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木香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48
|本章字节:7336字
自从尘芳再度有了身孕后,宫里皇太后、宜妃、惠妃的赏赐源源不断地送来,绵凝和剑柔三天两头地便要忙着盘点入账,胤禟更是每日里捣鼓些安胎补气的方子。尘芳原本就不思饮食,这一折腾更是没了胃口,正当众人一筹莫展时,咸福宫里的小太监送来了个食盒,打开一看,却是一碗陈酿的大头菜。尘芳顿时来了胃口,就着菜喝了一碗燕窝粥,喜得胤禟直要去谢良妃,又命厨房即刻按法去采办酿制,放上几瓮在地窖中以备不时之需。
这日用完午膳后,尘芳歪在床上昏昏欲睡,绵凝忙替她添上床被子,剑柔则在炉鼎中添上御赐的香料。胤禟出去了一趟,回来时见她睡眼蒙眬的模样,不禁笑道:“刚吃了饭便睡觉,也不怕积食?”
尘芳迷糊地睁开眼,打着哈欠道:“没法子,有了身孕就是贪睡些。先前怀兰儿时,我不也是这样吗?一觉能睡到太阳落山,还意犹未尽呢。”
捋着她垂落颊边的秀发,胤禟怜惜道:“辛苦你了。此刻,我也有劲没处使去。你想吃什么,要什么,但凡能想到的,只要不是龙肝凤胆,我都能端到你面前来。尽管开口吧!”
“真的吗?如今我这胃口也吃不下什么——”尘芳妙目一转,笑道,“若是能不吃些什么,便好了!”
胤禟瞪着眼,佯怒道:“其他的都可依你,唯独这一件不行。”
“可是那药也太苦了。”尘芳嘟囔道,“比黄连还苦。”
“良药苦口,太医说你平日肺燥,特地加了味天花粉在安胎药里,生津润养。”胤禟安抚道,“我预备好了话梅和些西洋的奶糖,吃了就不苦了。”
正说着,外屋的丫头已用漆红盘子端了碗汤药进来,绵凝顺手接过递了上来。胤禟看着碗中放着的瓷勺,不悦道:“怎么用这个,不是有套银碗勺吗?”
“哦,奴婢一时忘了,这就去拿。”绵凝忙放下碗,从柜中取来支小巧的象牙包银汤匙。
见胤禟将汤匙在药碗中搅匀吹凉,尘芳看在眼里,不禁叹道:“你也太过小心了,从取药、煎药、送药都有人在眼皮子下看着,难道真有人会害我不成?弄得在自己家里,都不得安心!”
“小心使得万年船。”胤禟舀了一匙递到她嘴边,“自小在宫里看多了这些阴毒的把戏,怎能不防着些呢。”
尘芳无奈地吞了一口药后,便吐着舌头道:“可真苦啊,比毒药都难吃!”
“胡说!”胤禟笑道,“你还真吃过毒药不成?”
“虽没吃过,却也想来是不苦的。”尘芳擦着嘴角道,“不是说越美的花草毒性越重吗?那越毒的药也就越甜了。”
“好了,别说这些扫兴的东西。”胤禟将碗中的药喂完后,道,“你呀,就是爱胡思乱想。”
尘芳笑道:“整日里被人摆布着吃饭、喝药,似个废人一般,能不乱想吗?”
“那倒是我的不是了?”胤禟起身,见到床上挂着的如意平安荷包,问道,“这是哪得的?料子、香味、做工都像是宫里的东西。”
“是额娘赏赐的,听说挂在床头可以安神凝气。五哥的一位侧福晋也有了身子,那日进宫,可巧额娘就赏了我俩各一对。”尘芳道,“我放了几日,果然觉得夜里睡沉稳了些。”
“额娘给的,自然是好东西了。”胤禟笑道,“她必是想抱孙子,才连带着也心疼起你来。”
“不是已有弘政了吗?”尘芳道,“将来也不会少啊!”
胤禟一愣,尴尬道:“那不一样,只要是你生的,就不一样!”
“若我还是生了个格格呢,若我生了的孩子不幸夭折呢?”尘芳冷笑道,“若我这辈子就只有兰儿一个骨肉呢,难道你就不会有其他孩子了吗?”
“才好好的,怎么就一下子说到这话茬上来了!”胤禟也板起脸来,道,“你近日脾气怎变得这般古怪,动不动就使小性,冷言冷语的!”
“我向来便是这般嘴利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尘芳只觉得一股怨气在胸口积聚,不由高声道,“若在我这里待着不爽,尽可去别处啊!反正你也不愁没睡的地方!”
胤禟铁青了脸,当即扭头便走,可到了门口,又犹豫着回身道:“你现下有了身子,自然心里会烦躁,我也不与你争辩,待夜里再来看你。”
尘芳背过身,不去理睬予他。
剑柔见了,唬着脸悄声对绵凝道:“格格这是怎么了,近些日子三天两头地和九爷怄气?”
“随他们俩去吧,不消片刻便没事了。”绵凝抿嘴笑道,“这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果然到了夜间,小夫妻俩又和好如初,尘芳逼着胤禟喂一口药,讲一个笑话,一时间房中春意昂然,笑语不断。
直到有一日,尘芳自清晨起床后,便坐在窗下,怔怔地望着远处发愣。良久,忽听得外屋传来脚步声,却是绵凝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怎么样了?”她也不回头,只淡淡问道。
“奴婢打听过了,那位侧福晋这些日子身子健朗,虽只有四个月的身孕,却足有五个月大般的身子,可见是母子平安。”绵凝疑惑道,“格格,奴婢不明白,您为何让我打听此事啊?”
“我早料到了,毕竟是自己的骨肉,怎会做这般天理不容的事呢?”尘芳缓缓转过身,只见神色暗淡,满面泪痕,她抚着自己微隆的腹部,无奈地笑道,“绵凝,此事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这孩子恐怕是保不住了,我——我已经有两日感觉不到胎动了。”
“格格!”绵凝一惊,慌忙道,“我这就去告诉九爷!”
“不许去!”尘芳喝道,转即起身,将握在手中的如意平安荷包丢在桌上,冷涩道,“这孩子,天若不容也就罢了,可若是被人为所害,我决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既然这荷包没问题,咱们就继续查其他的。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般能耐,竟能从这天罗地网中,夺去了我孩子的性命!”
后来几日,两人将房中的日常用物及食物、汤药一应都检查了遍,均未发现异常。就在此刻,慈宁宫传来了懿旨,命尘芳速进宫一趟。
尘芳满腹狐疑地来到慈宁宫,仁宪皇太后一见她,便拉着她的手道:“好孩子,你这几日身体可有不适?”
“臣妾这两日吃得下睡得好,哪会有不适啊?”看到皇太后眼中的不安,尘芳继续笑道,“您老人家眼巴巴地召臣妾进宫,就是为了问这吗?”
皇太后松了口气,笑道:“好些日子没看见你这孩子,心里很是记挂。人老了,就是这般的啰唆,你不会怪哀家让你平白走这一趟吧?”
“怎么会呢?”尘芳笑得更欢,颔首道,“有您老人家惦记着,是臣妾的福气。”
两人又说笑了会儿,尘芳便起身告辞,刚走到宫门处,便听两个小太监在嘀咕。
“真可怜,就这样被活活打死了!”
“谁让他敢偷波斯进贡的香料呢?那一两东西可比黄金还贵啊!”
“怎么一开始,没发觉呢?”
“听说是偷梁换柱,掺了其他东西填斤两,才没察觉的。”
尘芳停下脚步,垂首想了会儿,突然脸色煞白,一路踉跄而去。在外久候多时的绵凝和剑柔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忙上前搀扶。尘芳上了车,紧攥住绵凝的胳膊,压低声道:“咱们先回府里,你拿些东西去个地方,不得声张,知道吗?”
绵凝只感到手臂隐隐作痛,心中不由一紧,沉重地点了下头。
“吃药了!”胤禟敲着碗沿,笑道,“每日里都需我亲自督促你,才肯吃下这安胎药。真是个不听话的大孩子!”
尘芳看着那明晃晃乌黑的药液,不禁发怵。
“怎么了,又要闹别扭了?”胤禟将汤匙递到她眼前,哄道,“乖,这会子受些苦,将来咱们的孩子可就长得白白胖胖的,比那画中的福娃还讨喜呢!”
泪水一滴滴落在药碗中,尘芳恍然回过神,忙接过碗一饮而尽,转即擦着眼角笑道:“好苦!真的好苦啊!”
胤禟拧着眉,打量她道:“真的这般苦吗?要不我让太医再换几味甘甜的药?”
“不用了。”尘芳抽吸了声,沙哑道,“良药苦口,若不是辛苦至极,又怎能尝到甘甜之美呢?熬过这段时日,自然好了。”
“果然懂事了。”胤禟眉开眼笑,又道,“我约了胤一起去法源寺,听说那里的菩萨灵验,我将打给兰儿和这孩子的两把长命锁拿去开光,让佛祖也保佑咱们的孩子平安康泰。”
尘芳点点头,目送他欣然离去,良久方道:“大夫怎么说?”
绵凝跪在床前,红着眼,哽咽道:“奴婢将东西拿去药铺给大夫看了,大夫说那如意平安荷包里裹的是徐长卿和雪莲花,有安神补益之效,慈宁宫御赐的波斯香料中混杂了牛膝粉,孕妇虽忌,但不食用也无碍。只是——这几味药虽是无毒,但当和天花粉混杂在一起,每一味便都成了可以致命的剧毒。即便不是食用,长久地吸入,也会致胎儿中毒衰毙。”
“果然是个天衣无缝的计谋,这下我可真是有冤也无处诉了!”尘芳将手中荷包的穗带硬生生地扯断,冷笑道:“总不能对大伙说,我这腹中的孩子是被他的太祖母、祖母以及他的阿玛联手扼杀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