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雅洛斯拉夫·哈谢克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38
|本章字节:6012字
上尉在办公室不停地来回走着,他用生平最辛辣地嘲讽口气说:“非常欢迎你的到来,帅克,你就像一块橡皮胶,我是怎么也甩不掉你了。不过你要记住:该被绞死的不会被淹死。我已经跟着你倒了大霉,我请求你不要像一个冤魂似地纠缠我行吗?你能明白我此时的心情吗?”
“我明白。”帅克依然温柔地看着上尉,就像是看着自己的爱人。
“你,你——你又开始发疯了。他们已经发了一张逮捕你的拘票,明天你就会被带到联队警卫室去。我从今以后再也不希望看见你了。”上尉的脸因为生气而变成青绿色,而帅克仍然保持着刚才轻松愉悦的表情。
上尉狠狠地瞪了一眼帅克,然后让手下把帅克带到禁闭室。
看着帅克离开的背影,上尉轻松地说:“谢天谢地,我总算摆脱了这个瘟神了。”
在马里扬斯克兵营的一间禁闭室里,坐着两个犯人,一个是刚被送进来的帅克,另外一个是比帅克早两天进来的一年制志愿兵马列克。
志愿兵马列克在禁闭室中闷了两天,对帅克的到来,他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他急不可待地拉着帅克,仿佛要把这两天少说的话统统补回来。
他先向帅克讲述自己被关起来的原因:有一次,他喝酒喝多了,在军营门口看见一个士兵站在黑影里一动不动,他认为这位士兵肯定是在等着和自己的情人约会。这位士兵的背影像极了他的一位叫弗朗茨的朋友,于是,他便走近这位士兵并给了这位士兵一个耳光,实际上并没有打着,只是将他头上的帽子掀掉了。
可是,天知道!这位士兵根本不是什么弗朗茨,而是炮兵中尉。
结果,自己被中尉抓了起来,关进了这里。
马列克发感慨说:“本来我是可以和他解释清楚的,但对我不利的是:我是从军医院偷跑出来的,我的‘假病号证’露出了马脚——”
马列克越讲越有兴致,从自己被关的原因又联想到了其他的方面。
“我刚入伍的时候,想了很多方法努力患上风湿症:我曾经在下倾盆大雨的时候,不穿雨衣站在大雨里,把全身淋得湿透;还在寒冷的时候,到结了冰的河里洗澡,可是我越是这样糟蹋自己,我的身体反而越好。后来,我认识了一个残疾人,他悄悄对我说,他家里有针和注射器,只要打一针,保证我的腿会肿的像桶一样粗。
这位老兄真的很诚实,我从他家里出来,没有半天,就因为患了肌肉风湿症而住了医院,我的表兄又恰恰在此时从另外一家医院调到了布杰约维采的医院,这样我就可以长期在医院泡着了。唉,如果不是我自己粗心大意,我现在应该在医院享着清福呢。”
马列克唠叨完一大堆事情之后,才想起了问帅克犯了什么事而被关起来。帅克便把自己寻找团队的经历向马列克详细地讲述了一遍。马列克听过之后很兴奋地说:“寻找团队,你为了寻找团队而进行了一次非常不错的旅行。老兄,咱们明天刑场见吧,我们的上校施罗德,看到我们被枪毙一定会乐翻天的。”
一年制志愿兵紧接着又把话题扯到了施罗德上校的身上,正在他肆无忌惮嘲笑上校的时候,看守长打开了大门,送来了四分之一份士兵口粮和清水,让他们两个吃喝。
马列克对看守长轻蔑地说:“你是我们的圣女,你是我们的天使,你是我们的太阳,我们热切期盼你的到来。”
看守长打断他的话说:“有什么玩笑,明天去团队再开吧。”
“别把你的毛竖的那么高,你这条黄鼠狼。如果我翻身了,我一定会好好惩罚你的。”
看守长生气地关上门走了。
马列克边吃饭边对帅克说:“从看守长身上我们可以看出,战争能使善良的人变得残酷无情,能使一个有智慧、有理想的青年变得蛮横无理。”
黑夜降临,马列克躺在草堆上,从谈论士官和军官们的动物学转到达玛艾琳身上,然后又开始描述兵营阿达米切卡当上尉时的表现,这时候帅克表现的很平静。
马列克翻了一个身问帅克:“朋友,你是不是睡着了?”
“没有,我想起了我的一个朋友的事情。”
“什么事情呀?”
“我在想我的朋友姆里契柯得银质奖章的事情。在战争刚开始时,他被手榴弹炸断了一条腿,军队免费给他装了一条假腿,并授予他一枚奖章。他便挂着那枚奖章到处吹牛。有一天,他在一个酒店和几个屠户争吵了起来,屠户把他的假腿卸了下来,用假腿敲打姆里契柯的脑袋。那个拽下他假腿的那个人不知道这是条假腿,吓的昏了过去。从此以后,姆里契柯对他的奖章非常恼恨,把他送到了当铺里,结果他同他的奖章一起被逮住了,军营不仅没收了他的奖章,还收回了他的假腿——”
“他们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很简单,军营说他不配,然后就扛着假腿走了。”
“还有一件可笑的事情。有个阵亡战士的亲人,接到了军营的一份通知,通知中说军营授予他们一枚奖章,并让他们把奖章挂在显眼的位置。这位阵亡战士的亲人认为这是军事机关在拿他开玩笑,就把那枚奖章扔到了厕所里,他家的厕所是和一位警察共用的。警察发现了这件事后,就把他给告了。结果,他们倒了大霉。”
“从这个故事里可以看出,战争时代一切荣誉都是一文不值的。”马列克说完便高声唱道:“从前有个志愿兵,勇敢作战不怕死。——”唱完这首之后,还不觉得不过瘾,于是和帅克一起唱起了:“他屹立在大炮旁,来把弹装呀装。他屹立在大地旁,颗颗炮弹装上膛——”
院子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马列克说:“应该是看守长和值日官贝利康中尉过来了,我们可以从贝利康中尉手里搞点烟。”
看守长打开房门厉声呵斥他们说:“这里不是疯人院,你们瞎嚷嚷什么?”
“对不起,这是我们举办的演讲会。”
贝利康中尉假装生气地说:“这里是监狱,不许大声喧哗,更不许办什么演唱会。”
马列克也假装害怕说:“是的,中尉。长官我想和你单独谈谈,请看守长回避一下。”
看守长出去之后,一年制志愿兵小声地说:“给口烟抽吧,弗朗达!”中尉递给他一根烟,然后走开了。一年制志愿兵在入睡之前没有忘记再唱一曲。
第二天早上,一年制志愿兵眼中的恶棍、疯狗施罗德上校,带着恶劣的心情来执行“末日审判”。上校浏览了一年制志愿兵的报告之后,对他说:“你就是一年制志愿兵中的败类,你丢尽了一年制志愿兵的脸。祖国培养你们是让你们打仗,建功争光的。然而你却是一个酒鬼,在夜里醉得掀开了军官们的帽子……”上校越说心中的怨恨越浓,最后,他下令把一年制志愿兵从军校里开除,接着判处他二十一天禁闭,禁闭期满后罚到伙房削土豆。一年制志愿兵对这个结局太满意了,毕竟在厨房里要比在敌人的炮火下强多了。
施罗德上校的目光停留在帅克那张天真无邪的脸上。上校忽然问团支部文书说:“他是个白痴吧?”
“是的长官,是个白痴。”帅克替文书作了回答。
上校和文书一起翻看帅克的材料,从材料中上校得知帅克是卢卡什上尉的勤务兵,上校想了想说:“还是让上尉去处理他的勤务兵吧!”就这样,经过几次折腾,他们把帅克的判处改为禁闭三日,三日之后,回到卢卡什上尉那里报到。当卢卡什上尉被告知帅克在三日后将回到他的身边时,他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