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乡长早己不省人事，但他嘴里还是不停地叫喊着要喝酒。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妈又唠唠叨叨地说。

县委调整干部谈话时，虽然明确禁止单位与单位之间的迎来送往，但是无人监督这个规定的落实，所以，每次县委调整干部，都会兴起一阵迎来送往热，调走调来的干部与干部之间、单位与单位之间，你接我送，很要热闹一阵子。

下午，洋岗乡的书记、副书记就来接于乡长去上班，虽说是接，他们连镇也没有来，成书记就把饭安排在县城最好的爱琴岛。然后，成书记让办公室通知于乡长过去分管的单位负责人和与于乡长关系密切的人下午作陪，我被邀请之列，自是受宠若惊，便满口答应了。

吃过午饭，因为寻找蔬菜销路，我和王平安按照两人商定的计划，骑着摩托，冒着炎炎烈日来到了县城，先去了县蔬菜批发市场管理办公室，以每月300元租了一个摊位，首先签了一年的租赁合同。然后又跑到县高中食堂，这个食堂的承包人是王平安高中时的一位同学，叫余鹏，我们找到余鹏的时候，他正开着一辆奥迪车从外面来，经过一阵寒喧，余鹏知道我们的来意后，满口答应了我们的想法，并说如果菜能够按时送到学校，他还可以把菜价提高一些，这样他可以节省采购时间。王平安见他答应得到么爽快，就在余鹏的肩膀上擂了一拳头，十分感激地说：“老同学，还是你混得牛，现在有实力了，有车开，我今后还指望你多多帮忙！”

“看在你和你漂亮女朋友的面子上，这个忙我能够帮的一定要帮，在哪儿买菜不都是买！”余鹏笑着说。

“我和王平安只是合伙人，现在还没有谈朋友！”看到余鹏把我和王平安当作恋人了，我赶紧纠正道。

“不可能吧，你俩都是大龄青年了，这么亲热的样子，没有谈恋爱？我的儿子都快两岁了。”余鹏说。

“董妮说得对，我们只是合伙人，没有其它意思。”王平安瞥了我一眼，然后回答余鹏说。

“俗话说得好：毕业是人生的坟墓，婚姻是自由的坟墓，看到你俩现在自由自在的样子，我还真后悔自己结婚这么早！”余鹏感叹地说。

“你就是没吃葡萄不知道葡萄酸，我们是自己没用，混得不如人，没人要！”王平安说。

“今天别走了，毕业后我们好长时间没有在一起聚一聚了，今晚我请客，哥俩好好喝一杯！”余鹏说。

“不行，今天县委调整人，我镇的于书记调到洋岗乡任乡长，夜晚，洋岗乡的书记、副书记来接于书记上班，镇里安排我去那儿。”我怕王平安在兴头上答应了，赶紧拒绝了余鹏的邀请。

王平安见我拒绝了，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附和着说“是”。

从高中食堂出来，我们驱车来到爱琴岛，通过我爸又找到了餐饮部负责采购的熊平经理，看在我爸的面子上，熊经理虽然没有明确答应，还是说让我们先送一段时间的菜再说，如果合作顺利，可以考虑专门从我们这里进购一些蔬菜。

与熊经理基本谈妥后，我和王平安都感觉今天下午的收获比较大，长吁了一口气。看到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又来到了爸正在装修的茶餐厅，参观了茶餐厅的式样和内部摆设，茶餐厅基本上按照爸的理念进行装修，式样别具一格，独特新颖，是我见到的县城最好的茶餐厅。爸问我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我向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赞叹地说：“老爸，你真伟大！设计得简直天衣无缝，我很欣赏！”

“妮子，你别给老爸戴高帽了，王会计听了，会笑话我们父女俩的！”爸见我很满意，高兴地嘴都合不拢。

“董伯伯，董妮说得不错，你这个茶餐厅装修得很时尙，很新潮，我们都很欣赏，将来在县城一定会红火的！”王平安在一旁插话说。

“小伙子真会说，难怪妮子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说你勤快、能干，看来她说得没错！”爸说。

“董伯伯，什么时候开业？”王平安问。

“计划八一，现在装修已经完成，就剩下添置茶具、餐具和请人了。”爸说。

“到时我们也来祝贺。”王平安说。

“可以，一定欢迎！”爸说。

“爸，我们走了，估计成书记他们已经到了。”看见时间差不多了，我赶紧说。

然后，我们就向爸道别走出了茶餐厅。

由于王平安没有被邀请，走出茶餐厅，我邀他一起去吃饭，他说怕夜晚喝酒影响骑摩托便婉转拒绝了，我也没有坚持。

与王平安道别后，我只身一人去了中华园厅。这是爱琴岛最大的一个餐厅，可以容纳十十几人就餐。我去的时候，已经到了一部分人，成书记、李镇长正在和洋岗乡的书记吴卫、副书记胡建成打麻将，于书记在一旁观战，他们不论谁赢一场，都会引来满堂喝彩。不一会儿，人便陆续到齐了。除了洋岗乡的书记、副书记和别外两位班子成员，其余的就是于书记在柴山镇工作期间分管的党政办、“六城联创”办、财政所、派出所等单位的人员以及镇里这次没有调整的班子成员，一共二十多人，将餐桌坐得满满的，几乎水泄不通。

晚餐的气氛很是热烈，服务员到每人面前斟酒的时候，没有一人推辞，我也是如此。服务员将每人的酒杯斟满后，坐在首席的成书记就举起酒杯站起来说：“各位，首先我代表柴山镇党委、政府对于乡长这次通过个人努力顺利竞选成为洋岗乡乡长表示祝贺，于乡长在柴山镇长工作了十一年，我们俩是一年调任柴山工作的，是一条战壕上的战友，于乡长为人耿直，工作敬业，事业心强，为柴山的经济发展和社会事业作出了积极贡献，下面，我提议大家共同干了这一杯，这杯酒代表三层意思，一是祝贺，二是饯行，三是祝愿，祝于乡长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上越走越辉煌！”成书记讲完，大家纷纷端起酒杯，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将酒一饮而尽。

接着，洋岗乡的吴书记效仿成书记也端起了酒杯站起身说：“各位，今天，县委调整干部，我们有幸与于乡长过伙，这是洋岗乡18万群众的福气，没有接触于乡长的时候，就听说于乡长是一位才子书记，多才多艺，工作大胆创新，我们洋岗交通区位优势明显，正需要这样的领导干部来主导洋岗的工作。套用一位领导干部的讲话，我们洋岗乡是调走了一批骨干，又调来了一批精英。下面，我再提议，大家共同干第二杯，对于乡长到洋岗乡任职，表示热烈的欢迎，同时，也十分感谢成书记、李镇长为我们洋岗乡输送了这样好的人才！”

大家吆喝着把第二杯酒喝了。

然后，于乡长也端起一杯酒站起来说：“今天是个十分难忘的日子，我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端起这杯酒，感谢在座的各位多年来对我工作的支持，柴山，这个具有诗一样的名字和地方，我在这里工作了整整十一年，我把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奉献在了这里，对于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充满了感情。今天，当我真正离开这里的时候，我真是心潮澎湃，恋恋不舍，所以早晨起床后，我怀着对柴山的复杂感情作了一首诗，叫做《告别柴山有感》，首先，我把这首诗朗诵给大家，然后再敬大家这杯酒。”说着，于乡长就声情并茂地朗诵起早晨自己所作的那首诗。朗诵完，餐厅里就响起了热烈地掌声。于乡长就提议大家干了第三杯酒。

酒过三巡，喝酒就随意多了，自由多了，也热烈起来，大家互相之间开始敬酒。于乡长自然是今天夜里的焦点，祝贺酒、饯行酒、祝福酒、接风酒，凡是能找到喝酒理由的，大家都把酒一杯杯端向于乡长。于乡长有好酒量，这是柴山干部一致的评价。他到底能喝多少酒，没有一个知道。不过，我知道他醉过一次，就是“六城联创”暗访过后那次，他借酒消愁独自一人喝了一瓶枝江大曲，回到镇里开会后就吐了。平时，很少见他喝酒醉过。今天，对于大家的敬酒，他是来者不拒，不一会就喝了三四十杯，并且兴致很高，但说话开始含糊不清了。

大家喝酒持续了近两个小时，镇里带来的两件水井坊很快喝了个底朝天。于乡长早已满脸通红、东倒西歪了，我已经和他喝了好几杯了，他仍就端着杯子走到我的面前说：“董妮，这段时间你一直负责我办公室的卫生，为我搞服务，辛苦你了！说句心里话，虽然调离了柴山镇，我仍然舍不得你，但是，相处的日子再长，终有分手的时候，喝酒的时间再长，总有散场的时候，来，我俩再喝一杯！”听于乡长这么说，我感动地端起手中的杯子，和他的杯子碰了一下，说：“于乡长，这杯酒我喝了！，以后当大官了，可不要把我忘了。”然后一饮而尽。于乡长喝了酒后，还要斟酒，成书记见他已经醉了，就示意大家不要劝了。其实，很多人已经醉了，其中，新改任的常务副镇长杨新、组织委员郑新源也是今天夜晚的重点，他俩不胜酒力，跑到卫生间吐了两次又坚持回来，其痛苦状早已刻画在脸上。

有了成书记的暗示，大家见好就收了。

在张源和黄超勃的搀扶下，于乡长早已不省人事，但他嘴里还是不停地叫喊着要喝酒，要去唱歌。成书记就安排司机、张源和黄超勃把于乡长送回家。

我们这才散去。

走出爱琴岛的大厅，武璐、田梅邀我一起去逛街，我感觉酒劲上来了，头有点痛，就谢绝了，然后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了。回到家里，妈妈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她见我满脸通红，又是关心又是责怪地说：“你一个姑娘家，谁叫你喝酒的，你长期这样喝酒，对身体会不好的。”

“我也没有办法，今天，镇里的于书记到洋岗当乡长了，镇政府为他送行，大家都喝，我推脱不掉。妈，我渴了，心里难受极了，有什么吃的没？”我说。

妈见我这样说，赶紧站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一块冰冻的西瓜递给我吃，我吃下这块冰甜爽口的西瓜，才感觉头脑有些清醒。

“妈，跟你商量一件事，你一定不能拒绝？”吃完西瓜，我坐在妈的身边，一本正经地拉着她的手说。

“什么事？你还没有告诉我，就不让我拒绝！”妈说。

“在老妈你的大力支持下，我的大棚蔬菜已经收获了，下午，我去县蔬菜批发市场租了一个摊位，计划自己种菜自己卖，可是我要上班，没人守摊，我想请你去守摊！”我如实地说。

“我从来没有做个生意，恐怕不行。”妈说。

“你只管照价卖菜，其余什么也不管。”我说。

“有报酬没？”妈笑着说。

“有，每月给你一千元。”我说。

“我是开玩笑的，哪有妈给女儿打工还要报酬的！我现在也不需要钱，如果真要钱，还有你爸和你。”妈说。

“真的给你报酬，大棚蔬菜是我和村会计王平安合伙种的，我俩商量过，请你卖菜，每月付你一千元。话说回来，这种卖菜，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而是长期的，不给报酬怎么行呢？”我说。

“要真是这样，我答应了，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妈说。

“谢谢妈，还是你最理解女儿。”我说。

“我的妮子出现了困难，做妈的不帮谁帮？妮子，你和余翔的事倒底怎样了，这段时间，怎么没有听你说起他呀？”妈忽然向我问起余翔。

“没什么，我们早已分手了。”我平静地说。

“你们分手了？你们过去在一起相处好好的，怎么说分手就分手呢？”妈吃惊地问。

“也有相处不好的时候，相处不好，说分手就可以分手。”我说。

“前天，你小姨来还问起你的婚姻，说你老大不小了，该谈婚论嫁了，问你对象谈好了没有，我还说谈好了，还把余翔称赞了一番，说他长相好，学识高——”，“妈，你别说了，我不想再提到他！”听妈要对余翔喋喋不休地说下去，我立即打断了她的话。

“不说就不说了，既然分手了，就不提他了，其实余翔也是一个不错的孩子。哎，你看我这嘴，又提到他了。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说好就好，说分手就分手，像闪电一样，我们都无法来得及过问，结果说变就变了。”妈又唠唠叨叨地说。

“妈，你别说这些了，你明天只管把菜卖好，其余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我说。

“菜，一定要卖，那是我女儿的事，我一定把它当作自己的事来做。可是，你也真的老大不少了，我这个当妈的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孤单，我可早想抱外甥了。”妈说。

“妈——，你真别说了，我自己的事我晓得怎样做，现在，我要工作没工作，要家庭没家庭，要事业没事业，我也像你一样着急，婚姻这事，随缘，缘来了，钢板挡都挡不住，缘没来，踏破铁鞋找都找不到！”我说。

“你现在又找了新朋友？是不是瞒着我？”妈又问。

“还没找好，找好了，一定告诉你，你是我妈，我有什么好隐瞒的！”我不想妈现在知道我和王平安的事。

“你要真是没找好，干脆就叫你小姨给你介绍一位，她前天就是准备给你介绍对象的，听说你和余翔好，就没有往下说。”妈说。

“妈，我拿块西瓜你吃！”我怕妈继续往下说，赶紧站起身，跑到冰箱里拿出一块西瓜递给她。

“你这是打岔，想堵我的嘴！”妈接过西瓜笑着说。

“我这是爱你，怕你说渴了。”我说。

“好，好，我不说了，吃瓜！”妈说着开始吃起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