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将用餐的小桌端到直江贵信跟前，他去将桌子推开，再指了指院子。

好吧，就待会儿回来再用吧。

佣人将贵信推到花园里，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暖和极了，红叶闪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他向佣人挥挥手，让他们离开。

这是个宁静的清晨，甚至听不到鸟叫声，一只雪白的波斯猫安静的蹲坐在屋檐上看着院子里晒着太阳的这位老人。

呼吸到还是有些寒冷的空气，贵信不禁咳嗽了两声，然后就静静的坐在那里，时间仿佛静止了，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是睡着了，在迷糊中听到有孩子的笑声，啊，是广赖嘛，他从院子里的假山那边跑过来，他还穿着背带裤，戴着小丑棉帽，手里拿着圣斗士星矢的玩具。

爸爸，陪我玩吧。

小广赖来到贵信的身边，却并没有对他说话，而是对着他的身后，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满脸凶相的出现在贵信的身后，那眼神冰冷，他看了小广赖一眼，转身走进屋里，小广赖哇的一声哭了，想追那个男人却又跌倒了，他一声一声叫着爸爸，爸爸。贵信想去抱小广赖，却动弹不得，想叫也叫不出来，他心里难受极了，他的鼻涕流了出来，眼泪流了出来，他张大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在一个阳光温暖的清晨，上杉家族曾经的头号杀手，第二军团主将直江贵信因突发脑溢血死于家中，一代枭雄却如此惨淡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走在涩谷的街头，似乎每一个角落都有关于青伊的回忆，似乎车里都还残留着青伊的气息，过了这么久，气也消了，思念也无法抑制的增加。

大丸看到贲无精打采的样子，更不能把在休悟公司发生的事情告诉贲了。回来之后都还没来得及给贲和苍之介洗尘，大家决定先去大吃一顿，然后去彻夜狂欢。

夕子是很用心的女孩，牵着大丸专门去订做来一个冰淇淋蛋糕，七八个人喝了四瓶红酒，然后情绪高昂的去唱歌，因为夕子在的缘故，当然不好去洗浴中心或者娱乐城这种地方。

你们不要都穿黑颜色的衣服嘛，感觉和坏人一样。

夕子指着他们四五个人，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小夕子，我们不会很像坏人吧，你男朋友比较像坏人，是吧？

夕子仔细打量大丸，今天大丸穿着黑色小西服，头发长了些，染成了米黄色，银耳环是夕子给他挑选的爱心和骨头形状，两人手上戴着蒂凡尼的情侣手链。

不会呀，我的丸子很可爱啊。

丸子！

大家一阵狂笑，大丸尴尬愣在那里，无地自容。

喂，你给我注意称呼。

大丸觉得颜面无存，故意装出很严肃的样子。

丸子有不好吗，在家这样叫你瞧你挺开心的呀，再说夕子和丸子很配，也是你自己说的呀。

夕子继续疯狂爆料，大丸简直要崩溃掉。

喂，你干嘛当着这群大男人讲这么私密的事情呀。

有什么关系呢，告诉你们哟，大丸你别看他平时装得挺man，我送他的卡通内裤他穿得很开心呢！

这个我作证啦！

贲还不忘记在大丸出糗的时候落井下石。

大家怀着奚落大丸时无比愉快的心情来到量贩kv欢唱，带着微醺的感觉，唱起歌来大家都特别尽兴，喝酒划拳，运衰的大丸还当场脱外裤秀出他的卡通内裤，笑翻全场。

只有贲坐在那里兀自玩弄着手机，无论他怎样假装，他都很难融入这种欢乐的气氛。

也不知道夕子点的那首歌的名字，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累了，或者只是贲将自己抛离出了喧闹，荧幕里播放的mv让贲看得出了神，穿着白衣的女孩在柔和的灯光下跳动芭蕾的舞步，优雅的姿势，淡定的表情，洁白的裙摆，时间仿佛被拉回到童年，泛黄的天空，生锈的门锁，空气里弥漫潮湿的味道，手心还有汗汗的感觉，透过虚掩的门的缝隙，那个天使般的小女孩翩翩起舞，男孩的眼睛再也移不开那个无暇的身影，心跳的律动跟上了芭蕾的节拍，从此再难更改。

贲看着看着，眼睛莫名湿润，心中涌上无限酸楚。

他站起身走了出去，侍应生礼貌的招呼，醉酒乱撞的女学生，正在争吵的情侣，太多人在眼前晃动，灯光也太刺眼，他看不清那个笑容

沿着走廊一直走到无人的阳台，东京的天空被绚烂的霓虹照亮，耳边有风低吟的声音。

贲翻到青伊的号码，拨通。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贲觉得有些无力，他掏出烟点上，兀自欣赏着繁华的夜色，不知道是从何时起，这动人的夜色总挟带一抹浅浅的悲哀。

在圣诞节来到之前，主公上杉休虎依照惯例召开上杉家的家族会议，由于此次会议涉及到家族参谋、军团主将的任免，家族未来数年生意比重划分和战略规划等重大问题的商议，所以除东京各区的分区老板之外，分布于其他县的家族分支也派出代表赶往东京参加会议。

安全工作由第一军团全权负责，代理主将鬼小岛丰海带领第一军团全面出动，封锁了上杉家主控区域，军团全副武装的执勤，警察也跟着休息不了，盯着上杉家的地盘生怕出什么乱子。

会议前一天，上杉家族在东京郊外的一座古寺为上杉端国主公举行庄严的祭祀祈福仪式，请来高僧主持法式，整个活动持续一天。当晚上杉休虎在上杉家府邸举办盛大的欢迎宴会，这次他首次以家主身份举办宴会，在永井的陪同下，休虎跟各区和各县的家老交谈，有些人他甚至只是在家族薪金名册上见到过名字，根本未曾蒙面过。而直江家系的嫡系家老，以为直江贵信大人守灵之原由，无法与会，静冈一县之事务委派爱知县分区老板桃井遂岩代为负责，桃井家与直江家有姻亲之好，是在上杉家仅次于直江家排在家老实力中第三的家族，其分管区域为爱知一县，桃井千左就是桃井遂岩的侄子。直江贵信大人实乃老来丧子，忧郁成疾而亡，短短两年时间，直江家父子先后丧命，威风八面的大家族瞬间一落千丈，虽为传言，但直江家嫡系的人都对上杉休虎心中有梗，家主都没了，还假惺惺的请什么直江家的人出席家族会议，干脆说老太爷尸骨未寒，东京那种伤心地，最好不去。

上杉休虎更是求之不得，他一心想着扳倒第二军团，直江家不来人最好不过。

当晚上杉休虎连续约见了来自各县的分区老板，其中也不乏直江家系的人，除代表静冈和爱知的桃井家没有明确表态之外，其他各县都明确表示效忠上杉休虎，上杉休虎即为主公，他的任何决定都代表着上杉家的决定，各区坚决服从。因为在上杉端国时代，所有的家族职务任免全系端国主公一人说了算，职位任免原则上参谋也没有话语权，但因为永井的卓越才能，参谋的话语权也渗透到了职务任免的范畴，参谋的权力模糊也是整个日本地下政治中很特色的现象。

总之，掌握参谋的位置，就能掌握一定的话语权。

宇佐美深知这一点，如果在第二天的家族会议上永井不站出来帮第二军团一把，那再多的努力可能也会付诸东流，永井是他唯一的希望，永井站出来，第二军团才能有一线生机。

第一次参加家族会议的涩谷区分区老板荒川贲简直惊愕不已，虽然宇佐美曾告诉过他上杉家的生意不止在东京，在关东各县甚至在全国都拥有雄厚实力，但他根本想不到上杉家俨然是一个强大的家族王国了，其财力与武力之雄厚，令人瞠目结舌，而更让他大开眼界的是上杉家在政界拥有的广阔人脉和并不单一的海外贸易，而这个第二军团主将的候选人，几乎连自己军团的辖地和所属军团的势力及实权人物都还没搞清楚。

第二天的会议，上杉休虎正式任命鬼小岛丰海为第一军团主将，并宣布第一军团全权负责家族在东京的安全，拥有节制一切来自家族内部其他武装的权力，由于家族中实力第二强的第二军团主将直江贵信病重不能参加会议，所以这项决议轻松通过。虽然苍之介压着一肚子火，但却无力反驳，宇佐美早就告诉过他，只要能让贲担任第二军团主将一职，就还有保存实力的机会，如果当场翻脸和主公作对，这将会把自己置于死地。

好吧，第一军团主将已经任命，直江君病重，第二军团的任命也是当务之急，接着就任命第二军团主将吧，大家有什么人选的话，可以提议。

休虎决定快刀斩乱麻，将第二军团控制住，这是此次会议他必须达成的目的。

主公，第二军团主将之任命实乃慎重之事，众人都需要考虑时间，不如先容解决关于参谋的事情吧。

永井在这个时候开口让休虎大为诧异，他思考着永井不会不明白他的用意吧。

永井先生，什么事情这么急呢。

休虎有些不高兴，乘大家不注意，给永井使个眼色，但永井似乎没有注意，兀自站了起来，向休虎鞠了一躬。

在下永井决五郎年事已高，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在担任家族参谋此等重任，决定辞去家族参谋一职。

大家虽然都知道家族参谋一职会随着新旧主公的更替而有变动，但却没想到永井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辞职，这个为上杉家族效力三十年有余的得力老臣竟然突然辞职，大家都不解的互相对视。

家族参谋一职无比重要，我有人选推荐给主公。

唔，永井先生何必急于此时说这个呢。

主公，在下一切皆是为了上杉家族的将来着想，你需要一位正值盛年的精明能人来辅佐你，此亦是当务之急。

既然永井先生心中早有人选，但说无妨。

在下推荐宇佐美君，宇佐美戊辰。

大家都看向身着黑色西装，梳着油头的宇佐美戊辰，他微低着头，当永井说到他的名字时，他猛的抬起头看向永井决五郎，心中百感交集。

宇佐美君心思缜密，才干过人且忠诚尤佳，不仅拥有雄厚财力，在政法两界又有广阔人脉，从小在上杉家长大对家族事务非常熟悉，相信他是接替在下的最佳人选。

众人都点头称是，但却都不敢发声表示赞同，因为宇佐美和直江家关系非常亲密，如若外面谣传是真，那主公怎么会任命直江家系的宇佐美担任参谋呢。

宇佐美君的确是上上之选，他为家族参谋，我没有异议，既然话已至此，那就把这件事情定下来吧，我正式任命宇佐美戊辰为家族新任参谋，永井薪酬不改，为家族特别顾问，各位有否异议？

众人都点头表示赞成，宇佐美起身向主公及众人鞠躬，他的眼中含泪，不是因为他终于成为了家族的参谋，而是永井的决定，所有的人包括休虎也看不出来，这是永井和宇佐美缄默的约定，这是永井作为老师最后一次帮助宇佐美，此事一了，两人情谊尽断，永井再也没有什么可帮宇佐美的了。

一生忠于上杉姓氏的永井，在自己参谋生涯结束的那一刻，却帮助了直江家系的人当上参谋，为上杉家可能的灾难埋下了一颗不定时炸弹。但他却不得不帮自己的学生一把，他选择了偏袒他的学生，这是一种致命的溺爱，永井太明白，把一切看得太透，所以他才会痛苦，因为这是唯一盲目的决定，他无法预料这个抉择导致的最终的结果。

会议在下午五点结束，大家休息一下后，参加休虎准备的晚宴，当宇佐美终于摆脱恭贺他的人群，走到永井面前想说些表示感谢的话，却哽咽住，说不出话来。

老师。

宇佐美只能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而永井的眼神却是那样复杂，他甚至不去看宇佐美，他抬头看向别处，又低头，然后喝了一口香槟。

宇佐美君，好自为之吧。

永井的声音低沉沙哑，宇佐美听到永井不再叫他戊辰，心中一片悲凉，他只是用力点头，一直到永井转身离开，他也没说出句像样的话来。

休虎在永井准备离开时将他叫到了小型会客室。

休虎靠着皮椅，他亲自倒了两杯酒，递一杯给永井。

喝吧。

永井接过酒，喝了一口。

休虎像头狮子一样突然站起来一把拉住永井的领带，恶狠狠的看着他。

永井你这个混账东西，你是我信任的人，你却在这种时候让我陷入被动，难道你不知道宇佐美会推荐直江家系的人担任武将吗，你要我怎样？

主公你不明白嘛，他不会那样做，宇佐美会推荐一个不属于任何家系的人，他不会推荐毛利或者直江家的家臣。

那又怎么样，你知道我的目的嘛，你知道我是想让休悟接替第二军团

主公，是没有人会服气休悟的，你是明白的吧

那又怎样，我只要铲除第二军团

那上杉家就完了！

休虎放开永井，他将斟好的酒一饮而尽，努力使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主公，你知道在这个时候无论是上杉家系的人还是直江家系的人都不能担任第二军团主将的职务，这都将引起纷争。

怎么，让武田家派个人来当吗？

休虎用嘲弄的口吻对永井说。

我知道主公心里明白，是有这个人选的。

你说荒川贲吧。

是的，这是双方都可以接受的人选，说句明白话，现在的情况，无论是主公要一口吞掉第二军团还是直江家系独立出去都是不可能的，武田家虎视眈眈，现在只有荒川贲这个没有背景的年轻人能够出任此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