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木香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48
|本章字节:6708字
望着在庭院中嬉戏的兰吟,尘芳不觉回首对绵凝笑道:“兰儿这丫头也不知像谁,调皮得很。才练了半个时辰的字,就奈不住要出来玩耍了。”
绵凝手中做着针线,抬头张望了一眼,抿嘴道:“还能像谁?自然是格格您了!”
“怎么会像我?”尘芳摇头道,“我说啊,像她阿玛,满脑子的鬼主意!”
扑哧一声,绵凝忍不住大笑道:“是——像贝子爷。您说像,就像吧!”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尘芳奇道,“兰儿那爱捉弄人、任性妄为的性子,不似她阿玛还会似谁?”
绵凝铰着线头,边道:“奴婢啊,止不住想到一句话,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您呀,纵是再玲珑剔透,也有看不清、想不明白的事。”
“你这丫头,如今倒敢编排起我的不是了!”尘芳拧着她的脸,笑道,“也怪我,平日里太娇纵你和剑柔了!”
主仆俩说笑了阵,忽听得一声惊呼,回头只见兰吟倒在草地上,一旁的三格格吓得面无血色。见尘芳赶过来,慌忙道:“不是我!四妹妹是自己倒下去的,我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
尘芳忙安抚了她两句,转身见绵凝已抱起昏迷的兰吟,她上前探了下兰吟的额头,只觉烫手,便忙吩咐着去请太医。
待太医被请来后,胤禟也闻讯赶了回来,两人嘀咕了几句,都道是无妨。
哪知太医搭了脉,待掀开兰吟衣袖后,不禁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扑到他们脚下,结结巴巴道:“贝——贝子爷,福晋!格格得的是天——花!是天花!”
房中众人皆是唬得面无血色,胤禟则灰了脸,不敢置信地摇着头道:“不——不会的!你一定是看错了!来人啊,给我去请其他太医,我不要看到你这个没用的庸医!”
那太医哭丧着脸道:“贝子爷,奴才真的不曾看错!是天花!真的是天花!”
胤禟登时没了主意,只望着在床上不住呻吟的兰吟发愣。
尘芳知道此时莫说是寻常的老百姓,即便是彪悍英勇的八旗子弟,可以闯关入室,横扫中原,却也无法对抗天花之毒。以前的和硕德豫亲王多铎、顺治帝福临以及其幼子荣亲王,皆是被天花夺去了性命,故此清皇室,已到了谈‘痘’色变的地步。
“即便是天花,也不是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皇阿玛不也得过天花吗?”尘芳握住他湿冷的手,又对崔延克道,“将府中已得过天花的下人,都调派到这屋里来服侍,其余人皆隔出院子去吧!”随后嘱咐太医道,“您先下去开药,除了四格格的,给府中其他的阿哥和格格也煎上几服,已防过了痘,扩散开来。”
听到福晋的吩咐,众人皆散开忙碌起来。
尘芳感到手中一紧,抬头见胤禟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颤声道:“还是你想得周到,适才我脑子里一片空白,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会没事的。”尘芳肯定道,“咱们的兰儿一定会没事的。”
胤禟迟疑地点点头,良久又颤抖着嘴唇道:“我——很怕。她是咱们唯一的女儿。”
“所以老天爷,决不会在此刻将她夺走!”尘芳红着眼,苦涩道,“我,也只有剩这么一个寄托了。”
这几日,固山贝子府一直都笼罩在愁云惨雾中,随着四格格的病情每况愈下,胤禟的脾气越发的焦躁,动辄就拍桌砸碗,鞭挞奴才。尘芳先时还阻拦劝说两句,但到后来见兰吟的病势加重,原本笃定的心也渐渐不安起来。见她形容逐日憔悴,胤禟更如火上浇油,府中大小人等,皆避之不及。
夜风习习,乌云遮月,尘芳来到兰吟的房前,守在门外的嬷嬷见是她,忙道:“福晋,贝子爷特意嘱咐过奴才,说您没得过天花,不能进去!”
将手中的灯笼递给那嬷嬷,尘芳道:“那么我曾吩咐过你,贝子爷也没得过天花,不可放他进入,你又可做到了?”
那嬷嬷无言以对,只得退身让步。
走进房间,见到胤禟正倚着床,将兰吟抱在怀中,口中不断安抚道:“兰儿乖,不要乱抓!抓破了疹子会留下疤,就不漂亮了!”
昏迷中的兰吟,总会不自觉地去抓脸上的红疹,虽用绵布包住了她的手,却仍防不住她的躁动挥舞。待尘芳走过去握住她的双手,兰吟似也感到了母亲的气息,这才平复下来,鼻息也渐渐均匀。
“你不该来的。”胤禟吻着兰吟的额头,抬眼道:“若你再被过了痘,那我该怎么办?”
借着烛光,尘芳这才发现他眼中的莹莹泪光,不觉也热泪溢涌,哽咽道:“你呢?若你被过了痘,我又将如何自处?”
“我——哪还顾得了这么多了。太医说——说若兰儿明日再不能清醒过来,就——”胤禟叹息了声,低头抚着兰吟颊边的湿发道,“我曾经希望,你能给我先生个小阿哥。”
“我知道。当初我有身孕时,你给腹中的孩子想了许多的名字。”尘芳擦拭着兰吟脸上的汗水道,“却都是男孩的名字。”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胤禟看着她道,“当时我还一直没有男嗣,额娘总会时不时借机督促我纳妾,我只希望你能一举得男,也可免去那些纠缠。可你却一直说,腹中的定是个女儿。”
“我记得,为此当时你还总和我赌气。”尘芳忍不住浅浅一笑,“让你想个女孩的名字,你还老大不愿意的。”
“后来不是也想了个吗?”胤禟神色略松弛下来,回忆道,“千挑万选的,我定了两个名字。若是生个小阿哥,便唤作腾儿,若是个小格格,便唤作兰吟。”
“弘腾——兰吟——”尘芳不禁低声念道,“多好听啊!”
“若是个小阿哥,我希望他日后能成为像贺腾那般,侠骨柔肠的铮铮铁汉;若是个小格格,‘梅花谢后知谁继,付与幽花接续香’,我希望她能似她额娘一般,吟诗作对,样样皆通。”胤禟道,嘴角不禁也勾起笑意。
“结果终究是个女儿。”尘芳叹道,“我知道当时额娘和你一定都很失望。”
胤禟缓缓道:“当我第一次抱起兰儿,她的小嘴打着哈欠,睁开眼新奇地望着我时,我的心里顿时释然了。”
“释然了?”尘芳不解地问道,“释然了什么?”
“释然了多年来对皇阿玛偏心于太子的幽怨之意,释然了多年来固守的男尊女卑之念。”胤禟俯首看着怀中的兰吟,柔声道,“原来为人父母,对子女真的是会有偏爱之心。我看着柔嫩弱小的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保护她一生一世,要让她一辈子都快乐无忧。”
“胤禟——”尘芳哑声唤道,“我知道的,你一直很疼爱兰儿,在这府里所有的人都知道。”
“她是我的命!”胤禟布满血丝的眼充斥着痛苦,他紧紧抱住兰吟的身子道,“她——决不能离开咱们!”
有了兰吟,才确切地感到了与尘芳血脉相连的充实;有了兰吟,才能在尘芳远走盛京时,笃定她将来的回归;唯独有了兰吟,才知道生命的延续是喜悦和期冀的。
“如若没有了兰儿,我又会如何呢?”尘芳自问,起身缓步走到窗前,淡淡道,“我一直遵守着这个时代的规则,压抑着自己心中的苦闷,谨小慎微地说话行事。但若命运偏离了它既定的道路,提早夺去了我最爱护、珍惜的人,那我还有何活下去的勇气和理由呢!”
“梅儿,你——”胤禟望着她,不断惶然摇着头。
“也许我会死!但在死之前,我会报复这些年来加注于我身上的种种苦难,我会让这个皇朝、这个历史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尘芳墨黑的眼眸下隐蕴着怒意,抬头望着暗淡的夜空,咬牙切齿道,“听到了吗?别再逼我了,别再让我失望了!女人的愤怒,有时可以毁灭一切!”
启明星升起,望着胤禟怀中气息逐渐微弱的兰吟,尘芳神情麻木地靠着窗几,绝望的泪水自眼眶中无声地滑落,双手逐渐紧攥成拳。
黎明前的夜最是黑暗,凝重哀伤的气氛压抑着每一个人。就在此刻突然听到一声极不协调的呼喊声,尘芳循声望去,只见剑柔提着灯笼疾步走来,跟随在她身后的人则兴奋地挥着手,向自己打着招呼。
“还记得我吗?皇帝的儿媳妇!是我啊!你的老朋友!”
棕黄的金发,蔚蓝的双眼,那是如天使般绚丽耀眼的容颜,那是冲破黑暗,即将带来黎明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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