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和段星痕喝酒了。

段星野知道，却不去阻止，若是这样做她会开心，他又凭什么阻止呢？

“绵绵……”看着她沉沉的睡眼，段星野痛苦地呢喃。这些天他一直像个采花贼，到了她入睡了才进来，在她们醒来之前就离开。现在御星殿和凌轩殿外的守卫大概都在笑话他，可是他甘愿。他怕，自己当真光明正大地走进来，她会不愿意见他。

轻轻的吻，带着浓烈的思念和深切的痛苦的情意，落在她的嘴角。

第二天一早，小玉推门进来，早已经没有了段星野的身影，秦绵绵捂着发红的脸，带着哭腔说：“小玉，我完蛋了……”她竟然做春梦了，她梦见有个男人进来，吻了她，不停地吻她，可是她不知道那个男人的长相。

惨了，她竟然开始遐想别的男人，她对不起段星野！

“呃……娘娘。”小玉迟疑着该不该说，没有色狼啊，一切都是皇帝干的！可是想到皇上的话，她又不敢说，圣上的话就是圣旨啊！

秦绵绵没注意到小玉脸上忽变的表情，她一直低着头，沉浸在这件不可接受的事情当中。她羞愧难当，半天之后仰起头对小玉说：“你去帮我找段星痕过来。”

段星痕跟着小玉过来，秦绵绵见到他立刻拉着他的手说：“段星痕，你带我离开皇宫吧！”她不想留下了，继续留在这里，也只是徒增伤心而已，而且，还是把段星野留给十九，让她去烦心吧！

段星痕顿了一下，问道：“你是认真的？”

小玉气喘吁吁的跑到御星殿，把消息给人带进去传话，她在外面焦急地等待，段星野忽然飞奔出来，一下子窜到她的面前，面目狰狞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从未见过这样的段星野，小玉吓得心脏直哆嗦，赶紧解释：“娘娘大概是感觉到您每日过去，以为自己发春梦想别的男人，觉得愧疚不敢再留下了，所以只好央求永和王爷……”

她的话未说完，段星野已经抛下她走了过去，小玉手里捏了一般冷汗，差点以为自己会被杀死！

与此同时，另一边却有人幸灾乐祸地给主子报告：“娘娘娘娘，我听说了，那个傻乎乎的皇后娘娘要和人私奔，离开皇宫，现在恐怕已经出了宫门了吧，以后这个皇宫，就是您的天下了！”

与宫女的兴奋相比，十九更多的却是震惊：“你说什么？”

宫女小柔得意地说：“我去了凌轩殿打听消息，原来这些日子以来，皇上也没有去她那儿，咱们的皇后娘娘大概是耐不住寂寞，竟然拉着永和王爷私奔……”

“你再说下去，小心我掌嘴！”十九扬起手，就要挥下去。她不允许有人这样说秦绵绵。

小柔急了，不乐意了，气呼呼地说：“你以为我愿意啊，要不是跟错了主子，跟到你这种刚一册封就入了冷宫的妃子，我至于这么辛苦吗！”

“你……”指尖嵌进了肉里，生生的疼，十九甩开手，不想理会，打开门出去。

小柔吓得连忙拦住她：“喂，皇上罚你幽禁紫阳宫，不得外出，违令者斩！”

“要斩就斩吧！”十九夺门而出，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若是不去阻止秦绵绵离开，她怕要一辈子都被内疚折磨。

追到宫门前，总算看见了带着面具的男人，身边带着一个小太监。十九走过去，就看见那个太监的脸，是秦绵绵。她赶紧拦在两人的前头：“绵绵，别离开这里！”

段星痕看见十九，冷笑道：“没想到你会来这里，私自离开紫阳宫，后果你知道吧？”

“我要走，我……”

十九抓住她的手不放：“要走也得我欠你的还清了再走！”

段星痕欲夺过秦绵绵的手，被十九截住，“你究竟安的什么心，为什么一定要带绵绵离开这里？”

“总之不是你的那份害她的心！”段星痕不屑地说。

仿佛硬生生地被人打了巴掌，十九咬紧牙，认了。“我是害了她，但是以后不会。所以今天你也别想从这里把她带走！”

十九迎上段星痕的拳头，两人竟然对打起来，这样不明智的行动立刻引来了侍卫，将他们团团包围。对着秦绵绵吼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秦绵绵低着头，心虚地不敢答话。

忽然，一只手拉住她，将她带往了熟悉的、阔别已久的怀抱，她惊了一下，不可思议地抬头。

段星野笑眯着眼睛，温柔地望着她：“认出我了吗？”

“你是段星野。”她伸手，在他的脸上描画，眼睛或许记不住，但是味道，声音，触感，每一样，都是他。眼泪，再也忍耐不住，簌簌落下。

“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不要你娶别人……”她泪眼婆娑的揪住段星野的衣衫，哀求地望着他，“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段星野嘴角僵硬了一下，在秦绵绵以为已经晚了时，他却露出豁然开朗的笑，紧紧地搂住她：“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句话等了太久。”

他的怀抱，还是属于她的。有了这样的认知，秦绵绵终于松下一口气，长时间梗在心里的抑郁之气，似乎也化开了。

段星野抱着秦绵绵，要回寝宫，秦绵绵望着身后还在对打的两人，“不让他们停下来吗？”让她震惊的是十九的功夫，她一直以为十九只是个普通的丫头，没想到功夫这么厉害，还是说她其实还有隐瞒？

“到了该停的时候，他们会停的。”段星野冷淡地说。

刚走出去几步，十九忽然大喝一声，秦绵绵紧张地回头，却看到十九拔出了发上的簪子射向段星痕，将他的面具打碎，露出一张完好无损的面容，那张脸是……“段星野！”

众人都吓得目瞪口呆，为什么永和王段星痕，会有和当朝皇帝一样的面容？

十九也是一惊，稍不留神，段星痕已经上前，扣住她的咽喉就要施力。秦绵绵也是惊讶，可是更加担心十九会受伤，赶紧扑过去拦住他：“你住手啊！”

“还嫌闹得不够吗？”段星野面无表情地开口，将所有人带回去。

凌轩殿中，十九一身华服，却沾染了泥灰，呆坐在地上，一语不发。在秦绵绵的软磨硬泡下，段星野并没有怪罪她私自离开紫阳宫的事情，只是，她被自己关闭起来了。

“如果你不介意，就留下吧……虽然，我会吃醋啦……”秦绵绵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她喜欢十九，这是不会变的。

十九却好似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呆愣愣地坐着，心中怆然，泪水簌簌落下。秦绵绵看见，慌乱地帮她抹去，着急地问：“哎，你怎么哭了？”

秦绵绵难过地看着她，却不知怎么止住她的眼泪，慌了手脚：“你想怎样就怎样啦，要不你来当皇后，我去御星殿当宫女吧，怎样都可以啦……”

小玉在一旁瞪她，怪她烂好心，秦绵绵选择无视。

“我来到宫中，不是为了什么寻人，是为了报仇。”好半晌，十九才开口说话，她抬着头望着秦绵绵。“龙源镇黄家被抄家，你知道吧？”

秦绵绵偏着头想了一下：“听过一点。”

“我是黄家的么女，黄颖贤，你不知道吗？”

秦绵绵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脑子不好，没记住。”

十九不介意，笑了笑：“我进宫来，原本想勾引了皇上，为我家平反，当然，或许我其实也想一步登天，攀得高枝吧。”

“我是故意去勾引皇上的，趁着他喝醉了，跑进他的寝宫……我以为这样就可以报仇……”她捂住脸，抱歉地说，“对不起，绵绵，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做的，你是无辜的……”

“没关系啦，真的，我现在很好啊。”秦绵绵抱住她，给她安慰，“其实，你留下来也没关系的，在这个宫里我一个朋友都没有……”

“不是的，我……”十九脑袋一片混沌，她想起那晚，杨林里出现的人，真的是段星野吗？还是说，是段星痕？她无助地抱住秦绵绵，“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是谁……”

“没事，没事的……”秦绵绵温柔地安抚十九，心里却也打了很多个结，为什么段星痕和段星野长得一模一样？连十九都认不出来，她呢？

扶着哭累了的十九睡去，段星野刚好过来，秦绵绵把刚刚听到的，十九的无助告诉了他，段星野坚定地告诉她：“不是我，绝对不是我，当晚我一直和军机大臣商讨国事，根本没有离开过。”

“那你为什么要答应娶她？”

“因为你说的，我不想你为难，也不想你因为她的事情伤心。”他搂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发尖。

秦绵绵有些感动，反手抱住他：“谢谢你对我这么好。”她何德何能，能有这样的男子真心相待？

“你值得。”短短三个字，他便可以为她付出所有。

秦绵绵放开他，仰着头直视他的眼，认真地问道：“那么，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段星痕会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段星野抱住她，紧得不想松开手，害怕终有一天她会觉得他的不堪，会离开。他缓缓地开口，对她娓娓道来。

他们是双生子，可是这样的出生在皇家是不允许的，自古以来出现在皇家的双生子，必要杀死其中一个。

二十多年前，先皇茹妃生下双生儿，本要溺死其中一个，但是茹妃舍不得，便嘱托奶娘将其中一个带出了宫。二十年前，段星野还只有七岁的时候，这件事情被揭发，流落民间的段星痕也被找了回来，只是等待他的，依旧是死期。

彼时，段星野已经是太子，

他制止了正要溺毙段星痕的人，将他救下。但是从此以后，他不能活在阳光下，只能作为皇帝的影子，为他办到一般人无法办到的事情。

“这件事情，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段星野感觉到怀里的人不住地颤抖，他抱紧了她，害怕看见她眼中的惊恐，和嫌恶。“我答应了他，为了感谢他将你带到我身边，我答应他可以让他活在阳光下，但是他依旧不能让人看见他的脸……”

“把我带到你身边？”秦绵绵困惑地问。

“对，他代替我去龙源镇彻查黄家叛国一案，偶然遇见了你，说是对你一见钟情，为了守住你，要我将你娶回来做皇后……我本就无意于任何人，也或许是觉得欠他的，便同意了……”

秦绵绵了然，难怪段星野第一次见面时甚至不认识她，难道他一听见她是皇后就放过她，难怪她可以莫名其妙地一步登天做了皇后，都是因为段星痕。因为那个从来不被世人知晓，只能以影子的形象存活于世的段星痕。

“绵绵……”段星野把头埋进她的发间，痛苦地呢喃，“不管你是不是觉得我无耻，是不是痛恨我的卑鄙，我都不会放开你了……我可以给他全部，但是我不能把你让出去。”

秦绵绵依靠在他身上，轻轻地叹息：“我知道。”这一辈子，既嫁了他，她还能自由吗？还能想着其他吗？她早已经不敢去多想了，也认了。

只是，心脏却陡然觉得疼，为那个不被人承认的段星痕。

她握住了他的手：“他现在在哪里？”

“杨林别院下，有一个地下宫殿，可以直通御星殿的偏殿。”

秦绵绵瞪大了眼睛：“你想一直关着他吗？”

“已经有人发现了他的存在，我不得不这么做。”

“……”秦绵绵不安的看着陌生的段星野，不，这或许才是段星野，既生为皇家人，便有必须背负的使命，和骂名。“那么那些人呢？当天在场的所有的侍卫，他们都……”

“我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远离京城，这是我仅能做到的。”他可以对其他的任何人仁慈，却独独对他的双生兄弟，不得不残忍。

段星野沉痛地闭上眼，果然怀里的人松开了他的手，央求道：“段星野，我想去见他。”

秦绵绵在段星野的陪伴下再次来到杨林，无怪乎这里成为禁地，竟然隐瞒了这么大的秘密，而一旦公布，怕是会引起骚乱。杨林别院，其实就是一栋简单的小屋，里面却有可以通向地下宫殿的入口。

段星野打开门，别过身子走到桌前坐下：“我就不去了。”

秦绵绵点点头，拿着蜡烛走了进去。通过一段狭小的阶梯，里面竟然别有洞天，墙上的夜明珠照得里面如同白昼。她吹灭了蜡烛，震撼地四处观看，若没有这样一个悲惨的故事，这里该是有着传奇才对。

脚下踩了碎裂的瓷器，发出了声响，远处传来男人的调笑声：“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皇后娘娘。”

秦绵绵循着声音走过去，在这样巨大的宫殿之中，竟然隐藏着一个小小牢笼，段星痕坐在其间，脸上不乏嘲弄的笑：“怎么，看见我吃惊了？”

秦绵绵捂住嘴，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有一瞬她以为自己在和段星野说话。

“你一直就……这样？”她指了指牢笼，指了指他脚上的锁链。

“不，这次我犯了错，不得不受罚。”段星痕懒懒地说，看见她眼圈发红，有些慌了手脚，“你不会哭了吧？哎，没事的啦，过一段时间就会放我出去，这么多年都没有杀死我，现在应该也不会才对。”

“我听他说曾经愿意放你离开，你为什么不肯？”秦绵绵忍住哽咽，问道。

“放我离开？把我送到边疆永不得入京，这样也叫放我离开？”段星痕不屑地轻哼一声，“我不会，我还有留下的理由，对了，我也答应过你，要带你回龙源镇的。”他故意说，敛下的眼睛里放着精光。

“什么，你……”秦绵绵惊呼出来，“那个时侯的人是你！”

“我的身份，就是他的代打，他不能出现的场合，我就代替他，尤其是越危险的地方。当然偶尔，我也想出去透透气的……”

他以一种自嘲的语气来和别人谈论自己的境遇，秦绵绵蹲在他面前，隔着铁栏杆道：“对不起，对不起……”有太多的对不起，她代替段星野说。

“不用了，生于这样的家族，从来就没有谁欠谁的……”他的身子顿住，不可思议地看着秦绵绵。

她把手伸进栏杆中，握住他的手，紧紧扣住，丝丝暖意传递过来，段星痕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脸上绽放的笑容：“如果有机会离开，不管多远都要出去，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好。”

“段星野有没有对你说过，你是我当初看上的女人？”

“……”秦绵绵呆了一下，“说了，但是我……”她已经认定了段星野，即使他们长得一样，却无法替代。

“我还没有死心，会把你抢到手，你叫他等着吧。”

“你已经有了十九了，你一直都知道是她，为什么不说出来？”秦绵绵抽回了手，气呼呼地说。

段星痕撇了撇嘴，“你不觉得这样才有意思吗？”只是，他唯一算错的是，十九竟然打破了面具，让他不得不这么快又回到这里。

秦绵绵起身，准备离去。“我希望你不要辜负十九，她是好女孩儿。”

段星痕转过身睡去，假意没有听见她的话，但是秦绵绵知道他一定听见了。

顺着来时的路回到杨林别院，段星野还坐在那里，她跑过去拥住他，给他勇气，给他支持。“我觉得他很可怜。”

段星野拍拍她的背，忍住心里的酸涩。刚刚他其实跟了进去，他实在不放心段星痕。他看见秦绵绵把手伸过去，与段星痕的交握在一起。他强忍住没冲出去，而是转过身上来。似乎早有预料，他却还是忍不住酸涩。

“我觉得你也好可怜。”

她拍拍他的背，安抚他的心脏。

需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去保住这个秘密？为了能够救下段星痕，他承受了双生兄弟的恨意……他才是辛苦的那一个。

“不过没关系，以后我陪着你，你要紧紧地牵住我的手，不许丢下我。”

段星野动情地搂住她：“我这一生何其有幸，竟然遇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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