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薛赐夫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34
|本章字节:13076字
对于马常育来说,这简直就是一次青春蜕变!他除了和人们一样感受社会变革带来的自由之外,还感受从妈妈挚爱的枷锁中解放出来的自由。昨天,妈夸他长大了,真地打开最后一扇门,让他自由了。而他自己也仿佛觉得自己真的长大了!一下子觉得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力量,他要做很多事情,担当起家庭的责任。一个男孩心理开始立志,就表明他告别少年走向青年时期,一切要自己做主了,自己走路。有人走得好,有人走得不好!也有个闯荡磨砺的过程。
现在常育真是自由了,他说干什么事,只要和奶奶妈妈打个招呼就行了,没有不同意的时候。长大成人了与没长大的孩子之间这区别太大了,连常育自己都觉得这待遇来得太快!
今天,他要进城打听一下书画的行市,如仪打完招呼骑马就走。
到了药铺,他把马拴到圈里,径直走进办公室,礼貌地说:“李爷爷,大哥,我来了!”
大掌柜已老态龙钟了,笑着点点头。
“你一个人来的?不会吧!”庆育不相信地说。
“是我自己来的,奶和我妈都同意。我已经是大人了,你像我这么大都做好几年事了。给!大嫂给你捎来的,说天凉了,让你带上。我看好像是兜肚,你怎么还像小孩似的,带那玩意儿?”
“我肚子一着凉就疼。”庆育上下打量常育,“想当大人,是吧?走!我带你买套衣服。”
“为什么?”
常育在一家画店浏览画,看每幅标价,他发现一幅画和自已拿来的这幅一样,感到奇怪,便问道:“掌柜的,你有两幅这个画吗?”
“这怎么可能,我这不卖赝品的。”掌柜的一直在捉摸常育,他懂画?看这打扮像个少爷,他手里拿的什么?一轴画?这人进来半天了,究竟干什么呢?
常育不懂什么叫赝品,也不好再问,索性出来了,想进另一家画店。
掌柜的想探个究竟,便说:“小兄弟,我看你很喜欢这幅画,回来咱们有商量。”
常育说:“我对你实说了吧,同样画就是有两幅,你这一幅,我这一幅,我不能抢你生意,走了。”
掌柜的知道他店里的虽可乱真毕竟是赝品,如能弄到真迹那可值钱了,便说:“不要说什么抢生意!以画会友,我们交流一下嘛!来,我看看你的画。”
这人是个行家,一看便惊讶了!果然是真迹出现了:“小兄弟,恭喜你呀!这真迹失踪一百多年了,看见没?这是乾隆年间的作品。这人原本是宫廷大画家,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获罪被押了,他的好些画从此失踪。敢问你是怎么得到这宝物的?”
常育当然不能告诉他真相,便吹牛道:“我祖上留下来的。知道秦镜北秦老先生吗?”
“清末大家,当代画坛泰斗级人物,哪能不知道。”
“对,他老人家嫡传女大弟子给我们鉴定的!绝对稀世珍宝!”
“小兄弟,你这样拿着宝贝满处走很危险,不如转给我,我给你这个价的五倍。”他指赝品标价。
常育心花怒放!这东西咋这么值钱?他装作很内行的样子,记得妈说画论平尺卖,便说:“不瞒你说,鉴定时候估过价,一平尺你这个价靠谱了,你想要就再加三成!”
掌柜暗自叫苦,我说一幅价钱,他说一平尺,这相当于四倍再加三成。这年轻人不可小看!经过讨价还价,常育满意了,终于成交了。
常育把钱放进褡裢里,口朝里反背着,天哪!好像胸前后背一面几块砖头。
出了画店,没走几步,迎面碰上两个人打架,其中一个故意躲在常育身边,转着圈掩护自己。另一个就上前撕打,几次险些拉掉常育的褡裢。常育警觉地一个箭步拐进一个门洞,甩开打架的人,刚跳出来不觉又仿佛进了女儿国,盛情地“夹道欢迎”。他听不清这些女人说些什么,只是觉得好多只软软的手不停地拉扯他,好不容易摆脱一批软手,赶紧摸摸褡裢,那两个硬硬东西还在,保护好那重重的褡裢。
原来这条街是城里最热闹的地方,名字很怪,叫老虎嘴子。有书画古玩等商铺,也有茶馆烟馆酒楼,还有说书唱大鼓京戏评剧戏园子,路北灯笼招眼浪语盈耳,半条街门户相邻都是花窑。真可谓雅俗尊卑共赏,吃喝嫖赌咸宜。
常育这会儿正走在路北红灯地段,每个门口都有窑姐拼力招揽他,拉来拖去,在他不名所以的时候,早被拉进一间门户。
“小哥儿,看见外边灯笼上的名字了吧,我叫柳叶,今天姐侍候小哥儿,保准让小哥贼舒坦贼舒坦!”她边说边脱衣服,本来穿的就不多,刹那间只剩个红兜肚和短裤了。她迅速拘在常育怀里,逗引他。
常育没经历这事,被她摩挲得心里刺痒,而他的手不断被引领到新奇的埠头,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身上发抖。他推开她,站起来:“你别碰我,别碰我!我也不碰你,别逼我。我走了。”他整理自己衣服。
这柳叶早被这英俊健壮小伙子迷住,很起兴,势在必得!她让常育直接进入主题,常育顿悟立刻躲避。
常育反抗,他的力气当然能制住对他的进攻!这小子不简单,跟他爹一样经受了肉体的诱惑,他控制住自己,把她也控制了。
“小少爷,我第一次经历你这样的人,你真是个雏!你松手吧,我不再缠你了,也不要你钱!”
常育从褡裢里抽出一些大票给她:“谢谢你,让我走吧。对了,你让我知道了女的。”
柳叶笑起来:“你知道个啥呀?你啥也不知道!门儿你都没进,你知道屋里有多少好吃的,都是啥滋味?哎呀妈呀!你给我这么多钱?干脆!你把我赎了得了,我就跟你,正房更好,偏房也行。我才22岁,大兄弟,救救姐吧!我柳叶一辈子对你好。”
常育说:“我走了。”
“哎!大兄弟,你要小心你的钱!从你打那画店出来,我就看见你了,你太英俊了。我知道你那钱褡子里都是钱,你这样在外边走是很危险的!刚才就有两个跟在你身边打架,肯定冲着你钱褡子去的!所以我使劲把你拉进屋也是想提醒你!这街上常有几个坏人突然蹿出来,把人打个半死,抢了钱就跑。”
“是吗?哎呀好险呢,谢谢你好心!保重吧!”常育觉得这个人不错,提醒很重要。他决定不单独走了,警惕地问:“有后门吗?”
“有,我领你绕出去!”
“谢谢!”又给她几张大票,跟随她拐弯抹角出了后门,上路叫了辆三轮车,说到吉寿堂抓药!顺利回到药铺。
“大哥,这些钱帮我保管起来。”
庆育感到奇怪,他有些不放心这个弟弟:“嘿!你哪来这么多钱?”
“卖了幅画,我没想到那画那么值钱,那画店掌柜说这画家是乾隆宫廷画家,后来囚死狱中,他的画已失传快二百年了。我一听这个更得要价,我抹个大零头成交了。”
上午庆育确实看到他拿了幅画,没想到这弟弟很会谈生意,他想借做药店的流动资金,也好多进些药材。这些年药店经营很困难,市场萎缩,资金短缺,好多药材不能进,成药断档。他一开口常育就答应了。
“药店用怎么能说借?你用就是了,都是家里钱嘛。不过我用钱的时候,你得给我筹措。”
“你用钱干什么?”
“大哥,现在日本鬼子垮了,时局慢慢平静下来,劳工也应该到头了。我想再过些时候到黑龙江那边去打听打听,总应该有个下落。如果找到下落,咱就使上些钱,把大伯和我爹领回来。”
庆育半天没说话。
“你觉得怎么样?咱俩一块去最好了。”
“弟,你确实长大了!好样的,我非常赞成。咱们做儿女的心时刻牵挂父亲,这些年我不停地努力打听,甚至利用到北边进药的机会跑了几百里,托了很多关系,没有一点线索。”
“家里人都不知道你做了这么多事!大哥,辛苦了!”
“没有什么好消息,说这事不让家里人更难过吗!”
“大哥,现在形势变了,会有线索了!”
“是啊!有一线希望比没有好,你是大人了,也得准备撑住事!”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大伙?”
“那倒不是。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天天和弄这个事,让家里人天天揪心。”
“谢谢大哥,我明白了。这事就你知我妈知行了,不跟别人说了。”
常育感到大哥很悲观,这可能和他到北边跑过一趟有关系!常育虽然有时也悲观过,但他心里总是乐观占上风,这些年家里人不太爱提这事,这证明大家似乎默认了最坏的结果了,只是不说。都和大哥一样,这很可怕!越是这样越应该去找,给大家希望。常育想到这些,更急切地想走,越快越好。
大哥提醒不要天天和弄这事,是有道理的,现在他的计划也不跟妈说了,自己在抓紧进行。首先他急着筹款,原先最愁的事现在不愁了,因为他有一批值钱的画。把画装在柳条箱里,进城卖画,还没走出家门便顿悟,这些画变成钱就拿不动了!为什么不直接拿画呢?到北边城市再卖嘛!路上带钱有危险的恶果都解决了,真是天助我也!
常育在寻找时机和借口,这时候正好先后有两个媒婆来给他提亲,他觉得机会来了,便跟奶奶说:“奶,你最疼我,你管管他们,别让他们给我说媳妇,我见着媒婆就起鸡皮疙瘩。我要去药铺,城里太热闹了。”
“你不是刚从那儿回来吗?”
“头天去第二天就回来了,这回我要在城里待一两个月,大哥让我学学生意。”
“学生意?好啊!跟你妈说吧。”
“我不说,她老想给我说媳妇,我说不过她!”
奶奶笑了:“晚两年娶媳妇也行,想学生意就去吧!”
“哎呀!真是我的好奶奶。谢谢奶奶!”
常育这真真假假的伎俩,真是迷惑了家里人,连他妈也以为他是逃婚,赶紧检讨自己,生怕好心办坏事,伤害了儿子。让他自己安排吧!
常育安抚了母亲,进城和大哥告个别,便开始了寻父之旅。
他第一站就到哈尔滨下车,这才叫城市,太美了,各式各样的大楼,有尖帽子有圆帽子,马路铺着整齐的小方石块,常育觉得很像大苞米粒,真怪!哈尔滨现在还偶尔能看到苏联红军,主要是八路军,他们站队走路,遇到前面有行动不方便的老人便主动让路,和老百姓很亲和。路边卖水果的拿苹果给他们,他们不要,一个劲地敬礼推辞。看到这些,常育很有好感,也不紧张了。先找个店住下,他要个标间,太舒服了,房间里有厕所真是头一回看见,先享用一下再说。最主要的是有带锁的柜和抽屉,他可以把那些画放好,钱放好,这就放心了,行动很方便了。
侍应生敲门,进来说现在是用餐时间,问他是到楼下餐厅用餐还是送到房间来。常育想了想,还是下楼去吃,那里可以见见住店的人。吃饭的时候他找机会问了几个人。有的说劳工早就被日本人折磨死了,有的说很多劳工被运到日本去了。这消息真让常育心慌。吃过饭他到柜台问,一个管事的告诉他去找军管会,说军管会对百姓很热心。
常育对八路军已有好感,他相信他们会热心帮他,打听好地址走不少路真找到了军管会,在道里一座大楼挂着大牌子,门岗旁边传达室写着接待处。常育上前说明来意,那军人微笑着说:“小同志,你坐那稍等一下,咱们军管会专门有个搜救劳工的机构,一会儿我们通讯员回来带你上去啊。下一位!”
不一会儿,他被一个小战士带到三楼一个房间,门上写着第六处。一个军官引常育坐在沙发上,问了些情况,包括被寻劳工的姓名年龄家庭住址何时被抓已知情况,在大硬皮本上做了登记,然后又拿出一个大硬皮本,问道:“同志,你识字吗?”
常育点头:“识字。”
“很好!给你这花名册,我们部队前些天解救过两批劳工,名单都有登记,你自已找找看。”
常育很激动!他希望看到大伯和父亲的名字,然而这五百多人的名单他搜索两遍也没有那熟悉的名字。
军人看到他失望的神情,便过来安慰:“同志,不要灰心,我们还在继续搜救!你要想多了解劳工情况,请跟我来。”他带常育进套间里,指着正在向几个老百姓讲劳工情况的两个军人轻声说:“这是老魏和老沈,是刚解救的劳工,现在参军了。他们正介绍劳工情况,你可以去听听。”
常育听了介绍,心凉了大半截。这劳工大都在深山老林挖山洞,百八十里没人烟,消息不通,他们不知道日本垮台了,有的山洞可能知道了消息,那些日本人他们自己跑了。也可能劳工察觉日本人有异常,便先暴动了!把日本收拾了。可是他们不知道路,在深山里转,很难出来。这就是说劳工很难活着出来。
“请问你们二位是怎么出来的?”一个人问,这也是常育想问的问题。
二人的回答实在让人们惊讶!
“我们很幸运,有人发觉鬼子要屠杀,就组织暴动!反正一个死,拼了!正好咱们部队在附近搜索,听到枪声,过来解救了我们,劳工还剩二百多人,死了一半!”
“老天爷呀!这世上还有这样人,给他们干活,完活全弄死。我操他八辈祖宗!”
“日本鬼子不灭,天理难容!”
“部队来得太是时候了,晚一步你们就难说了。八路军还在山里找劳工是吗?”
“是!”
常育打听这山洞都在哪里?得知边境大山里都有,嫩江山里就不少,老魏、老沉就是在嫩江的。他不甘心带着这些坏消息回家,他还抱有侥幸心理,也可能父亲他们也暴动了!他决定去嫩江。有一条他很明确了,不是使钱的问题,是找不着的问题,真找到了不用使钱!八路军不是那样军队!
回到旅馆就在想如何处理这些画,反正不能再带了,放哪保管也不放心,豁出去了,交了很多押金把这间屋租下了!然后上了去嫩江的火车。
常育有经验了,下车先找军管会,这里的军管会没有专门搜救劳工的部门,由办公室统管。也是登记,然后看花名册,常育仔细搜索这名单。
这时间一位首长在接电话,常育耳朵好像会拐弯,专门注意听首长的话。他听到好像在坐虎滩一带深山里发现一处水泥平台,中间有伸出一个大铁管,用细铁丝网封住管口,怀疑是日军山洞的排气孔。部队想炸开,请求指示!这位首长说等他带工兵过去看看再定。
常育好像亲临现场似的,幻想着看到隐蔽在树丛中的水泥平台,从管口往里看是黑洞洞,还有一股呛人的气味,能听见里面呼呼响。
炸开里边是什么?常育真想去看看,说不定大伯和父亲就在这山洞里。这样走神儿,当然得从头再搜索一次花名册。
常育在旅馆打听清楚了,嫩江北一百多里有个坐虎滩,日本人曾在那一带设立垦殖场,有一条小轨铁道,通到那就是嫩江平原的尽头。北边就是连绵的大山。常育想去找找,顺小铁道走,有些铁轨已经拆了,越走越荒凉,这里早已无人烟了,路基走到头了,离大山还远着呢。天渐渐黑下来,常育很害怕,他知道自己达不到目的了!不敢再往前走,也不知道奔哪个方向是坐虎滩,只好顺路基回城。他哭了,他觉得再也看不到父亲了,找父亲是自己能力达不到的。马常育太无能!这一路他都控制不住自己,总是有些让他哭的思绪不断袭来。他想到姥爷总哭可能就是这哭的思绪袭来了!
过了三天,常育又去军管会打听坐虎滩平台的消息,那位首长很奇怪:“小同志,你怎么知道坐虎滩的事?”
“首长同志,那天我听你打电话了,我希望炸开那山洞,解救里边的劳工,可能我父亲我大伯就在这里边。”
“小同志,你别激动!我们炸开了,但不是山洞,是个战时雷达基座。别灰心,我们在继续搜索!首长说着走过来,拍拍常育,然后握住他的手说,我们是人民的军队,你心里着急的事,就是我们着急的事!”
说得常育心里暖烘烘的,好像又有了希望!以他十七岁的生活记忆,所受到的教育和提醒以及大人的的生活经验都是躲避军队,这是世代相传的警世恒言!而他现在却感到这军队很亲切很知心,这亲身感受颠覆了世代警示!他感动得热泪盈眶:“谢谢首长同志!”
“记住,我们是共产党毛主席领导的人民子弟兵,一家人不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