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晨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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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的计划生育工作是各项工作的头项难题,也是延续时间最长的“一把手工程。”龙绍川回村后,正赶上计划生育的高潮期,刘万山为了让他专心抓好村里的科学种田,很少让他参与具体的计划生育工作。虽然龙绍川负责包干盘龙生产队,但遇到计划生育工作的难题,总是龙大山几个队干部给顶着雷子。虽然他也知道和能看到这项工作的难度,但他却很少具体的处理过那些棘手的事情。
在他担任了村总支的书记后,白龙涧村的计划生育重担就责无旁贷地落在了他的肩上。村里的计生工作主要是高永昌和刘新兰负责,但他也不敢怠慢,毕竟他是村里的一把手,他要负这个全责。
每月育龄妇女的孕检,是计划生育的例行任务,也是过滤计划外怀孕的关键手段。每次妇女孕检时,村里妇代主任刘新兰总是早早地等在乡里计划生育指导站里,她在那里具体的登记把关,副村长高永昌就在村里组织督促着妇女们。对于那些有超生想法和已经悄悄怀孕的家庭来说,每月的这个时候就像是炼狱一样的难熬,她们为了躲过这十个月的孕检关口,什么五花八门的办法都想出来了,村里主抓计划生育的干部高永昌和刘新兰就成了他们进攻的主要对象。
因为村里育龄妇女名单和结果都掌握在他俩的手中,只要他们不上报村里,或在乡里计生站给做个手脚,也许就有人可以逃过这一劫。
在那几年里,高永昌和刘新兰就成了村里的“名人”。那些被他们处理过的计划生育对象大多数虽然心里恨,但又不敢惹他们。因为当时解放后第一个生育高峰期出生的那些孩子都到了结婚生子的年龄段,哪一家都是一个连一个地涉及生育的问题,这一次你惹了他俩不打紧,要是再遇到要生育指标和计划外的什么事情,你还得去求人家,所以大多数人是敢恨不敢言,还要尽力的去巴结他们,在农村里有很多事情都是靠人嘴去说的,它没有个非常准确的是非标准。
这几年逢年过节,刘新兰家里常常是人来人往,有时连其他村干部都觉得羡慕,能在主办计划生育的夹缝中有着这么好的人缘,那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
刘新兰是个非常精明的女人,对于涉及到计划生育的事情,她也是有原则的能帮就帮。当时的一胎也讲究个生育指标问题,但只要是第一胎怀孕的,她都会想法给调整一个指标。她知道那些刚结婚的小青年,个个都像干材烈火似的,只要黏到一起那还记得什么吃避孕药呀,戴什么避孕套呀!所以在白龙涧村没有因为第一胎没有指标被拉去引产的。
在对待第二胎生育的问题上,她有自己的一套灵活的原则。比如有的家庭是几代单传,或者头一胎是女孩身体有些毛病的,虽然够不上国家规定的大病鉴定标准,她都会给开绿灯。因为这些户就是生了二胎,在群众中反响也不大,她也会在乡里统计时给想办法摆平。但遇到那些第三胎的或者是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户,她的态度是坚决的,决不会给任何户开绿灯,她能把握住这一点,让她在群众中就有了很高的威信。
副村长高永昌是高中毕业后回村里当干部的,先任生产队会计,后来又当了生产队长,因生产队的事情处理得很好,前几年进了大队的班子当了副大队长,后来村级体制改革后,他也成了一名副村长。三十七八的年龄,高高的个头,人也长的精神,又具有一定的工作能力,所以他是村里计生工作的主管,又是青年妇女们心中的偶像。
自从他主管了村里的计划生育后,工作做的还不错,但就是不断的传出些闲言碎语。有人说看见他和某个妇女钻到玉米地里了,有人说他在办公室里拉着人家刚结婚小媳妇的手了等等,反正是传的很邪乎,可谁也拿不出证据来,也没有人来告他的状,所以大家就都置之脑后了。因为在农村里这种花边的新闻层出不穷,对于这种“周瑜打黄盖”的事情一般谁都不愿去理会,弄不好会弄个出力不讨好的结局,有时还会引火烧身的。
有一次一个老党员很认真地给龙绍川谈了这个问题,并且说的更邪乎,说什么:“村里人说高永昌利用计划生育的事情要挟人家那些年轻妇女,要人家在村里的计划生育室里陪他睡觉;还随便给那些想生二胎的妇女许愿,承诺给人家弄个二胎生育指标,多次在家里奸污人家,让人家家人给堵在了家里等等。”龙绍川是个涉世不深的人,他觉得不管事情真假,既然自己知道了就应该给高永昌提个醒,引起他的注意。
在一次个别和高永昌谈工作的时候,龙绍川旁敲侧击的给高永昌说了这事,结果高永昌不但不承认,还很生他的气,他对龙绍川说:“龙书记,没想到你也相信群众中传的这种闲话,你手中有证据吗?本来我就不愿意管这村里的计划生育工作,你们非得要我管,结果那些被处理的对象为了报复,就到处散布一些流言蜚语来糟蹋我,你不但不为我撑腰,还相信这些话了。那好吧,从今天起村里的计划生育事情我不管了,你就另请高明吧。”龙绍川急的不断地给他解释,但高永昌还是撂挑子了。后来还是陈永年给高永昌谈了几次,他才勉强的又接住了这项工作。陈永年对龙绍川说:“男女之间的这种事情很复杂,只要没有人抓住证据谁都不会自己承认的。你给他提醒了,这说明你尽到了书记的责任,听不听在于他自己,等东窗事发了,他就后悔了。”
5随着计划生育工作的不断深入和难度的加大,乡政府的计生站也大大的充实了力量。从各村抽调了几十个敢说敢干的青年基层干部,组成了计划生育突击队。乡政府还专门给他们配备了一辆双排座汽车,又从各村雇用了三台小型“东方红”轮式拖拉机作为计生专用车。精干扎实的计生队伍,机动快速的运载工具,遍布各村的情报系统,这一切都让那些计划生育对象们胆战心惊。
白龙涧行政村是个有着六百多户人家的大村,稍有疏忽就会冒出个计划外的对象。第六村民组陈广生,媳妇生了两个闺女,大的六岁,小的只有三岁,但为了再生一个男孩子,他卖光了家里的所有值钱的东西,只给父母留下了一点维持生计的粮食,一直带着几口人在外边流浪。因为他是个三胎的超生嫌疑对象,又是全家出逃,所以已经列入县里的计划生育黑名单。
几个月来为了寻找陈广生,村里也作了大量的工作,但还是一无所获。时间已经过去半年多了还一直没有消息,看来这颗地雷迟早是要爆炸的。按照乡里的规定,只要村里有一个超生三胎以上的对象,对村里就实行一票否决的处罚制,就是你其他工作干得再好,也取消你本年度的一切评先评优资格,还要对村里的一二把手进行经济处罚。
无奈之下,龙绍川就让高永昌求救于乡里的计划生育突击队,希望他们采取有力的措施来要挟陈广生,让他们自动回来缴械投诚。对于白龙涧村反映的事情,计划生育站的同志当然不敢马虎,他们就集中了乡里计划生育突击队,对陈广生的家属和亲属采取最有效的处罚措施。
这些突击队员们都是经历了长期的计划生育斗争的考验和锻炼出来的人,他们对于这项工作有着丰富的经验。他们选择在凌晨时出发,陈广生岳父家的人还没有起床,就被翻墙进院的突击队员们给控制起来了,不到半个小时,家里所有的值钱东西就给装到了拖拉机上,临走时他们还卸走了家里所有的门窗。陈广生两口的姐妹兄弟家、舅家、姑家和姨家是重点的清剿对象,最后连陈广生媳妇的娘家侄女也给捎上了,因为她住的正好和陈广生的舅家是邻居,突击队队员们就来个顺手牵羊。
十几家的亲戚,拉回来的东西把乡政府的院子都摆满了,那些仓库保管员们正在清点登记和贴着标签和封条。三台小型拖拉机和几头耕牛是最值钱的,自行车,缝纫机,架子车,收音机和各式各样的家具,粮食和门窗还有锅碗瓢勺样样俱全。损失最大的是陈广生媳妇的娘家侄女,她婆家的拖拉机被开走不说,她前几天刚刚结婚,崭新的家具和被褥,连娘家陪送的缝纫机和自行车也未能幸免。
但是第一组的突击队员在白龙涧村里却出了点麻烦。在凌晨的五点多钟,他们就把车开到了陈广生父母家的大门口,一下车就有人翻墙进了院里,打开了大门后十几个人就进了院。几个人同时的敲开和撬开了几个屋门,开始往外拿着东西。还把陈广生父母控制了起来,让他们做最后的选择和交代。陈广生的父母看来早有思想准备,他们什么也不说,只是不断地摇摇头。不一会工夫,家里的所有东西就一扫而空的给装上了车。早晨的白龙涧村,大家正要下地干活,一见陈广生的父母蹲在院子里抱头痛哭,看热闹的挤得水泄不通,虽然大家都看惯了这种场面,但还是有不少人感到惊讶。其实这就是计划生育突击队要看到的效果,这叫“杀一儆百”‘杀鸡给猴看“的战术。
这时陈广生的一个近门兄弟陈广汉看不过眼了,他年轻气盛在人群中就骂开了,这种攻击性的谩骂惹恼了那些突击队员,有两个身强力壮的突击队员过去对陈广汉就是一个耳光,一下子把陈广汉的鼻血给打出了,陈广汉手顺手一抹,瞬间就变成了满脸的鲜血。这时候站在人群里的几个陈家近门的年轻人气急了,拉东西、扒门窗就已经够过分了,竟然还动手打人,他们仗着在场的陈家人多势众的优势,上去就把刚才打人的两个青年突击队员给按倒了地下,一群人连打带踏的把他们包围了。眼看就要打起群架了,在场的高永昌没有制止,他却悄悄地溜走了。
正在院里清理物品的其他突击队员一见有人殴打同伙,就放下手中东西,顺手从院子里拿起了锄头、铁锨冲了上去,他们那里遇到过这样场面,竟敢当众殴打突击队员,这不是找死吗!他们像疯了一样的冲向人群,一阵抡锄弄锨的打了起来。这长武器一出手,突击队员一下就占了上风。谁知一个突击队员一锄把却打到了旁边的陈家老族长的身上。七十多岁的老族长刚到这里,却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锄把,顿时头上鲜血直流,人就躺在了地上。一见老族长被突击队员给打伤了,人群中多数人都发怒了,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老族长被计划生育的人给打昏了,大家快动手呀。”
本来多数陈家村民对这些人就看不惯,但碍于政策的强大威力,都在忍声吞气看着。可是一见他们竟敢打伤了德高望重的老族长,大家都就开始起哄了。一时间一百多个人都动起手来,打得这十几个突击队员们只有躲避和求饶的机会,根本不敢再还手。不一会十几个人都躺在了地上,大家也就都住了手。在场的人都悄悄的离开了,现场里只留下了蹲在那里痛哭流涕的陈广生父母,还有被打伤的老族长。
龙绍川是早上起来才到村部去的,乡里的计生突击队啥时间到村里来他也不清楚。他正和陈永年在商量着事情,乡里那个计划生育突击队的刘副队长就跑来了,他眼圈都成了黑的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对龙绍川说:“龙书记不好了,我们的人在陈广生家执行任务时被村民给打了,你们快去看看吧。”一见突击队副队长的狼狈样子,龙绍川心里咯噔一声紧张起来了,这肯定是一场恶仗,不然的话这些平时在乡里仅次于派出所民警的突击队长不会如此的狼狈和紧张。
这计划生育突击队的人是应村里邀请来给村里帮忙的,要是人给村民打啦,那今后白龙涧村的计划生育工作就会陷入被动,自己在刘万山书记面前也不好交代,他急急忙忙和陈永年到了现场。陈永年先去看了陈家老族长的伤势,在和老族长眼神相对的那一瞬间他心里有了数,他对龙绍川小声说了几句话后,龙绍川就把那些受伤的计生队员们请到了村卫生室里去包扎了。他让人把受伤的陈家老族长也抬到了卫生室里,这时的老族长已经是昏迷不醒了。
看着医生在不断地给老族长施救,看着老族长的几个亲属愤恨恨眼神,几个受伤的计生队员们心里也紧张了,刘副队长的头上也出汗了,他把龙绍川叫到了门外哭丧着脸说:“龙书记,其实这场事我们也有很大的责任,给你添麻烦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我害怕再发生大的意外。”龙绍川说:“那我让村会计给你带点钱,到乡里卫生院给这几个同志疗疗伤。”刘副队长小声说:“这些年轻人一点皮外之伤也算不了什么,你还是赶紧救治老年人吧。”说着就带着人一溜烟地走了。
几天后,龙绍川在街上请那几个受伤的突击队员吃了一顿饭,就算是“杯酒释前嫌了”,刘副队长还小心翼翼地问:“那个老人咋样了?”龙绍川回答说:“昏迷了一天才醒来,医生说是脑震荡,村里正出钱给他看着呢。”
其实老族长只是点轻伤,为的是给那些突击队员施加压力,才上演了这出双璜。
十几天后,在他众多亲戚的施压下,陈广生带着媳妇乖乖的到医院做了引产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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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刘万山是刚从白龙涧村出来的乡党委书记,龙绍川又兼任着乡党委主管组织的副书记,尽管在前一段在白龙涧村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经过龙绍川和陈永年的努力已经很圆满地解决了。
乡党委对各村干部的考核中有这么一条规定:只要是村里自己发现,自己处理的计生问题乡里不再追究责任,还列入成绩中。但如果是乡里发现,并处理的要列入各村年终干部的考核,只要计划生育上不达标,就实行一票否决,所以各村都在努力的争取着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
有一次乡计生站的站长悄悄递给龙绍川一封检举信,龙绍川一看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信里点名举报了白龙涧大队有三个计划外怀孕的对象,隐藏的地点明明白白写在了举报信上,连哪个怀孕几个月都写得清清楚楚,这三个妇女都是大月份了,如果不及时采取措施,说生就生了,那后果不堪设想。举报人可能是考虑到这几户人家都和村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就直接给乡里举报了。因为计划生育实行的是无论实名或是匿名举报都得受理,所以这种匿名的举报就也必须要查实了。
要是遇到那些一般的社员,只要情报准确,龙绍川给高永昌和妇代会主任交代一声就行了。但这一次被举报的都是村里有背景的人,这让龙绍川犯了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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