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木香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48
|本章字节:7040字
过了半月,时值皇太后凤体违和,圣心忧虑,便率领着各府皇子及内眷,到京城西郊翠微山南麓的法海寺斋戒理佛三日。
各府的女眷,被安排在了刚兴建完成的汤山行宫夜宿。尘芳闲暇时,便在绵凝和剑柔的陪同下,四处游览。汤山行宫布局十分讲究,前为殿宇楼阁,富丽堂皇,中有轩亭阁楼点缀,错落有致,后则是山清水秀,绿树浓荫,曲径通幽。尤其是此处温泉常年润洽,水土得天独厚,尤其是掬泉亭畔的池塘中,金边莲花盛开,更显富丽娇艳。
尘芳见池塘中停着一叶扁舟,有两个宫女正嬉笑着在采莲,不禁道:“乘彩舫,过莲塘,棹歌惊起睡鸳鸯。游女带香偎伴笑,争窈窕,兢折团荷遮晚照。”
一旁的绵凝听了,笑道:“这诗倒是应了景,想来果然传神。”
剑柔则拍手笑道:“格格,您看!这池子里的鱼,倒比御湖中的五彩鲤鱼还活泼!想是这天太热,连水都煮沸了,它们才奈不住要跳出来的吧!”
尘芳候首一看,果然见几尾白鱼正不停地在水面上扑腾,不由道:“这倒奇了,难不成小汤山中的温泉,也流到这池塘里来了?”她不得其解,便也作罢。
三人看了会儿,见天色渐暗,便依原路返回。尘芳忽见一个小人影匆忙地往这边跑来,还不待看清,便一头撞到了自己怀中,不由向后倒去,幸而剑柔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待自己站定一看,竟是雍亲王的四阿哥弘历。
“怎么了?弘历?瞧你慌慌张张的模样,这是要去哪里啊?”尘芳蹲下身,笑问道。
“没——没什么!”弘历支支吾吾道,不时回首看着来路。
尘芳隐见几个人影正向此处赶来,便向绵凝使了个眼色,绵凝会意,立即拉着弘历躲到了一旁的竹竿山内。稍顷,一个领班侍卫带着两个小太监行色匆匆地走过来,见到尘芳先是一愣,待身后的太监提醒后,才忙叩首请安。
“这位大人,难道不知此处为行宫内庭,多有宫中女眷出入,外侍应回避吗?”尘芳转着手腕中的五色宝石攒丝金镯,漫不经心地道。
那侍卫垂首,铿锵有力道:“回福晋,奴才是奉雍亲王命,特恩准进内庭办差。实不知,竟在此处会遇到福晋。”
“放肆!”剑柔上前,大声呵斥道,“依你之言,倒是我家主子的不是,不该在此处出现,让你遇上了喽?”
那侍卫瞄了眼剑柔,又低下头道:“奴才绝无不敬之意,请姑娘不要曲解了在下的意思。”
剑柔先是一怔,随即道:“你一个小小领班侍卫,竟敢在我家主子面前顶嘴反驳,你该当何罪!”
“奴才虽只是个侍卫武官,却也是食君之禄,自然要担君之忧,为君效忠了。”侍卫抬眼正视着剑柔道,“姑娘,请自重。任意叱骂污蔑朝廷命官,按律当斩。”
“你——”剑柔当即哑口无言,只涨红了脸瞪着他。
一旁的小太监忙上前道:“福晋,楚大人确是雍王爷叫进里办差的。实是因为我家四阿哥,伴驾来了行宫,可不想自今早起,人便不知了踪影。现下,王爷正派人在四处询查呢!”
尘芳打量着那侍卫,见他虎背熊腰,相貌端正,眉宇间正气昂然,不觉浅笑道:“我当什么事呢?弘历啊,才从这里经过,往前殿去了。”
两个小太监一喜,忙跪了安,倒是那侍卫迟疑了下,方缓缓跟了上去。
见剑柔一脸吃蹩的气恼模样,尘芳反望着那侍卫的背影,笑道:“丫头,你可别小瞧了此人。处惊而不乱,威武而不屈。眼下他虽只是个四品的领班侍卫,可将来即便做不了封疆大吏,也必能官至一品,位及人臣。”
此刻,绵凝已带着弘历走了出来。
尘芳眨眨眼,对弘历笑道:“婶子的这招调虎离山之计,可好玩?虽有趣,却终是不妥。你阿玛久寻不到你,必然要焦心担忧。你还是赶紧回去的为妙,否则真是皮痒找打了!”
弘历突然红了眼,猛地跪下道:“九婶子,我知您是个好心肠的人。您帮帮我吧,否则待到回府时,我便再也见不到我额娘了!”
尘芳一惊,忙扶起他道:“好孩子,这是哪里的话!你额娘怎么了?”
“额娘病了,阿玛却一直不给她请太医诊治。”弘历稚嫩清秀的脸上闪过丝恨意,哽咽道,“我离府的时候,额娘——已卧病在床数日,水米不进。不知此刻,她——”
“所以你想偷溜回府中,照看你额娘,是吗?”尘芳用手绢擦拭着他脸上的泪痕,颔首道,“真是个孝顺的孩子,不枉你额娘为你,受了那般多的委屈!”
“婶子怎知我额娘受了许多委屈?”弘历擦着眼,狐疑地问道。
尘芳笑而不答,掸着他身上的泥土,又道,“你一个孩子,莫说是孤身回京城内,便是要出这汤山行宫,也是件极难办到的事。”
“难不成就任由我额娘病入膏荒,听天由命吗?”弘历跺着脚,咬牙道,“如此我岂不愧对了额娘的养育之恩,自后又怎能立足于天地!”
见弘历转身欲走,尘芳忙拉住他,叹道,“你这孩子,竟也是个耿直的脾气。这么着吧,我派人送信回京城,让我府中之人借探病之命,带个大夫进去为你额娘诊治,如何?”
“格格——”绵凝刚想出声,却被尘芳摇手阻止。
弘历见了,便道:“我阿玛治家严谨,若知您为我额娘请医治病,必会责怪与您。婶子的好意,侄儿心领了便是,还是不要牵连您的好!”
“傻孩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咱们是一家子的骨肉呢?”尘芳抚着他的脸,柔声道,“你额娘是个大富大贵之人,将来还有段大福等着你们母子呢!你必要好生保重自己,不可再任性枉为了!”
弘历听了虽有不解,却止不住感激道,“婶子的恩情,弘历铭记在心。他日若有机会,必当报答与您。”
尘芳红着眼,沙哑道,“婶子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只可惜,你还太小,而我——也许等不到那一日了。”
“若是如此,还有九叔,若九叔也不在了,还有兰吟姐姐。”弘历神情坚定道,“总之,弘历此生,必将这份恩情还报。”说罢,硬是不顾尘芳的阻止,给她行了个大礼。
让剑柔送弘历回去后,尘芳冥思许久,方问绵凝道:“你说,雍亲王是个怎样的人?”
“面对他时,会从心底涌上阵惧意,以致都不敢与他直视;依靠在他的怀中,虽能听到他强劲的心跳,却感觉不到生命的活力;躺在他的身边,虽能触及他肌肤的温暖,却有着冷冽渗骨的寒意。”绵凝迟疑了下,抖着牙道,“他——是一个没有了心的人!”
峰峦绵叠,苍松巨柏中,百年古刹屹立不倒。为皇太后祈福的法事完毕后,尘芳忍不住避开众人,出了大雄宝殿,来到法海寺的后檐,观赏其墙上的壁画。在后世,这法海寺与甘肃敦煌、山西永乐宫中的壁画,并称中国三大古壁画。
只见壁画中祥云缭绕,牡丹、菩提为衬,十方佛、飞天、仙女、金刚,神情各异,惟妙惟肖,一个海天佛国,清净无为的西方极乐世界。
待转到后檐外墙,尘芳忽闻得一阵极为沁鼻的幽香,似麝非麝,似兰非兰,不觉寻香走了过去,沿着条溪石小径,来到座废弃的佛楼前,只觉香郁更浓。见那楼门上挂着个已打开的铁锁,想是刚启用供香客游览,她便不假思索地推手走了进去。
佛楼内,一反楼外的陈旧剥落之相,极是整洁雅致。沿着木梯而上,到了三层的顶阁,只见是一处佛堂。堂中只有一方小供桌,桌上的铜鼎中燃着三炷红香,正是自己所闻到的幽香。待尘芳举目望向供桌上挂着的一幅画卷,不觉又惊又奇。
只见画中有一名女子,坐在花圃中,身着六菱花瓣旗装,发髻项圈、璎珞首饰样样精致,且此画并非笔墨所作,乃是用金线组成,沥粉堆砌,阳光照在上面,呈现出一片金碧辉煌,但更是令人生奇的是,此女子虽身姿婀娜,面若满月,却未曾绘上五官。
如此精美赞叹之作,竟是一位无颜美女,尘芳心中极是扼腕,又不禁猜测着是何人将此画供奉于此,却是大海捞针,了无头绪。
良久,她欲下楼离去,突感到身形轻微晃动,心中一紧,随后便是更剧烈的天旋目转,地动山摇,脚下的地板瞬刻裂开一条巨缝,自己不及站稳,便倾身掉了下去。她正闭目只待受死时,只觉左臂被人紧紧攥住,方延滞了下落的速度,当身子跌倒在实地上,正庆幸之际,头上又是一阵巨响,却是整个楼顶掉了下来,幸而有根大梁挡着,方未压到自己,只是被困在了这坍塌的楼内。
尘芳喘着大气,回过神看向身旁的救助之人。几道阳光自塌方的缝隙内射了进来,照在了那冷然严肃、尘埃满面的脸上,她不觉脱口而出道:“四哥,怎么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