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宁可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3:25
|本章字节:5692字
沈红红钻进竹林的时候,夕阳斜照在头顶,竹林里就有了如诗如画的感觉。翠绿的竹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好像镀上了一层金色,让人产生无尽的遐想。竹林里面静悄悄的,一根根直立的竹子把她和世界隔离开来,沈红红觉得自己有一种到了天堂的感觉。
天堂里面不能没有毛飞。没有毛飞的天堂还能是天堂吗?沈红红想。
约定的时间早就过了,毛飞却一直没有来。沈红红不知道自己已经用手机发过去了多少个“?”,毛飞却一直没有回短信。既然没有回,说明约定没有变。沈红红就耐心地等。一直等到竹林摇动了起来。竹子一动,阳光也就跟着动。动了没有几下,阳光不见了,竹林却动得更厉害了。沈红红知道是风来了,而且越来越大了。但竹林里面,却一点儿凉意也感觉不到,反而有一阵燥热,从脚下蒸腾而起,使沈红红有一种在蒸笼里的感觉。沈红红却一动也没有动。凭感觉,她知道要下雨了,她希望毛飞能在下雨前来到竹林。十几年前在太子村插队的时候,他和毛飞的关系就是在男人河边的雨幕里开始的。那时候,她正在河边洗衣服,暴雨突然就来临了。也是在夏天,沈红红身上本来就不多的衣服经雨水一浇,就好像没有穿衣服一样。毛飞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她是裹着毛飞的衣服才回到住处的。
好像是天意,也是夏天,也是在河边,也是暴风雨天。不同的是,十几年前,她不知道毛飞要来,毛飞的到来多少有点偶然性;今天,却是毛飞约她来的,为了一个目的或者为了两个人共同的目的相约而来,毛飞的到来就带有很多必然性。沈红红面上着急,心里却不急。她静静地等着,一边等一边看着竹子在身边东倒西歪的样子。她觉得很好玩。
雨就下来了,很大、很急。比十几年前的那场雨还大、还急。沈红红只穿了一条连衣裙,只有她知道,自己身上除了薄薄的一条连衣裙,什么也没有。没有胸罩,也没有穿内裤。当雨水无情地把连衣裙贴在她身上的时候,沈红红看见了胸脯上鼓出来的两只黑黑的***,她忽然觉得自己很羞耻,一种迫不及待的羞耻。要是毛飞见了她这副模样,会不会更小看了她?
十五分钟,也许半个小时,沈红红一直在暴雨中担惊受怕:毛飞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出现。她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披头散发、狼狈不堪,身上没有一点儿秘密,活像一只落汤鸡。
所幸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雨后的竹林中,又有了阳光。沈红红抬起期待的眼光,想看到竹林外面去,眼中看到的却只有无边无际的一根根竹子。沈红红开始有了怨气,太阳走了,又来了;雨来了,又走了。自己期望的人却一直没有来,而且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来。
沈红红坐着,一动不动。刚开始,竹林里有了任何细小的响动,沈红红就抬起惊喜的眼光,却换来了一个又一个的失望。后来,再有了小鸟抖动翅膀的声音,或者有野兔从身边跑过,沈红红看也不看一眼,她已经承受不起失望了。沈红红的脸色是和天色一起黑下来的,等到竹林里一切都影影绰绰的时候,沈红红艰难地站了起来,她不知道此时自己是什么心情,也许,什么心情也没有,她挪动着已经麻木的双腿,用手扶着竹子往竹林外走去。
怎么到的家,沈红红不知道。她只依稀记得,家里黑黑的,到家后的她连身上潮乎乎的衣服都没有脱,就躺在地板上睡着了。夏天来的时候,沈红红和老夏换了一下,沈红红睡在了地板上。整个屋子里好像只有地板上还有一点凉意。
梦中,沈红红又来到竹林里。竹林很大,也很空旷。风刮来了,所到之处,横扫一切。她清楚地记得她被风刮了起来,像一片竹叶一样在空中无依无靠。然后,她就被刮进了美人河中。在她跌入河中的那一刻,她看见毛飞站在风中冲她笑着。毛飞的笑容很灿烂,她很久没有看见毛飞这样高兴了,她还想多看几眼,但她瞬间就沉没在了河水中。
沈红红睁开了眼睛,家里黑漆漆一片。沈红红以为还在梦中,而她自己,不是躺在家里的地板上,而是躺在河水中。她分明感到,她仍然被河水包围着。沈红红从水中一跃而起,用手拉动了灯绳。开关响了一下,屋子里仍然没有一丝光亮。一股浓浓的恐惧席卷了全身。
别拉了,停电了。老夏的声音从床上传了过来。
沈红红好像在大海中抓住了一颗救命的稻草,她摸黑一把抓住老夏的胳膊。当老夏身体上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递到她的手上、胳膊上乃至全身时,沈红红的心才稳稳地放回了肚内。第一次,他从老夏强壮的胳膊上,找回了一种踏实感和安全感。这是和老夏结婚十几年从来也没有过的事。
老夏,咱家有蜡烛吗?快点蜡烛。沈红红督促道。
如豆的烛光摇曳在屋子以后,沈红红接过老夏手中的蜡烛,一只手抓住老夏的胳膊不放,一只手把烛光移到了地板上——沈红红的感觉没有错,她和老夏同时看到地板上有一大摊水,水在地板上勾勒出了一个人体的形状,那形状,娇小、多姿、曼妙,一看就是沈红红的形体。沈红红看了,知道肯定是在自己睡着之后,水绕着自己身体漫过来的。
哪儿来的水?老夏很惊讶。
梦境又在脑子里显现,沈红红感觉头发好像立了起来,幸亏有老夏。她继续抓紧老夏的胳膊,举着蜡烛顺着水迹寻去。老夏很顺从,她力往哪边用,老夏就把身体往哪边挪一点。然后,就到了冰箱跟前。沈红红和老夏同时看到,冰箱的下方,水珠还在一点儿一点儿地往下滴。
蜡烛掉在了地上,烛光在水中挣扎了一下,熄灭了。屋子里重新被黑暗包围了,沈红红不动,老夏就不敢动。两个人好像雕塑一般,很久很久。
把蜡烛点燃吧。沈红红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在黑暗中幽幽的。
蜡烛亮了,沈红红的面容在烛光下竟然很平静,她往后退了一步,对老夏说,把冰箱门打开吧。
老夏知道沈红红关心的是什么,他直接拉开了冷冻室的门。冷冻室里,除了一块石头,空空如也。那石头的形状,就像一颗心脏。冰箱买回来几年了,这是老夏第二次拉开冷冻室的门。第一次是在沈红红的逼迫下打开的,这一次打开的时候,上一次看到的那个被沈红红视为至宝的雪人已经化为无形了。
天意吗?天意。沈红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声音还没有落地,身体已经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直到躺倒在地板上,沈红红的手还在紧紧地抓着老夏的胳膊。
从那天晚上起,沈红红开始说起了胡话。
老夏,你知道这个雪人是谁吗?
不知道。老夏小心翼翼地说。
我告诉你,沈红红嘻嘻笑着说,是你。
是我。老夏说。
你终于化了、消失了,沈红红突然哈哈大笑,你不许化!你不许消失!
我不化,我不消失。老夏说。
当然,沈红红也有清醒的时候。清醒之后的沈红红就说,老夏,你的嘴巴和鼻子连在一起,多难看啊。现在企业效益好了,咱们也有钱了,你去整个容吧。
我知道了,我听老婆的。老夏回话的时候,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滚下来,滚入豁进去的口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