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到哪里去了？我找你们一天了。”傍晚，王大平和王多多在村口碰见等待他们的王胜春。王胜春不顾一切地拉着他们朝村子里走去，走进王大平的院子就迫不及待地问。

“我们到县城去了一趟。有啥事情吗？”王多多看着王胜春。

“大平的事情。都把我急死了。”王胜春仍然很急迫，“我把大平的苹果园弄回来了。让大平赶紧去办手续。”

“你咋能把大平的苹果园弄回来？”王多多一下从炕边站起来，欣喜地看着王胜春。王大平也很吃惊。

“今天早上，五大带着人找我，说我们没有缴买卖树苗的特产税，要我们赶紧缴。我借口到银行里取钱把他们骗到了乡政府，当着李乡长的面把他们要我们缴纳特产税和侵占大平苗圃的事情捅了出来。听李乡长说，我们不但不缴特产税，还有可能享受税收优惠，享受政府补贴。听说县上对苗木培育有优惠政策，鼓励大家培育树苗，绿化山川。李乡长对五大乘机兑换大平苹果园的事情很生气，说五大是趁火打劫，违反了土地承包制度，要五大把苹果园尽早退还给大平。我向乡政府刘秘书借了八百块钱，当着乡长的面把苹果园弄回来了。给……这是五大写的收条。”王胜春把收条交给王大平。

“你这是办了一件大好事啊。”王多多高兴地看着王胜春，接过收条左看右看，“大平仔细收着。这可是证据啊。胜春还真有些办法哩。”

王大平感激地看着王胜春，接过王多多递过来的收条，仔细看了看，装进了贴身的口袋。这是一张关系未来命运的收条啊。“你是咋把五大骗到乡政府的啊？”

“说实话，我想把他骗到乡政府不是一天两天了。上一次我找他，要他把苹果园还给你，被他骂了一顿，我就琢磨咋样做才能名正言顺地弄回苹果园。我们找他，他不把我们当回事，不但不会归还苹果园，还骂我们，给我们加上许多罪名。只有把他弄到乡政府，当着乡长的面把事情说开，才有可能让他服软。”王胜春高兴地解释说，“今天早上，他带人找我，要我们缴卖树苗的特产税。我一看来的人我不认识，好像也不是税务所的人，就故意说我没有现钱，要到镇子上的银行里去拿，连说带哄，把他们带到镇子里。到了乡政府门口，我就故意与他们大声吵闹，拉扯着进了乡政府。五大带着的人一看事项不对，跑得无踪无影。我就把五大拉进了乡长办公室。”

“你的心眼越来越多了，也越来越坏了啊。”王多多笑着说。

“心眼不多能行吗？上一次我找五大，说大平弄个苹果园不容易，让他放大平一马，我们以后一切听他的。他没有等我把话说完，劈头盖脸地骂了我一顿，要我还他的钱。对付他不想点办法不行啊。都是被逼出来的。”王胜春感叹地说，“社会变了，我们也要变，不变就跟不上社会了。”

“现在大平咋办哩？要不要找五大？”王多多担心地问。

“大平明天去找找五大，彻底把话说开。无论咋说，我们都是本家乡亲，把关系弄僵也不好。”王胜春宽厚地笑了笑，“把五大弄到乡政府也不是我的本意。我实在找不到好办法才这么做。五大是村委会委员，是村民小组组长，又是我们的长辈。我们既不能骂他，也不能说他，只能通过乡政府来解决。这一次他肯定很生气。我都不好意思见他了。”

“我明天陪大平去吧。向五大赔个不是，把事情说清楚，或许他能原谅。”王多多主动请缨。

“不原谅也没有关系，以后不招惹他就是了。”王胜春笑着说。

“让你做坏人真不应该。这都是因为我。”王大平歉疚地说，“我给你们添了多少麻烦啊。”

“你也不要往心里去。这是我应该做的。我这样做也不是完全为了你。你是我们的兄弟，照顾你是我们做兄长的本分。二大去世了，你也不容易，需要有人照顾。你有知识，有能力，能带着我们做很多事情。你有苹果园就会琢磨修剪果树的技术，琢磨更换果树的品种。你把苹果园兑给别人，就不一定琢磨这些了，我们就没有了学习的目标和对象。”王胜春恳切地说，“我们指望着你给我们带路哩。”

“我能带啥路啊。”王大平自嘲地笑了笑。两位兄长之间的对话让他明白了一个简单的道理。人做任何事情都不能只想着自己，要想着别人，想着大家，多替别人想一想，多替大家想一想。只要想着别人，想着大家，遇到危难时才会有人出手相救，才会有人鸣不平。

“你还别说，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事情，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人的天资不一样，经历不一样，人跟人之间有差距，也有区别。不承认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很容易把事情办坏了。比如我们几个，一个人跟一个人不一样，无论是脾气性格，还是做人做事都不一样，有时候差距还很大。大平聪明能干，做事缜密，考虑问题周到，看问题长远，天生就是领头的。我和多多没有做大事情的本事，也做不了大事情，只能做一些具体事情。”王胜春看了看王多多，王多多点头称赞。“大平带头弄苹果同弄到了点子上，眼光很长远。就这一件事情，也许就能把我们这里的环境改变了，把我们的生活改变了，把乡亲们的生活改变了。我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这里的环境、我们的生活都会有很大变化。”王胜春很自信地说，“我给你们两个算个账，看我说得对不对？我们去年栽了六十多亩苹果树，今年村子里其他人又栽了一百多亩苹果树，加在一起快两百亩了。两百亩苹果树能出产多少苹果？我大概算了算，好的年景，恐怕能生产几十万斤苹果，按一斤苹果五角钱算，也有几十万的收入。有了几十万，我们王家洼是啥样子？想都不敢想啊。”

“你狗日的把人都算糊涂了。”王多多伸长脖子，死死地盯着王胜春。

“将来不但要种好苹果，还要培育新品种，把生产的苹果卖出去，把钱收回来，把钱用到更有用的地方去。这些事情我们做不了。要靠有文化的人，也就是要靠大平。如果大平不做，我们咋能做好？”王胜春看着王多多，“这也就是我为啥非要把大平的苹果园弄回来的原因。大平有了苹果园，我们才有靠山啊。”

“以后跟你狗日的打交道要防着点才是哩。免得被你算计了。”王多多亲热地搂着王胜春的肩膀笑着说，“你狗日的出息多了。这都是从哪里学的啊？”

“‘吃一堑，长一智’，还不是被逼出来的。前几年我想办苗圃，想办苹果园，结果想了也白想，啥事情也没有办成。大平回来后，我们有了苗圃，有了苹果园，将来还有核桃园，这是多好的事情啊。”王胜春说，“没有大平，我们弄不成，非要把大平留住才行哩。”

“大平要给我们争气啊。”王多多转过脸，看着静静地坐在炕沿上的王大平。王大平流下了两行热泪。

“哦，你们两个到县城里做啥去了？”王胜春打破沉默。

“是这样。我和大平到县城打听到外面打工的事情。二大去世时大平欠了很多债，靠待在家里种地根本还不上，只能先到外面打打工，找一个挣钱容易些的活路。”王多多说，“大平没有了苹果园，抽了苗圃里的股份，兑换的土地又不好，待在家里根本没出路。苹果园弄回来就好了，不一定非要到外面去打工了。”

“打工也是一条出路。现在苹果树在园子里长着，苗圃里的活路也不多，到外面去打工，见识见识，是一件好事情。你们打听的咋样？”王胜春问。

“有些眉目，但是不确切。”王大平回答说。

“准备到哪里去打工？”王胜春问。

“走远一些，到福建、广东去。那里开放的早，经济比较发达，需要大量劳动力，找活路容易些。也许还能多挣几个钱，多见一些世面。”王大平解释说。

“福建、广东在哪里？远不远？”王胜春问。

“很远哩。在南方，气候、环境与我们这里完全不一样。”王大平说，“我们去那里，一个是经过的地方多，在路途上能见识很多东西。另一个是那里经济发达，环境开放，人们的思想意识都比较先进。”

“就是有些远，顾不上家。”王胜春说。

“你怕是想老婆吧？又不是不回来，你着啥急吗？过年的时候我们回来，开春以后把家里安顿好了再去。两不耽误。”王多多笑着说。

“我跟你们一起去。”王胜春说。

“你老婆让你去吗？”王多多故意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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