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枭雄对峙(1)

作者:王少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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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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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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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522字

又到都城。又见皇宫。


嵇康坐在凤舆之上远远望去,老是觉得那里面阴风惨惨,大约是有太多的杀戮吧。如果不是为了柔桑,他是不会进这龌龊之地的。


“康郎,”柔桑公主的一声轻唤,把嵇康从沉思中唤回。


“康郎,我真有些怕见母后。”


“怕什么呢,母后是最疼你的。”


“但她……”


原来这太后有些不喜欢嵇康。当初曹芳把柔桑公主下嫁给嵇康,没让太后知道。太后原想把柔桑公主许配给左丞相之子。


嵇康根本就无意在太后面前表现自己,见柔桑有些担心的样子非常可爱不由在那张嘟起的红嘴上轻轻地吻了一吻。坐在后面的小宫女见他们在亲热,赶忙把车帘放了下来。


下了凤舆,早有十多个宦官跪在宫道旁迎接。嵇康最讨厌这些烦人的礼节,哪管那么多,拉了柔桑公主一把,就往里面走。“哎呀等等我”,柔桑公主笑着,干脆小跑起来,像个孩子跟着大人似的。


谁在皇宫中见过这样的情形?地下那些宦官们面面相觑,心想这两人真是野得可以。


“母后,桑儿回来啦。”


里面的门沉闷地缓缓打开,两个宫女扶着一个瘦高的女人走了出来。这女人的目光颇为阴沉,见了爱女,才多少有些人气。这就是当今皇太后了。


母女二人紧紧地拥抱了一下。这太后见了嵇康,也是和颜悦色的,倒没有不高兴的意思。嵇康尊敬她是个老人家,耐心地陪她们母女二人聊天。


太后问山上的风景如何?


柔桑公主道:“很好呀,一大片一大片的竹林绿汪汪的,还有很多松树,泉水,山花,还有大草地呢。”


太后笑了,叹道:“住在那地方倒也好,不像在这里……”


柔桑公主依在母亲的怀里,天真地说:“母后你要是在宫中住烦了,桑儿陪你去呀”。


太后摇了摇头,神色之间,很是无奈。


嵇康心想:太后住在这儿久了,确实寂寞。但她身份不便,确实也难出宫,当下安慰道:“母亲请宽怀,不必以外物为念。”


太后笑了:“看到你们我心里总是喜欢的。叔夜,最近我好像老是听人说起你。”


嵇康和柔桑公主都笑了。


太后又说:“你是个直心肠的人,没什么心机,文章又出色,这些自然是好的。但有一点,你如今既然是官身,万事都要注意些。桑儿,你平时要多劝劝他。”


柔桑公主见母亲说得慎重,连忙点头。


嵇康当然知道太后话中的意思,心想又来了,于是回答道:


“禀太后,我一向不以做官为念,而志在山水之间,甘愿和我的那些朋友一样,做一个清贫士人而终此一身。”


太后眉头一皱:“哦。”


嵇康知道她心里不喜,再谈下去未必是好事,当下行了个礼,摸了摸柔桑的手,退了出来。


在御花园中散步时,不时有些宫女在走廊里、假山后偷偷地看他。何处美男,入此宫中?只见那人如玉树临风,身姿优雅,漫步花间。


嵇康很喜欢花。这宫中所植,都是名品,可惜地方太小,远远没有山上种起来宽敞。


见有朵大丽花开得实在是鲜艳,嵇康不由微微向前倾下身去,深深地嗅了嗅……


其香如美人夜醉,裸胸斜坐,轻扪情人之手,眼波涟涟……


嵇康嗅着花,凝神静立。


好一个“美男赏花图!”


那边的几个宫女实在忍不住了,轻掀红裙,摇步上前。人宫这么久,公子皇孙不知见过多少,但谁见过如此风度的绝世美男?


岂但美男,这分明是一个绝世的壮男呵。众女都红了脸,拉着手走到嵇康身边。


“喂!”


她们既然走近来,还“喂”了一声,嵇康少不得也向她们笑着点了点头。众女见他笑得实在是动人,一时为之绝倒。


嵇康说:“你们是看这花的?”


昕了他这话,有个宫女竟然说:“不是呀,我们看你!”说罢,宫女们都嘻嘻地笑了,把嵇康围在了中间,群乳突出,大有就犯岁膏


嵇康皱了皱眉头,心想这些姑娘居于深宫,不知是压抑久了呢,还是放荡久了,竟然这样说话!但想来也并没有什么不妥,于是微微一笑,不再理她们。


宫女们还想挑逗挑逗,这时忽有两名宦官从花园那边疾步走过来,口中威严地宣道:


“天子驾到——”


众宫女一惊,纷纷颤抖着跪了一地。嵇康不喜,依然赏花。


一会儿,皇帝曹芳从那边缓步走过来,陪行之人竟是王戎。嵇康有些奇怪,想想也就明白了:看来这王戎要开始扮演宠臣的角色了。


“叔夜!”曹芳直呼嵇康的字,口气相当亲热。这也难怪,嵇康如今正是高名日上,况且两人又有郎舅之亲。


嵇康向曹芳略微行了个礼,既未失身份,又不缺礼数。宫女们在地上偷偷地抬起头来,看见嵇康不卑不亢的潇洒意态,再次为之倾倒。


曹芳见了嵇康,龙心大悦,挥挥手将众宫女遣去,要与嵇康静谈。


这边王戎也叫了声“中散大夫”。嵇康听出了王戎话中的得意来,有些好笑,含笑点了点头。


王戎道:“中散大夫可知,最近皇上把你思念得紧?”


嵇康心想:皇帝思不思念我,与你何干?但又想溶仲并没有恶意,只不过想讨好我们罢了,情有可原,情有可原,于是笑道:


“王侍郎体贴皇上心意,可谓良臣也。”又道:“久蒙眷顾,不知皇上近日可好?”


曹芳有些勉强地笑了笑:“没什么不好的。对了,我的皇妹呢?她怎么没在你身边?”一提“皇妹”二字,曹芳顿时来了精神,不消说他们兄妹关系是极好的了。


对此王戎有些想法。自从跟在曹芳身边这些日子来,凡是国家大事,都不见这皇帝有什么明智之举,一味地好逸乐,亨富贵。本来他们兄妹相亲,正是重伦理的天子美德,但为何不将这美德推而广之,与臣子相亲,与天下人相亲?王戎想到这儿,对自己的敏捷才思大为赞叹,举一反三,始为智者也。又想到自己这番推想纯属多事,不由又暗自哑然失笑了。


嵇康道:“公主已在太后房中,刚才我已见过太后了。”


曹芳喜道:“哦,很好。仲,你先带叔夜去议事厅,待我看过了皇妹,再回来与卿等共话。叔夜,这次回京,你可要多留些日子,朕,有事相商。”


嵇康暗道不好,他很不喜欢牵入政事之中。如今看起来少不得要周旋一番了,心里微微叹息。


曹芳带着两个宦官去了。嵇康王戎二人默然相对。


王戎不好意思,半晌才道:“那不是我的意思,是皇上要见你……”他怕嵇康误会。


嵇康当然不会误会,朗然一笑道:“溶仲可前行,带我去议事厅中与诸大臣相会。”


王戎见嵇康已经知道议事厅中还有其他人,十分佩服,于是引路。嵇康见王戎很熟悉宫中的路,心想这小子真是邪得可以,不到几天就与皇帝混得这么熟了。


两人一路谈笑,来到西宫的议事厅。


嵇康久已不沾政事,对那些朝中大臣俱陌生得很。但对如今的形势,自然也是清楚的。当下曹氏与司马氏之争,正闹得如火如荼,看来双方都要有所动作了。想到这儿,嵇康忽然醒悟:此行必有后患,不可介入,不可介入。但已经来不及了,前面厅门大开,诸大臣业已迎出。


当首一人正是如今位极人臣的丞相曹爽。曹爽之旁有一人,鹰鼻深目,乃是司农桓范。为人多计谋,系曹爽智囊。其余数人都面生得很,无不威风凛凛,不知是何方神圣。


见了嵇康,曹爽哈哈大笑:“不想今日与中散大夫相逢,老夫甚感荣幸。”


嵇康十分讨厌这些官场鬼话,笑道:“见过丞相、司农诸大人。这几位是?”


王戎要表现自己,指着一位长髯黑袍的大臣道:“中散大夫为何忘了,这位是御史崔大人。”那崔御史十分骄傲,挺着着脖子向嵇康点了点头。


桓范在一旁十分恼火王戎插嘴,大白其眼。王戎又好气又好笑,不敢再言。


曹爽道:“这位是李大人,这位是韦大人。”见礼已毕,众人就坐。王戎不敢越位,紧紧地挨着嵇康坐下。


嵇康心想,除了我与仲,这些人都是曹氏重臣,看起来他们是要商量什么要事。正想如何见了皇帝就脱身,这边曹爽发话了:


“老夫甚慕中散大夫山居清闲,不知何日有幸,得随清游?”


嵇康微微笑道:“随时恭候。”心中却道:要是让你们这些人随便进入我的竹林,我还叫嵇康?


曹爽话锋一转道:“当今之世,分久未合。中散大夫乃人杰也,定有治世之策,老夫愿闻高论。”


那韦大人也道:“请问如何可以助吾皇以成王业?”


嵇康见他们问得好笑,心想我又不是诸葛孔明,哪懂这些?你们问我,我问谁去!于是笑道:“诸位大人见问,在下岂敢不答?但在下身虽处庙堂之上,心实在江湖之中。长与山野之人相亲,不觉忘怀世虑。大约此生如此,实在有愧惠问。诸公乃当今名臣,都是治世大才,想必早有定夺,又何必问在下?”


那韦大人与曹爽相视而笑,他们想听的正是这话。于是大家闲谈,等皇帝来。


坐了一会儿,王戎见皇帝还没来,问曹爽道:“下官久欲一见何尚书,不知丞相允否?”王戎问的是何晏。这何晏是曹爽身边的红人,天下尽知。他这么一问,显然不无讨好曹爽的意思。


不想司空桓范一向与何晏不合,又见这小子实在是话多,当下冷然代曹爽答道:“何尚书久不见客,不知王侍郎有何事?”


王戎见此人可厌,心中来了气,傲然道:


“在下不才,欲与何尚书论学。”


“论学?”那桓范笑道:“哦。”不再说话了。


王戎见桓范竟敢藐视他,心中大怒,还想说话,见嵇康看了他一眼,这才把话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嵇康这时正与曹爽、崔御史二人谈上月与东吴的战事,言及死伤太重,意甚不安。曹爽假仁假义,也附和道:“天下苦于战争久矣,诸侯割据,奈苍生何!”


那崔御史却道:“若无死伤,当不能取胜于敌国。我朝自武皇帝起,即以武功治天下。若溺于妇人之仁,天下何日可靖!”


嵇康心中暗骂混帐东西,视人命如草芥,当下肃然道:“阁下此言差矣。王者以仁义取天下,圣人以无事取天下,又何必多杀伤?”


那崔御史暴然作笑道:“久闻中散大夫乃洒脱之人,今日何以作名教之言!哈哈,以君今日之论,可见昔日之伪了。”


王戎见这人对嵇康无礼,在一旁大是不平道:“崔大夫何出此言!中散大夫此语,最合天道人心,岂可以伪视之?况且——”王戎向曹爽微笑道:“我朝以名教治国,莫非崔大夫竞以为不然?”


嵇康向王戎含笑点头,对他这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颇为赞许。


曹爽是魏国宰辅,当然至少要在面子上维持名教的合法地位,见王戎反问得堂堂正正,心中固然不喜,也得忍住。只好打了一番圆场,大家一笑了之。


过了会儿,曹芳到了。


曹爽带头,领众人行跪拜大礼。嵇康无奈,只好虚晃了一下。心中深以为耻。


曹芳见众人匍匐在地,感觉大好,于是作圣明天子状,用极为温和的口气道:“众卿请起。”


诸大臣谢恩,各自归坐。


曹芳正想对嵇康说话,嵇康忽然道:“皇上!微臣有事,就此告退——丞相请安坐,容在下改日拜访。”


此话一出,曹芳曹爽等人大为惊讶。就在他们惊讶之际,嵇康已缓步出门。


那崔御史马上参了嵇康一本:“此人甚是无礼,请皇上治罪!”


曹芳望着嵇康远去的身影,不胜怅然,良久方道:“中散大夫乃世外之人,何罪之有!”当下也摒退了王戎,与诸臣议事。


王戎退了出来,心想嵇康果然是嵇康,刚才的这一举动,别人是怎么也学不来的。见嵇康还在前面不远,急忙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皇宫。


忽见宫门口有一青年将军,金盔软甲,腰佩长剑,十分威武地站在那儿。王戎仔细一看,原来是钟会,少不得又施礼相见。


嵇康不认识钟会,见此人脸上隐然有一股暴戾之气,想来不是善类,当下自顾前行,不理他。


谁知钟会竟伸出手来拦住了嵇康。


嵇康冷然道:“什么事?”


“在下钟会,久闻中散大夫高名,今日听得中散大夫人宫议事,特此相会。请至敝府一叙。”钟会把手伸回,竭力做出诚恳的样子。


“多谢好意,不过还是免了吧,”嵇康道。


见被当场拒绝,钟会有些挂不住了,不觉脸色一沉,手按在了剑柄上。


王戎赶忙插到二人中间:“中散大夫有所不知,钟将军乃是钟大夫之子……”


嵇康回首一笑道:“钟大夫乃文士也,想不到后人作了武夫!”说完,飘然自去了。


钟会自是恨恨不已,呆在那儿半天说不出话来。王戎在一旁见了暗自好笑,心想折折此人的威风未尝不是美事。


呵呵,武夫……武夫……


武夫岂比我辈文士潇洒,为世之英杰?


过了十来天,正是朝会之日。


嵇康起了个大早,准备去上朝。他不喜欢本朝的朝服太拘谨别扭了,到底还是汉朝衣冠比较舒服,宽袍大袖,走起来如行云流水。


汉朝的服制取自周朝,正体现了华夏礼乐的大气。嵇康喜欢周朝,因为那是一个群圣辈出的时代。


柔桑公主在宫中陪她母后,没有回府。嵇康不要下人送他出门,一个人登车去了。


一路挤满了去上朝的官员们,都驾着豪华的大马车,车夫们趾高气扬地把鞭子扬起,大声呵叱着路人。


嵇康不许车夫打马,让他不要那么着急。车夫点了点头,马放小跑,不快不慢地走着。


群车汇合后,只听得马蹄得得,车声隆隆,文武百官穿过外城的广场,渐渐地放慢了速度,来到皇宫的前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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