考究又不奢华,气质高贵却极度亲和,这让秀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太像了,母亲活着也应该是这个年岁,她真有喊声妈妈的冲动。
相礼的母亲听完秀月的经历,热泪盈眶看着秀月说:“孩子,你可吃苦了!”
母亲这第一反应就让秀月非常感动,往日的刚强此刻变成珠串式的眼泪,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已的感情了:“大娘!我真想叫你一声妈妈呀!”
“孩子,你想叫就叫吧!我一辈子生了四个儿子,就缺个闺女,你给我当闺女吧!”
一种说不清的悲情一下子涌上心头,十七年压抑和扭曲的感情像开闸潮水倾泻而下,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妈!妈!”她哭得浑身颤抖。
“哎哎!闺女,你哭吧!哭个痛快,从此你就是有妈的孩子,一切有妈给你做主,没人敢欺负你。”
可是,就在秀月刚刚感到有妈有家的温暖的时候,一股潜在的阴冷煞气正向她不设防的身心袭来!秀月还在哭着,她还不知道即将开始的新生活也布满荆棘,更有欲置她死地的拦路虎。
“哎哟!二姨这话说给谁听哪?妈呀!哪来这么个姑娘哭成这样,还怪俊的。”表姐吴梦君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人未到阴阳怪气的声音先到了。
“这是我刚收的干闺女,是相礼在镇上打跑两个泼痞救下的姑娘,你来得正好,我跟你说,可不许欺负她。秀啊,你叫她表姐。”
梦君嘴一撇:“哎哟!相礼真行啊!跑到文津演一出英雄救美人的好戏,真是侠骨柔情啊!”
秀月本能地警惕了:“表姐,你好。我叫秦秀月,相礼哥哥救我的时候不知道我是女的,当时我是扮的男装,在饭铺当店小二的。”
“啊!女扮男装,这故事好传奇吔,这是十八里相送啊,景景见情,这相礼还蒙在鼓里,也够傻的了。”
秀月听出来了,也嗅出来这些话里的醋味,感觉这位表姐的不友善,便回应道:“表姐戏文看得太多了,我觉得相礼哥哥很清醒很真诚。”
“哎哟!你看看,刚来就护着他,真好意思!”
相礼听不下去了,说:“表姐,我妈可有话撂下,你不能欺负秀月。”
梦君不敢得罪相礼,赶紧说:“哪能呢,闹着玩嘛!是吧,妹妹。”
秀月心想,这个表姐刚才明枪暗箭不停地出手,这会说是闹着玩,真够狡猾的。
表姐这番表现,使相礼觉得应该找机会让秀月知道他和表姐是普通亲戚,没有其他关系,于是第二天他想约秀月一起上山采药,便到妈屋说:“我上山采药了,让秀月一起去散散心吧。”
相礼妈说:“好,去吧。”
梦君一直注视着相礼的动向,她不给相礼和秀月单独接触的机会,便接踪进屋:“我也去!”
相礼一时想不出不让她去的理由,只好三个人一起上山了。三个人都觉得尴尬,不便说话了。秀月很紧张,她知道肯定又面临一场斗心眼的考验,真没办法!
相礼思考一会儿还是先开口了:“秀月,我和表姐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玩,这山我们经常来玩。哪有棒子,哪有山里红,我们非常熟。”
“是吗,真羡慕你们呀!我从小就没人一起玩。”
相礼说的都是实情,是很正常的关系,可梦君听到相礼的话,却觉得很得意,便进一步显示他们的特殊身份:“秀月,说了你别惊讶,相礼和我事同年同月同日生,人家都说我俩是龙凤胎,我比他只早生半个时辰,就成了他表姐。”
秀月真的很惊讶:“真的!太难得了,你们就像孪生的同胞姐弟一样,难怪形影不离呢!”
梦君听秀月这么一说,立刻觉得自己说龙凤胎这事有点失策,弄成同胎姐弟了,还怎么谈恋爱?赶紧纠偏道:“像归像,毕竟不是,我们还是两个娘胎生的嘛,跟别人也没什么两样。”
秀月也不往下究。相礼听了暗笑,觉得这两个女孩话里都有话,暗中叫劲儿,他接过梦君的话进一步说实情:“没什么两样?表姐,这不对,正因为我们是一天生的,正因为我比你小,你就从小让着我,长大管着我,照顾我,操心费神,这我最有体验的。”
梦君听了心里热乎乎的,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便说:“这倒是真的,还算你有良心,我以为你是块木头呢!”
话说到这里,三个聪明人心里都明白了,秀月装作没听见似的,专注地想抓落在花上的蝴蝶。梦君觉得自己又失策了,怎么能当着秀月面说他是块木头呢,这不等于告诉人家,马相礼对我吴梦君从未动过心,我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好你个马相礼!你这是设套圈我呀,她想发作大骂马相礼,可话刚到嘴边又咽回去,这次庆幸自己没再失策,如果这时真的对相礼骂起来,甚至吵起来,无疑等于向那个秦秀月宣布自己已经出局,甚至根本就没在局里面,好险,我差点上他当。
梦君善于思考,她很快转念一想,觉得事情不能怪相礼,人家今天给足了我面子,当着秀月面尽说我好话,说些两个人很亲密的真话,他没什么不对的。错的是自己太得意忘形,总把话说秃噜了,弄得自己不好收拾,好尴尬。幸好那个秀月不明就里,钻不了空子。
秀月心里非常高兴,这一回合让她清楚了,相礼哥和梦君没有恋情,只是表姐单相思。
她看到相礼若无其事的样子,暗自佩服他的聪明,也觉得再不用怕表姐了。
晚上,相礼在书房整理采来的草药,秀月过来帮他。这是三间通的大书房,秀月看到除了四书五经、二十四史这些例书之外,还有很多医书和手书的无数册汤头谱及药性考之类,山墙挂一幅像。
相礼说:“这是我父亲的画像和他用过的书房,他是品尝草药毒死的,被称为一代药王,我正在学医。”秀月感到这里分明是一位饱学的贤杰走向胜境之津梁,而那手书的药方和药性考则记录了主人毕生的心血,一代药王的志向品格令人肃然起敬。秀月恭恭敬敬进了香,向老人家像深深敬礼。相礼立刻站到像前还礼三躬:“谢谢秀妹妹。”
梦君很生气,一眼照顾不到,两个人就凑到一块去了!真是防不胜防。她冲到书房斥道:“秀月,你怎么进这屋了!他在整理草药时谁都不能打扰,这是规矩。你不懂也不问一声!”
秀月这次一点不紧张,也不想当着相礼的面与她争辩,便笑着说:“我真不知道,既然是规矩,我这就出去!”秀月说着就回了相礼妈的屋里。
梦君看着秀月走了,便进了书房笑着说:“我来忙你整理。”
“不行!不行!你可别给我碰乱了。”相礼急切地说。
“我认识,把一样的放在一堆,不就行了。”
“不是这样的,我要分几年生的、几叶的,山阴的、山阳的,好多分法逐一对照,你可帮不了我。谢谢你了,行行好,别打扰我。”
“你撵我是不是!那刚才秀月为什么能来?”
“秀月是客人,我对她说你帮不了忙,人家就没乱动,没像你非帮不可。”
“那好,我也不动,我在这看着你整理还不行吗?”
“表姐,我这是很用心的事,你坐在这我能不分心吗?”
梦君笑了:“这话还不错,说明你心中有我才会分心。”
“这哪儿跟哪儿呀!你耽误我多少工夫了,求你了,请回你房去吧!”
“怕耽误工夫,那好办,从现在起你不要说话了,我也不说话,我就坐这看着,行了吧!”
相礼生气了:“真是的,你这人怎么这么赖呀!你坐着吧。”
秀月回到相礼妈的屋里,心里美滋滋的,她觉得今天和相礼哥的心贴近了,信心也更足了,她很激动:“妈,我今天头一次和三哥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我真高兴!”
“真的吗?三个人在一起,我看你也高兴不到哪儿去。”
“是真的,我们三人都很高兴,主要是三哥说的话太聪明太智慧,都是我们最爱听的,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我倒信,他爹活着就说这小子大智惹愚,所以选他入杏林学医药。你说说看,他怎么个聪明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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