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德东
|类型:欧洲·魔法
|更新时间:2019-10-06 14:05
|本章字节:9918字
周志丹写了一篇文章——《罗布泊和复活节岛是相通的》,寄给了台湾一家报馆,然后,他就来到新疆,加入了季风那个团队,进入罗布泊寻找那些求救的旅行者。
实际上,从周志丹他们进入罗布泊之后的第13天,外界就开始了搜寻行动。
新疆的专业救援单位,以及一些志愿者,总共53人,组成了搜寻队伍。其中有向导,武警,通讯人员,司机,测工,医务人员,后勤保障人员,出动大小越野汽车、水罐车、油罐车、物资装备车共15辆,直升机3架……
搜寻一直在进行,从若羌往西,从敦煌往东,从库木塔格沙漠往北,从库鲁克塔格山往南……罗布泊太大了,做不到地毯式搜寻,问题是,他们不但没看到失踪团队的踪影,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车,以及他们留下的任何痕迹——比如车辙,比如脚印,比如求救信号,比如丢弃的垃圾,比如尸体。
那些人,就像在罗布泊上被蒸发了。
兰城电视台财经频道三个人跟随第4搜寻小队,进行实地报道。
制片人叫逗豆,瘦,但性感。她穿着绿恤,在沙漠上十分醒目。
记者叫小a,短发,跟男孩似的。
摄像师叫竹子,个子很高,走路不免摇摇晃晃。
自从大家一进入罗布泊,头上就笼罩着某种神秘的恐怖的气氛。两个团队,先后在此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么,他们会不会遭遇同样的命运?
每个人都保持着警惕。
搜寻小队的队长叫艾尼江,维族人,一个红脸膛的热心汉子。车队在罗布泊腹地转悠了两天,这天下午,艾尼江让大家在一个低洼处停下来。
单调的沙漠上,摆着一块很独特的三角形石头。搜寻小队以为那是失踪团队留下的某种记号,可是,经过反复观察,怎么都读不出任何信息。
艾尼江眼尖,他看到不远处有个东西,于是跑过去捡起来,竟然是一张古老的羊皮纸,周边很不规则,说不清是什么形状,上面画着一幅画,很像出自幼儿园小朋友之手,他画了一个圆溜溜的湖,在湖边画了很多绿草,还画了一只鸟,麻褐色,画得跟鸭子一样丑。
大家围到了艾尼江身边,开始分析这张画。
看起来,它应该是很久以前画的,已经开始褪色了。
谁把一张画丢在了这个无人区?
难道是那个失踪团队中的某个人画的?
如果是,这张画透露了什么信息?
画画的人为什么不直接写上一行字,比如:我们快死了。比如:我们遇到了不明飞行物。比如:我们从余纯顺墓地朝北走了……
如果它是失踪团队中的某个人画的,那么,也有两种可能——
第一,这个人已经严重脱水,濒临死亡,他渴望水源,渴望绿洲,他画的其实是他的幻觉,或者说梦想。
第二,他们团队被什么东西劫持了,不能用文字传达信息,只能画画。
如果他们团队真的被什么东西劫持了,那么,这张画到底想告诉营救人员什么呢?
议论了半天,终无结果。
最后,大家都觉得,这张画就是哪个小孩画的,它被大风刮走了,刮到了天上,一直毫无目的地飞,最后飞到了罗布泊……
随后,大家又回到了那块三角形石头前。
竹子没有参与分析那张画,他正在那块石头上捣鼓着什么。竹子个子最高,有185米,他拍采访对象的时候,总是半蹲着。
此时,他正在石头上刻字,已经刻出了:竹子到此……
逗豆戴着很大的草帽,来到了他旁边。他看见逗豆来了,不好意思地说:“领导,我很……幼稚吧?”
逗豆说:“很好啊,我也想刻呢,就是没地方了。”
竹子停手了,憨笑着说:“你拿我开心。”
逗豆说:“真的,刻完,你把它刻完。”
竹子真的蹲下去,接着刻上了:……一游。
其他人也走过来,开始谈论这块石头。它是不是失踪团队留下的线索呢?如果是,它代表了什么?
从符号学的角度看,三角形给人旋转感,用来表示飘落物,比如在天气预报中,它代表冰雹,增加其警示作用。因此可以说,三边的含义是——从天上飘落的。三角的含义是——危险物。
从天上飘落的危险物?
那是什么?
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逗豆对竹子说:“竹子,在这儿拍几个空镜!”
竹子立刻扛起机器,开始工作了。
这一片沙漠很美很美,它太干净了,透着一种宁静的死亡气息。只有死亡才能带来干净的感觉。
忙了一会儿,竹子换上了一块bp90电池,记者小a出镜了,她要录制最后一段现场报道。
逗豆站在竹子旁边,一只手托着下巴,监督小a的表现。
其他人各忙各的——
有人在抽烟。
有人用卫星电话与指挥部联络。
有人用望远镜张望。
有人坐在车下的阴影里聊天……
小a站在镜头前,伶牙俐齿地说道:“各位观众,现在,我们所在的位置在余纯顺墓地以南大约80公里处。罗布泊的搜寻工作已经进行到了第26天,距第一个旅行团队的失踪,已经过去69天,距第二个旅行团队的失踪,也已经过去39天。这是继著名科学家彭加木在罗布泊失踪33天以来……”
小a突然停住了,朝逗豆吐了下舌头,然后说:“对不起,错了。”
逗豆对竹子说:“再来一条。”
小a继续说道:“这是继著名科学家彭加木在罗布泊失踪33年以来,又一次震动全国的失踪事件。这次不是个体失踪,而是集体失踪。专家预测,他们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我们搜寻4队有一名志愿者,已经发生严重脱水,被直升机运出了罗布泊,送到乌鲁木齐进行救治。从今天起,营救人员开始陆续撤离。我们的记者跟随第4搜寻小队,也将离开罗布泊……财经频道小a为您报道。”
竹子说:“没问题。”
小a走出镜头,逗豆递给她一瓶水,小a喝了几口,又拿来毛巾擦了擦汗。
逗豆说:“还得补几句话。”
小a说:“补什么?”
逗豆说:“现在的气温。今天是6月29日,罗布泊的气温53度,地表气温80度。”
小a说:“好的。”
然后,逗豆又对竹子说:“竹子,你再拍拍我们的蜡烛和巧克力,都变成液体了,很直观。”
竹子说:“嗯。”
他扛起摄像机,准备接着拍了。
小a正走向镜头前,竹子突然惊叫一声,猛地放下机器,接连后退了几步。
小a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也跑到了逗豆身边:“怎么了!”
竹子看着前面空空的沙漠,语无伦次地说:“有人!我看见他了!……”
其他人围上来。
逗豆冷静地问:“哪有人?”
竹子指着正前方,惊骇地说:“就在那儿!”
逗豆说:“你是不是中暑了?先不拍了,你去车上吹吹空调。”
竹子说:“你从摄像机里看!”
他一边说一边把摄像机举起来,自己再不敢看,举给了逗豆。
逗豆凑上前,从寻像器看进去,黑白画面上真的出现了一个脑袋!逗豆的身上一冷,不过她没有躲开,她紧紧地盯住了这个人。
很奇怪,对方举着手机,好像也在拍。他盯着自己的手机,激动地说:“我在这儿!我们在这儿!”
这个人看上去40岁左右,穿着纯白恤,米黄色大裤衩,白袜子,运动鞋。他全身上下都是沙土,就像刚刚走过万里长征。他的脸色黑红,不知道脱了几层皮,胡子拉碴,头发乱蓬蓬,看起来好久没剪过了。
逗豆当然认得,他就是失踪团队的一员——那个作家周德东!
逗豆没有慌乱,她在最珍贵的时间里,问了一句最关键的话:“为什么我们放下摄像机就看不到你了?”
对方依然盯着手上的手机:“我们剩下了三个人!……”
突然,画面就像电视信号受到了干扰,“吱吱啦啦”响起来,转眼就被雪花覆盖了。
逗豆离开了寻像器,看着前面,呆住了。
干干净净的沙子上,没有人,也没有脚印。
周德东也在最珍贵的时间里,传达了最重要的信息——他们剩下了三个人。
他放弃了逗豆的那个问题,没有回答,因为太复杂了,他不可能说清楚,他选择了陈述。实际上,他的陈述也是一种间接回答——表明他不知道答案。
竹子小声问:“领导,你也看到了?”
逗豆点点头。
艾尼江问:“领导,你们到底看到什么了?”一路上,他一直和逗豆互称领导。
逗豆说:“失踪团队中的一员。”
艾尼江十分震惊:“为什么!”
逗豆摇了摇头。
竹子说:“我看见他背后有个湖……”
逗豆说:“你看见湖了?”
竹子犹豫了一下,说:“好像是,我当时吓了一跳,只顾看他了,所以我不确定……”
逗豆对艾尼江说:“我看见他举着手机,好像在拍什么。我猜测,我们互相只能通过镜头看到对方。”
艾尼江说:“让我来看看!”
逗豆说:“已经看不见了。”接着,她问竹子:“你回放一下,看看录上没?”
竹子举起摄像机,朝前翻了翻,只有小a的画面,她说:“……我们的记者跟随第4搜寻小队,也将离开罗布泊……财经频道小a为您报道……”
竹子对逗豆摇了摇头。
逗豆又对艾尼江说:“领导,您说怎么办?”
艾尼江想都没想,就说:“就算你们看到的是海市蜃楼,我们也要继续找!”
我举着手机四处寻找,取景框中突然显现出七八个人!
我猛地放下手机,前面空无一人,只有沙子,还有远处的两个帐篷,静静矗立。
我再次举起手机,死死盯住了取景框——
他们应该是电视台的,沙地上扔着几只影视器材箱,纯黑色,边角包着白色铝合金,上面写着:兰城电视台财经频道。
一个高个男子扛着摄像机,一个短发女孩站在镜头前,正在说:“……专家预测,他们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从今天起,营救人员开始陆续撤离。我们的记者跟随第4搜寻小队,也将离开罗布泊……财经频道小a为您报道。”
很快,画面变成了雪花。
我傻了,我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我不敢移动,一直举着手机,对准刚才那群人的方向,等待画面再次出现。
过了半天,画面真的再次出现了!
为什么我能看到他们,他们看不到我?我忽然意识到,我必须出现在他们的镜头里!于是,我举着手机快步走过去,挡在了镜头前。
那个高个男子果然看到了我,他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其他人也围上来。
那个穿绿色恤的女人凑到摄像机前,朝里看。
很显然,她看到了我,我激动地叫起来:“我在这儿!我们在这儿呢!”
那个女人问:“为什么我们放下摄像机就看不到你了?”
我回答不了,只是说:“我们剩下了三个人!……”
突然,画面变成了雪花。
我举着手机继续等待,画面再也没出现。
我在沙子上坐下来,努力回忆刚才的场景,刚才的每一个人,我的心忽然被什么东西紧紧攫住了。
不是因为那个负责摄像的高个男子……
不是因为那个穿绿色恤的女人……
不是因为那个跟高个男子一起后退的短发女孩……
不是因为那个维族的红脸膛汉子……
不是因为围上来的其他人……
有个女人,独自坐在越野车的阴影里,始终没有动,只是远远地朝我看了看。她大概30多岁,一头白头,令我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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