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笑着放开他，自言自语地说：“我好像，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后哎，真是不好，小玉要笑死我了，她肯定恨不得狠狠敲我几下才过瘾……”她佯装微笑，避开他伸过来的手。

深夜，御书房中议事的大臣纷纷退出去，齐显仲望着同僚离去，合上了门，才缓缓道：“皇上，贤妃娘娘册封时日不多，却已怀有龙种，而皇后入宫多时始终没有喜讯。所以微臣大胆谏言，希望皇上废黜秦绵绵，改立贤妃娘娘为后！”

段星野看他一个人留下，便知道不会有好事，揉着发疼的眉心，不耐烦道：“齐丞相，后宫之事，影响不到朝廷大局，也无需你的关心。”

唤来荣七，准备离开前，他又道：“朕不会废后，将来也不会再册立新妃，朕的后宫只会有皇后秦绵绵和贤妃。我不希望再听见你抓住这件事不放！”

门再次被合上，一室的清净，齐显仲目光炯炯，野心勃勃地望着面前的龙椅。现在的皇上，已经不是那么容易掌控的了。这么不听话的皇帝，不如不要！他能将他供上皇位，也能将他拉下台来！

离开御书房，齐显仲来到御花园的一处假山后面，顺着曲折的假山走进去，触动一块形状规矩的小石块，面前的假山移开，出现了一道门。齐显仲拿出一颗透亮的夜明珠，走了进去。巨大的石门立刻掩上。

曲折蜿蜒的通道直通杨林别院的地下室，他推开笨重的石门，面前就是一处宛如宫殿的房间，墙壁上柱子上都放着夜明珠，将里面照得光亮异常。

段星痕听见石门移动的声音，警惕地问：“谁？”

长时间的不见天日，他已经分不清时间，凌乱的发遮挡住锐利的眼神，直直地望着走过来的男子：“是你？”

齐显仲朗声笑了笑，在旁边的凳子坐下：“对，是我。真没想到他把你折磨成这个样子。”

段星痕讥讽地动了动嘴角，可不认为他是专程来怜悯自己的：“你来做什么？”

“我回京之前听说你被放出来了，还大吃了一惊，只是没想到回来的时候，你就又被关进这里了。”齐显仲摇摇头，啧啧叹道，“你是不是很想要自由？我可以给你。”

段星痕可不认为他会好心：“你想要我做什么？”

“不是我要你做什么，是你自己想做什么。”齐显仲在他面前蹲下，诱惑道，“你真的愿意看着自己看上的女人被别人占有？你愿意自己一个人窝在这种鬼地方，他却可以坐拥天下？要知道，这天下，本来也该有你的一份的……”

“我可以把这些都给你，你只需要跟我合作……”

段星痕眼中的困惑迷茫，逐渐散去，幽深的眸子里，闪动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齐显仲张狂地笑着，他会让段星野后悔的！

呼呼的风声吹进耳朵里，秦绵绵哆嗦了一下，抬起头望向窗外，杨林中的叶子已经落光，只剩下突突的枝干，在风中摇曳。

心里隐隐闪过一丝不安，她拉了拉段星野的衣袖：“别去了吧，我有不好的预感。”

“你想多了。”段星野虽然这么说，还是宠溺地在她嘴角吻了一下，“还能有什么事？顶多就是不厌其烦地劝我废后……他年纪大了，我也在考虑要让他告老归田。”

齐显仲大寿，按照往年的惯例，段星野都会过去，给舅舅拜寿，今年当然也不能例外。可是秦绵绵就是不放心，她拉着段星野的手一直送到凌轩殿外，段星野就开始赶人了。

段星野安抚她：“你放心，他再怎样也不至于想造反吧？”

闻言，秦绵绵死死瞪他，气呼呼地说：“反正我是皇后命，不是你当皇帝别人当我也照样是皇后，你看着办吧！你要是不好好保护自己，我就去做别人的皇后！”

荣七因为秦绵绵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话捏了一把冷汗，段星野倒是不曾生气，他明白她只是担心：“好，我会保护自己。”

秦绵绵还是不放心，吩咐荣七道：“荣七，皇上要是少一根头发，我唯你是问！”

“哎呦喂，娘娘啊，皇上这是去祝寿，不是去战场啊，您担心的也未免太……”抱怨的话被秦绵绵一瞪之下收回，他赶紧改口，“奴才一定誓死保护皇上！”

段星野满足地笑出来，“你在宫里等着我。”

秦绵绵点头，目送他离开。

段星野刚走几步，就听见后面的秦绵绵大声喊道：“那个侍卫大哥，也请你们好好保护皇上啊……”

段星野失声笑了出来，她大概连人家的长相都不认识，看着侍卫服就乱拜托了。不过，心里依旧是甜丝丝的。

“皇上，您笑什么？”荣七问。

“没什么。”

是没什么，只是心里觉得幸福，他似乎越来越离不开秦绵绵了。

秦绵绵在凌轩殿里坐立不安，来回走动，小玉看见了又提醒道：“皇后娘娘，您前些日子练习的都忘了？”

“好小玉，现在你就别对我要求那么多了行不？”秦绵绵求饶，一面仍然不放心地来回踱步。

“皇上只是去相爷家祝寿，会出什么事？”

秦绵绵停下来，定定地看着小玉，犹豫了半天才说：“那个齐丞相，让我感到害怕！”他的眼神太过野心勃勃，绝对不会甘于现在的一切。

小玉拧眉，“这话你对皇上说了？”

秦绵绵摇头，身子瘫软地坐在椅子上：“我又说不上来为什么，如果我说了，也只会被当成是小家子气的报复心理而已，根本不会有人信我。就算段星野信我，也不能因为我的感觉就不去。”

越想越不安，秦绵绵现在才知道，深宫之中，不是你有权有势就可以做到一切的，依然有他必须遵守的规则。她多么希望和段星野只是平常人家的夫妻，为了柴米油盐而烦恼，不用这样担心害怕。

日暮西沉，秦绵绵坐不住，来到御花园中张望，火红的夕阳挂在杨林单薄的枝桠间，映红了整片林子。她想起第一次见到段星野便是在那里，仿佛被蛊惑，迈出步子就要过去。忽然听见耳边传来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

她一转身，便看见穿着龙袍的俊朗男子向她走来。她想也没想地扑过去，上下摸索打量：“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可不许骗我……”

段星野失声笑出来：“绵绵，朕都说了，只是去祝寿，果然被舅舅拉住谈了一会儿，这才耽搁了时间……”

秦绵绵皱眉，气鼓鼓地问：“他找你又有什么事？还是废后？他烦不烦啊！”

“已经没事了，他大概知道我这辈子都不会放手，已经放弃说服我了。”段星野说着，点了点她娇俏的鼻子，“只要你不犯错，他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真的？太好了，他终于肯放过我这个可怜的皇后了。”秦绵绵谢天谢地。

段星野忽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他还说了……”

秦绵绵吓得花容失色：“他又想干什么？”

“他说要你生下龙种，这样才可以保你的皇后地位不动摇……”

秦绵绵脸蛋刷的一下红了，小粉拳锤了他一下：“这都是你说的吧……”

“不，真的是他说的，所以，亲爱的皇后，我们要努力了！”他这么说着，不顾秦绵绵的尖叫连连，拦腰抱起她，就要往凌轩殿走去。

秦绵绵害怕摔下来，搂着他的脖子哇哇大叫，“喂，段星野，这里是御花园，被人看见了不好……”

“有谁会看见，谁？谁？”一路所到之处，所有人都避开。

秦绵绵垮着脸，有一种被大野狼抓紧狼窟的感觉，不过，还是觉得幸福。

这时，忽然有个宫女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跌坐在地上，连忙爬起来跪着磕头说：“皇后娘娘，贤妃娘娘动了胎气，太医现在正在紫阳宫里，可是她想见你！”

这个小宫女的声音秦绵绵记得，是十九身边那个骄纵的宫女小柔，一听是十九有事，她连忙跳下段星野的怀里，抱歉地说：“我必须去看看，十九一定很害怕，你先回去吧！”她说完，拉着小柔的手一起跑向紫阳宫。

段星野望着空落落的手，感受着残留的温度和馨香，嘴角邪魅地上扬。

她的一切，都是他的了！

“怎么了怎么了？”秦绵绵进门抓住太医就问。

太医经历了上次的事，也习惯了皇后娘娘的莽撞冒失，回道：“回娘娘，已无大碍，刚刚给娘娘喂了保胎的丹药，待我开一副安胎的方子即可。”

秦绵绵还是不放心：“她为什么会动了胎气啊？”

太医摸了摸胡子道：“想必是积郁成疾，很多事情压在心里烦闷所致，以后还要多多开导啊……”又叮咛了几句，太医开了方子，命人去抓药。

秦绵绵推开门进去，心疼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十九：“好小贤，你怎么老是这么不小心呢？可别忘了现在不是你一个人了，你还有个小宝宝。你不在乎自己，也要在乎小宝宝啊……”

“绵绵，你这么幸福真好，我很庆幸当初没有破坏掉你的幸福，真的。”十九睁眼，真诚地说，“所以，好绵绵，我可不可以求你，你去帮我和皇上说说，让我出宫？”

秦绵绵一惊，握着她的手不放：“为什么呀，十九，这宫里不好吗？”

“再好，也不是我该呆的地方。”十九缓缓地说。

她常常梦见段星痕，某次梦醒，才想起与他接触少之又少，可是她怀了他的孩子。许是孩子的缘故，她变得多愁善感起来，甚至开始期待他出现，带她离开。可是这是多么奢侈的愿望，他就在这座皇宫的某一个角落里，她却见不到他。反倒要常常碰见与他样貌几乎一模一样的段星野。

她已经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绵绵，对不起，可是这样的皇宫，我呆不下去了。”

秦绵绵震惊地看着十九，她眼中的落寞：“小贤，你……”

十九仰起头冲她笑：“我觉得我带着一个孩子在外面也可以生活的很好，你说是不是？”

秦绵绵忍住心疼，扯出难看的笑：“当然，你又不是什么都不会还认人白痴的秦绵绵，你是天不怕地不怕，敢只身闯荡皇宫的美太监十九，你一定可以做到……”

眼泪还是落下，虽有太多舍不得，秦绵绵也最终还是不忍看她难过，胡乱擦掉眼泪，她拍拍胸脯很有义气地保证：“你放心，等你身体好一点了，我就去跟段星野说，她要是不答应，我就跟他没完！”

秦绵绵带着小玉住进了紫阳宫，悉心照料十九，陪着她舒缓心情，直到十九气色渐渐好转，可以下床。她刚刚松了一口气，就立刻马不停蹄地拉着小玉去找段星野，她答应了十九的事情不能食言。而且，她不只要让十九自由，也要让段星痕自由。

只有这样，十九才不会孤单。

御星殿里没人，秦绵绵又来到御书房，趴在门外刚要偷听，门倏地从里面开了，她一下子栽到地上。秦绵绵干笑两声，看着面前脸色难看的老头，总觉得有些眼熟。

“娘娘可真是好兴致啊！”齐显仲讽刺道。

是齐显仲！秦绵绵听得出声音，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假意笑道：“是齐丞相啊，哀家来找皇上，也要经过您的允许吗？”

齐显仲回头看了一眼段星野，他摆了摆手，让他先行离开。

直到齐显仲离开了，秦绵绵赶紧进去，关上了门，憋着的一口气才算是松懈，她拼命地拍拍胸口压惊：“吓死我了，不带这么吓人的啊，会短命的！”

段星野挥手要她过去，然后拉着她坐在龙椅上，问道：“来找朕有什么事？”

秦绵绵谄媚地笑着说：“段星野，我想跟您商量一点事情……”

“说出来听听……”

“你曾经答应过，如果十九不想留下了，就放她离开。可是，十九一个人还要带着孩子，太孤单了，所以不如把段星痕也放了吧，这样他们一家人也可以团聚了……”

“好啊。”段星野笑着说。

“啊？什么？”秦绵绵有些吃惊，她以为要找很多借口才能让他答应，没想到这么简单？“你答应了？”

段星野说：“对，我可以放段星痕出宫，但是十九，必须留在宫中。”

秦绵绵目瞪口呆：“为什么呀？你当初明明说好的，要放她离开，怎么出尔反尔啊，你……”

段星野起身，冷酷决绝地说：“十九也可以离开，但是必须等她生完孩子，把孩子留下，我不会允许皇族血脉流落民间。”

“你要拆散他们母子，你怎么可以这样！”秦绵绵震惊地看着段星野，还是不死心地上去死缠烂打，“既然你连段星痕都肯放了，为什么不放他们一起走呢？十九留在宫中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要孩子我可以给你生啊，甚至你可以册立新的妃子帮你生，为什么你一定非他不可呢？”

段星野不耐烦地拍掉她的手：“好了，这件事情就这样决定，我还有些奏折要处理，绵绵，你先回去吧。”

秦绵绵看着被他打掉的手，站在原地说不出话，说不清楚为什么，眼泪簌簌落下，为什么段星野变成这样？以前他不会这么冷酷残忍的，他也不会为了国事将她抛之脑后，不会用这样冷漠不耐烦的声音跟她说话……可是这些，都是为什么呢？

“段星野，你是不是厌倦我了？”她苦着脸，委屈地看着他，“好啊，反正你厌倦了也没关系，我去十九那里……我没办好事，我要去和她道歉，她害怕一个人，我就一直陪着她……段星野，你讨厌死了！”

入宫以来，他从未这么冷漠。

段星野揉揉眉心，粗暴地吼出来：“秦绵绵，你用点脑子好不好！你以为皇帝就可以什么都自己做主吗？你以为皇帝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当的吗！不要在这里任性了，快点回凌轩殿！”

秦绵绵呆呆地看着他，他也从未有过的颓丧。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是不可以对她说的事？

“对不起……”她缓缓地开口，从背后拥住他，“我好像忘了考虑你的立场……”

她苦笑着放开他，自言自语地说：“我好像，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后哎，真是不好，小玉要笑死我了，她肯定恨不得狠狠敲我几下才过瘾……”她佯装微笑，避开他伸过来的手。

走出御书房，小玉正等在那里，发觉她哭过吓了一跳：“娘娘，怎么了？”

秦绵绵摇头：“没事。”只是，心里有些难过。

深吸一口气，她逼着自己恢复元气，还有一个身怀六甲情绪不稳的女人等着她去保护呢。

秦绵绵垂着脑袋，相比较自己的沮丧，她更加不敢去看十九的失望的脸。“我失败了，真是糟糕，不过我不会放弃的！”

十九看着她斗志满满的模样，没忍住发笑，感动地说：“谢谢你，绵绵。”

秦绵绵豪爽地摇头，“跟我客气啥呀。”秦绵绵告诉她，段星野同意放段星痕离开皇宫，以后想见，怕是遥遥无期了。“我知道他在哪里，你要去见他吗？”没办成事，秦绵绵心里始终有些不好意思，如果能让他们见一面，也是好的。

十九摇头，没有见的必要。在他的心里，从来不曾记住她，大概也不会知道孩子的存在。那么，还不如让他安心地离开。

“你真的不去？”秦绵绵问，“我是一定要去的，我要送送他。”

当作是感激，感谢他这些年代替段星野所做的一切，即使非他自愿。更多的，是抱歉，因为段星野，不得不剥夺他一生的自由。幸好，现在他可以得到自由了。

从紫阳宫出来，秦绵绵回到凌轩殿，让小玉准备了些糕点，装在食盒里来到杨林，按照上次的路线，一路来到地下室，推开门，光线照得她有些不适应。

段星痕似乎发现她过来，拼命地挣扎，扯动了链条。

秦绵绵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惊得说不出话来。段星痕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套上了巨大的铁罩子，只露出双眼和嘴。他拼命地向着她这里挣扎，却始终靠不过来，只能痛苦地呜呜咽咽，发不出一个清楚的声音。

“你……怎么了？”秦绵绵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慌张地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对你？”

她靠上前，站在牢笼的这一边，仔细想挺清楚他说什么，却还是无用：“他们把你毒哑了？”一想到这个可能，秦绵绵觉得浑身寒到骨子的冰冷，段星野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是双生子啊！

段星痕捉住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不放，焦急地看着她，不停地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在催促什么，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我……对不起……”

秦绵绵任由他捉着自己，她跪下来，不停地道歉，她不懂段星野为什么这么做，但是她得道歉，代替段星野道歉。

段星痕忽然安静下来，扶着她起来，不让她跪在冰凉的地面上。

秦绵绵拿出小玉做的糕点，递过去给他，“吃一点儿吧，这是小玉做的，没事的。”

他接过了，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又抬头望着她，目光一刻也不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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