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听说龙绍川已经昏迷了两天三夜时，急切地问：“那医生咋说？”龙大山说：“自从县委张书记来了后，医院就在紧急的联系着大医院的医生，据说三天后要是再醒不来，就把他转到西安陆军医院进行治疗。”杨柳知道这个陆军医院，她确实是国内的一流医院，她长出了一口气说：“那现在咋治疗？”“医生说给他输氧和用液体输了什么营养神经的药，用灯光刺激神经，还让我们给他大声地说话，想唤醒他的记忆。”杨柳点了点头，她知道这种治疗的方法。她又问：“玉兰现在在那里，她才是呼唤绍川的神经记忆的最佳人选。”龙大山无奈地摇摇头说：“玉兰这几天就要生孩子了，这事还没有敢让她知道哩。”原来是这样！杨柳倒吸了一口气。他诚恳的对龙大山说：“大叔，今天晚上是绍川在县医院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你能相信我，今晚就让我来值班看护绍川，我和绍川还有很多很多话还没有说哩，也许他能听懂我的话。”望着这个执著而又诚恳的姑娘，龙大山重重地点了点头。

42

县人民医院已经做好了给龙绍川的转院的各项准备工作，他们已经和位于西安的第四军医大学附属医院联系好了，并派专人把龙绍川的病历资料送了过去，西安陆军医院的脑神经科的教授和专家在看了龙绍川的资料后表示，根据他们目前的设备和技术力量大有可能让龙绍川尽快的苏醒过来。县委张书记听到这个消息后高兴地说：“只要能救治龙绍川同志的病，县里愿意承担一切医疗费用。”他还嘱咐医院要派专职医生做好路途中的护理工作，并指示县委办公室要用县领导的专车把龙绍川送到西安陆军医院。

晚饭后的八点多钟，杨柳从家里就匆匆地赶到了病房，龙大山对杨柳点了点头就离开了病房。这点头是出于对杨柳的信任，这点头也表示对杨柳的感谢。当杨柳一个人独自面对龙绍川的时候，她的脸不由得飘起了红晕，她的心在紧张的跳动着。面前躺在病床上的人曾经是她的初恋情人，她曾经深深的爱过这个人；面前这个昏迷不醒的人，也是她曾经恨过的人，她也不止一次地告诫过自己，要赶快忘记这个人，尽早的开始自己生活，她也以为她已经理智的处理好了这件初恋的感情纠纷。

可当她在电话里听说龙绍川受重伤躺在医院昏迷不醒时，她连想都没想就请了假，连宿舍都没回一路小跑到了车站，她是拿着工作证进站后在火车上补的车票，她是在拥挤的火车上站了几个小时才到了大河县城的，她是连家都没有回就直奔的医院，她也是鼓足了十二分的勇气，才给龙大山提出的今晚要单独护理绍川的请求。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连她自己都说不明白。

在这静静的夜晚，在这特殊的地方，她能和龙绍川独处一室，她没有想过这事的结果，也没想这事的后果，她只想为龙绍川尽一份心让他尽快的苏醒，她只想给龙绍川倾诉她深埋在心底的苦衷。

她紧紧地握着龙绍川的手，看着龙绍川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她在大声地对龙绍川表白：“绍川你个傻蛋，你知道当时是我多么的爱你吗？我爱你那为人诚实看似傻乎乎的品格；我爱你朴实无华看似农村‘老土’的作风；我爱你那勤学敬业近乎‘拼命三郎’的精神；我爱你那艰苦朴素却近乎吝啬的处世风格；我爱你那……”

“龙绍川你知不知道：为了你我拒绝了多少个有才华的同学求爱，几年来苦苦的追求着你；为了你我放弃了多少次金钱和权利的诱惑，甘愿为你守住这一份宝贵的爱情；为了你我改掉了自己身上城市姑娘惯有的娇气，尽心尽力的照顾和帮助你；为了你我不惜牺牲了自己人格上的自尊，主动求你拥抱你；为了你”

说着说着杨柳已经是泪流满面了，她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打湿了自己的衣襟，飘满了绍川的面孔。她情不自禁地哭着说：“好你个狠心的龙绍川，为了你那所谓的崇高理想，你对我的求爱躲躲闪闪不敢面对；为了你那一丝的自卑和自尊，你装聋作哑的搪塞我，不敢越雷池一步；你无情的拒绝了一个姑娘诚心诚意的爱；你亲手打碎了一个姑娘痴心美好的梦；你。”

哭了一会，杨柳才慢慢地从感情的漩涡中走了出来，她激动地站了起来，她用手摇着龙绍川的肩膀说：“龙绍川你还是个男人吗？你不仅欠着我的情，欠着我的爱，还欠着我的钱；在学校你亲口答应过我，‘要在你工作后加倍归还我你所欠我的钱，’可是你一直没有兑现你的承诺，你虽然对我无情无义，但你不能这样的言而无信，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讲诚信的君子。你就是不在乎我杨柳，难道你也不在乎那个爱你、疼你的玉兰吗？她是那样的无私的爱着你，她是那样通情达理的护着你，她现在正怀着你即将出世的孩子，她正在家里苦苦的等着你。龙绍川你给我听着：你可以拒绝我的求爱，你可以不归还欠我的情和债，但你不能让还没有出生的孩子一出生就没父亲，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

杨柳一遍又一遍的在表白着，哭诉着，她希望能代替玉兰唤醒沉睡着的龙绍川，她不想失去这个曾经的初恋情人，她不想失去这个如今的知心朋友。但在凌晨的四点多钟时，她由于过度的疲惫和劳累，她竟然不知不觉地握着龙绍川的手，头枕在龙绍川的胸膛上睡着了。也许是她对龙绍川说出了她埋藏在心底的话语，也许是她在倾听着龙绍川的回答，她睡得是那样的香甜。龙大山几次从门外走过，但他不忍心叫醒杨柳，他已经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个杨柳和龙绍川绝不是那种普通的同学关系。

凌晨的五点多钟，医院墙外的郊区传来了一声声公鸡的啼叫，东方已露出了少许光亮，新的一天来临了。正在熟睡的杨柳，突然觉得自己手被谁拉动了一下，她被惊醒了，她很不情愿醒来，因为她正梦见龙绍川拉着她的手，在北方农林学院的大草坪上无拘无束的跑着，天空中响彻着她那银铃般的笑声。

杨柳挣扎着站了起来，眼前的一幕让她大大吃了一惊，龙绍川的眼睛睁开了，竟然还紧紧地拉着她的手不放。当龙绍川看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杨柳时，他急忙松开了手说：“怎么是你呀杨柳？咱俩咋会在一起？”杨柳一听龙绍川说出了这样的话，她知道龙绍川清醒了，又是喜又是气地说：“吓着你了吧龙绍川，你以为我把你劫持了吧？”龙绍川摇摇头说：“我不是正在河滩抢运化肥吗？咋就不知不觉地和你在一起了？”杨柳笑着说：“咋啦？是老天爷知道你欠我的情和债，惩罚你让你来偿还了。”“要是那样就好了，我从此就一身轻了。你还别说杨柳，在我醒来前，我咋隐隐约约地觉得，我们正在北方农林学院的游泳池边跑着，我不知咋的就掉到了游泳池里，我在水里一起一伏的挣扎着，伸着手让你拉我，你不但不拉，还在游泳池边一边走着，一边哭着数落着我，眼看着我就要沉下去了，你才伸手把我拉了上来。我嘴里还在埋怨你咋这么心狠，说着说着我就醒了。”

杨柳心里暗暗称奇，自己刚才也做着和龙绍川同样的梦，都是在北方农林学院里，看来这是一段两人都一生难忘的相遇之情。她轻轻地摸着龙绍川的头上的伤疤说：“算你还有点良心，没有忘记我们在大学的那一段时光。现在这儿还痛吗？”龙绍川说：“我觉着整个头都有点蒙蒙的。”杨柳笑笑说：“这就对了，你已经昏睡了三天四夜了，要是今天再不醒，就要被送到西安陆军医院抢救了！”接着她就把从龙大山口中知道的情况给龙绍川说了一遍。杨柳说着就在绍川的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含着两眼的泪水走出了门外，她要把龙绍川醒来的消息告诉大家，告诉那些在苦苦等待着龙绍川苏醒的人。

在门外，她和龙大山不期而遇，她的脸刷得一下红到了耳根，难道自己刚才的举动被他父亲看到了？她的心里直打鼓。但她也顾不上什么羞愧了，满脸高兴地对龙大山说：“大叔，绍川醒来了，你快进来看吧！”其实龙大山刚才已经看见了，他正要隔窗看看情况咋样，谁知却看见杨柳正在亲着绍川，看着绍川坐了起来，他惊讶得差点喊出了声，但还是又退后了一步，他不想让两个年轻人尴尬。

她听了杨柳的话，像被特赦一样的快步走进了病房，他紧紧地抱着儿子不断地摇着，这是他们爷俩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拥抱。激动过后他对龙绍川说：“绍川，你可要好好的感谢人家杨柳姑娘，昨晚上是她一个人在护理着你，在不断的呼喊着你，你还真是被她叫醒了！”龙大山对杨柳说：“我也谢谢你了，你的功德我们全家不会忘记的。”杨柳急忙说：“大叔你言重了，我不但和绍川是同学，我们还是最要好的朋友。也是绍川该醒了，让我给碰巧赶上了，这没有什么可谢我的，我还要感谢你给我这个和绍川说话的机会呢！”龙大山急忙说：“是啊，绍川醒来大家都高兴，我赶快去给村里那几个人说一声，让大家都高兴高兴。”说着就走出病房直奔医院招待室了。

等龙大山走远了，杨柳红着脸对龙绍川说：“我刚才是我太激动了，绍川，你有空给大叔解释一下，不然这让玉兰知道了，咱俩就一辈子说不清了。”绍川笑着说：“你咋敢做不敢为呀，咱俩清清白白的。再说我爹就是看见了也不会说出去的，玉兰就是知道了也不会计较的，他们都没有那么傻，对于一个救命恩人只有感谢，没有挑剔的份，你就放心吧我的大小姐。”

不一会刘万山和高龙州也赶到了，刘万山一见面就紧紧地抱住了龙绍川，他们之间激动的心情实在是无于言表，他高兴地说：“我就知道绍川你是个福将，遇到难关总会有贵人相助，你看要不是这位杨小姐及时赶到，我们几个就是再喊叫你一个晚上，你也不一定能醒来，绍川你要好好的感谢你这位同学，有这样的同学是你的福分呀！”一席话说得绍川和杨柳都不好意思了，绍川点头微笑着。高龙州看到绍川坐在床上说话的样子，知道没有大的问题了，就大声笑着的说：“绍川你这个兔崽子，这几天可把大叔给憋坏了，我都没有心情笑了，也不敢大声说话了，这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在述说着龙绍川受伤的前前后后，当说到县委张书记来医院看望绍川所说的话时，龙绍川感动和激动得不能自制，泪水也流了出来。

上班以后，龙绍川苏醒的消息通过电话传遍了全县的有关部门，县卫生局知道了，卫生局长高兴的亲自给张书记打了电话，张书记接到电话，一连地说了几个：“好啊，好啊！”并嘱咐卫生局长说：“要告诉医院，要用最好的药给龙绍川做恢复治疗，龙绍川出院时要提前告诉我。”

黄川公社的几个领导在第一时间又到了医院来看望龙绍川；大队的几个干部在下午也赶来了，陈永年握着绍川的手说：“醒了就好，不然大叔会难过一辈子的。”龙大山对绍川说：“陈书记是在为当初同意让你带领突击队去涉水抢运化肥的事难过呢。”龙绍川感动地说：“陈书记，谢谢你对我的关心和爱护，这次的事都怨我不小心，你没有任何责任。我们总是要长大的，经一点风浪和挫折也是我一生的财富，就是我真的醒不来，我也会无怨无悔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听着大家一句句感人肺腑的话，杨柳在暗暗的为绍川高兴。

43

在医院的精心护理和治疗下，龙绍川精神恢复得很快，他已经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了，当天下午龙大山几个也都回去了，只留下刘万山书记在看护着绍川。早上九点钟，杨柳带着父母来到了病房，他们给龙绍川带来了很多水果，龙绍川再三的感谢了杨柳的父母。杨柳对绍川说：“看着你恢复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绍川，上午我就要回去上班了，我就不见玉兰了，等你的孩子满月时，我争取赶回来给你们祝贺！”绍川说：“不是要争取赶回来，而是必须要赶回来，不然玉兰就不会再认你这个姐姐了。”杨柳笑着说：“看来你两口是讹上我了，我一定回来，”说得满屋人都笑了。

还没来地及送杨柳，大河县广播电台和大河日报的几名记者就赶来了，他们是奉了县委宣传部的命令来采访龙绍川的。刘万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记者们细细的说了一遍，那几个记者几次采访过龙绍川，大家都是熟人了，他们就开门见山问道：“我们就是想知道，你在抢救那个落水的社员的那一瞬间，你都想到什么？”龙绍川笑着说：“其实我知道你们想听什么，但我不能编着词来骗你们，在那一瞬间，我的头脑里确实是一片空白，看到那个落水的社员，我什么也没有想，只是本能的用手拉了他一把，接着我就见一棵小树朝我的头上撞来，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在这种情况下，每一个人遇到了这事都会伸手拉的，在我被洪水冲走的那一瞬间，我也感觉到有人在我拉我的手，他们也是本能地想拉我一把，只不过是没有拉住。在经历了这一次生死体验之后我才明白，原来我在书本里，在电影里和报道里看到的，听到的那些所谓的一瞬间的‘豪言壮语’，也许真有人脑子好时能转得那么快，但多数都是过后大家出于各种需要共同杜撰出来的，因为在那时候，不管任何人都没有时间去多想什么，如果我有十秒钟的时间去想，我就会把那个社员稳稳当当的救出来，自己也不会落水被冲走，因为我也怕死，我也珍惜我自己的生命，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是不会太在意别人的生命的。”

龙绍川一席话说得在场的人都睁大了眼睛，连杨柳的父母都急得直跺脚，只有刘万山和杨柳没有吃惊，因为他俩都是了解龙绍川的人，要不这样说，他就不是真实的龙绍川了。杨柳激动得跑到龙绍川面前，很大方的给了龙绍川一个深深的拥抱，这一瞬间让在场的记者给抓了个正着，闪光灯下又多了一个珍贵的镜头。随后杨柳就飘然而去，也给在场的人留下了目瞪口呆的一瞬间。刘万山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对大家说：“这是龙绍川的大学同学，她也伴随着龙绍川经历了一些生死的过程，所以她是在为龙绍川的真实而感动。”刘万山又握着杨柳父亲的手说：“杨局长，杨柳是个有主见、有个性的好孩子，我也替你们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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