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顶山上，纵队司令部灯火通明，川东临委的第二拨特派员吴极，脸色铁青地说：“临委重申，必须立即执行上级停止武装斗争，保存干部力量，调查敌特活动，配合人民解放军接管的决定！”他宣布：“鉴于司仲同志所犯错误，临委决定停止司仲同志下川东工委委员、川东游击纵队党委委员、川纵代司令员职务。深刻反省、交代这次组织板桥战斗的左倾盲动主义错误，写出书面认识，等候临委处理。在肖卫同志养病期间，由政委鄂为民兼任代司令员，负责贯彻执行停止武装斗争的一切工作。”

“我反对你们的这个决定！”被吴极特别通知前来、仍在重病中的肖卫坐起来大声说，“朱仲实同志上次来传达这个决定时，一没带正式文件；

二在口头传达时，也未讲为什么要这样做的道理，我们谁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们这样对待下级，是不教而诛！”

吴极朱仲实同志传达的决定是正确的！代司令员司仲同志听了传达后，不但不贯彻执行，立即到达自己的岗位，反而恋着七曜山的战事，甚至回去立即组织、指挥了板桥战斗。板桥一战，暴露了我部隐蔽目标，激怒了敌人。使其掀起了更大的局部***高潮，造成了支队参谋长麻奔义同志的无益牺牲，违反了保存干部力量的战略决策，给党的工作带来了重大损失！这是典型的左倾路线错误。由于时间紧迫，没来得及事先给你通气，特此说明。”

肖卫这不是事实！决定打板桥时，司仲同志是纵队参谋长兼七曜山支队司令员，还未接代司令员的工作，打不打还是由我下决心的。打板桥是我一”他想说是遵照人民解放军二野首长关于切实保护好板桥交通站的指示，和根据当时的危急情况作出的决定，看到司仲递过的眼色后立即改口说是我的决定，那天政委因事未到会，也没到任。责任全在我身上，不能诿过于人！”

任天候我当时已接任纵队参谋长职务，是极力赞成打板桥的，也负有重大责任。”

“临委是根据你们的报告作出的决定，没有不妥的地方呀？”吴极强硬地说。

肖卫气极：“报告是我亲自写的，说明了麻奔义同志的牺牲，纯粹是一个意外。司仲同志不在战斗现场，负责指挥的支队司令员苏达月同志也没有指挥上的错误。我是始作俑者，我请求撤销我的司令员职务，建议由在这次战斗中计划精准、全盘指挥得当、取得了预期的重大胜利的代司令员司中接任司令员职务。”肖卫叹了一口气问：“你们为什么不下来了解清楚再下结论？为什么也不听我的建议，反而作出了违背事实的相反的决定？”

“你们的意见我会带回去的，但决定必须马上贯彻执行！不能掺杂半点个人情绪。”吴极使劲地吸着烟，浓浓的烟雾盖住了他的脸。

“不是个人情绪，而是需要民主作风！”鄂为民严肃而语气平和地说，

“打板桥我也是战斗计戈的积极策划者、实施者和指挥者，如果置其他于不顾只究其责任，我当时是支队政治委员，是主要责任者之一，也应当受到严厉的处分！”

“你们这是在向组织要挟！”吴极拍案而起，“你们这个纵队党委怎么了？”

任天候请特派员不要扣大帽子！我们都是共产党员，有权在党的会议上发表自己的意见。3才政委讲了我们需要民主作风！”

司仲一言不发。

吴极看了司仲一眼，放低嗓音说：“发动板桥之战一是无视上级指示，

无组织、无纪律的表现；二是虽有小胜，却造成了下川东的紧张局势，给下一步的工作造成了无法估量的麻烦，这是单纯的军事观点带来的冒险行动，必须严肃地加以纠正！鄂为民同志，你现在是纵队的主要负责人，我想听听你对下一步工作的意见。”他转向肖卫：“临委再三考虑宜昌的医疗条件较好，又绝对安全，决定送你去目里治疗，明天就启程吧！”

肖卫你是觉得我在这里碍事吗？那么，我再次请求：一、辞去纵队司令员职务，专心治病。二、撤销对司仲同志停职检查的决定，任命司仲为纵队司令员，纵队的军事工作他最熟悉、了解，正在进行的对敌舰的策反工作必须在他的指挥下，才能完成。”

鄂为民：“我赞成肖卫同志的意见，其实，在板桥战斗的总结会上，司仲同志已经布置了停止武装斗争，保护干部、调查敌1清，准备配合人民解放军人川接管的任务。这次也把关于下发各支队如何执行上级这项指示的文件稿带来了，准备请肖卫、任天候两位委员传阅后签发下去，走拢就开会，还未来得及说此事哩！”她把文稿递给肖卫。

“这一”吴极很尴尬。

司仲：“我服从临委的决定，从得知麻奔义同志牺牲那一刻起，我就十分沉痛地反省起了自己去七曜山后的整个工作，深刻检讨因自己领导失误给革命造成的损失，给同志们及他们的亲属带来的痛苦。”

肖卫看完文稿，拿出钢笔签上：“此件很好，立即下发。”递给任天候说：“你快看，签上意见交特派员。”

任天候看完，也签上：“很好，同意下发。”

吴极看完，没有表态。只把四位委员都签了“同意”的文件还给了鄂为民。

肖卫再一次生气了：“既是这样，我以纵队司令员的名义决定，司仲代理司令员的停职处分暂不往下传达。司仲同志必须继续履职，把下一步的工作大胆地抓下去。特别是七曜山支队的工作关乎大局，我不怀疑苏达月同志的领导能力，只担心存在他身上的江湖义气一旦与党的利益发！生冲突时，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这个工作非你去做不可。”他看了吴极一眼，没再说下去。

鄂为民：“肖司令员，你放心地去治病吧！苏达月同志的党性修养提高了不少，特别是任支队司令员后更加成熟了。板桥战斗，他是前线总指挥，各项应急处理都十分得当。执行停止武装斗争的指示也很坚决，文稿上的不少具体措施都是他提出来的。”

肖卫那，我就放心了。”

吴极“鄂为民同志，情况的变化是之前没有料到的，我马上回去向临委报告现在的情况。在临委未作出新的决定前，对司中的处分必须坚决执行！告辞。”说完走了。

任天候追出去，派了两个身手极好的侦察员护送。

“这个人，说走就走了，我还有话说哩！”任天候回到桌前坐下说，“即使大规模的武装斗争停得下来，小范围的呢？我们不可能一厢情愿地把它停下来呀！在下川东，中央军、地方军、保安团、县中队、乡丁保丁像蝗灾一样到处都是，他们要祸害人，我们能不尽自己的力量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吗？大的战场有解放军，解放军没来之前，我们决不能让人民群众在黎明前再遭敌人祸害！”他看了大家一眼说：“不管怎么说，保卫板桥交通站和守卫三峡的任务必须力强，丝毫不能停止！否则，怎么向二野首长交代？”

司仲：“这是我们目前的大局！为此，要求各支队安置好每个队员的隐蔽点，要讲清每个人的新任务，以便大家有个奋斗目标。对武器的收藏要求也是集体人库，个人擦拭，要做到一有战斗任务拿得出用得上！”他停了一下说：“这也是保证武器不流人坏人手里拿去做坏事的必要措施。”

鄂为民补充：“在调查敌情时，各支队也要进行政治、思想、作风、财务上的清理。要求每个人都做到心里有数。这是一些原则性的要求，各支队一定在执行时有不少创新，我们将随时捜集整理，向大家通报。我将去七曜山支队搞试点，纵队机关事务由天候同志负责。”

肖卫司仲必须同去！停什么职，反什么省？蒋在先、尹老二和永安号军舰的策反工作非你莫属！等到解放了，军地会师后那些所谓的错误，我负责去检讨并接受组织处分，这事我说了算！”他气得发抖，问司仲：

“老三，你听不听？”

司仲为难地点着头说我听……”

司仲和鄂为民回到吐祥，才知下川东工委书记武时坚早就在川鄂旅馆等上了。他听完司仲和鄂为民的工作汇报后，微笑着说首先我祝贺你们喜结良缘，白头偕老！”换了口气说：“关于司仲同志的问题，临委并未告诉地工委，我是听了你们刚才的通报才知道的。板桥一战，对驻下川东的敌军，特别是地方武装产生了极大的震慑作用，各县委都反映说凡原川纵活动频繁的地方，当地的军、警、宪、特的行动大有收敛，都不敢轻易抓人了。我正是为贯彻执行停止武装斗争的指示，专程来同你们商量下一步的工作的。”

鄂为民：“你是如何打算的呢？”

武时坚我认为，停止武装斗争不应该理解为解散游击队。战略转移要根据各地的敌情、社情作积极的工作转变，而不是消极地解散武装忍着挨打！我完全赞成川纵关于停止武装斗争的工作计划，特别是各支队将工人大队安排到如煤厂等厂子里去，将农民大队安排到如药材基地这样的集中的地方去，既隐蔽起来，又蓄积了力量，就是把拳头收回来，又随时可以打出去。这是我们七曜山的宝贵经验！”他叹了口气说：“据我所知，可惜过去只有高梁山支队才创造了这样的条件，其余的做起来要困难得多了！幸好寄生大队一直没有暴露，这次调查敌情的工作该他们大显身手了！”

司仲你说到这里抓住了一个关键，那就是做各支队和相关的县委的工作。像苏达月开始就坚决不同意做停止武装斗争的工作，这种态度对地方贯彻上级指示，是有阻力的。”

武时坚：“他还想打哪里？”

鄂为民：“还想打奉节、云阳、利川和恩施，和解放军并肩作战！司仲同志严厉地批评他这是看不到大局的农民意识，才罢休了。”

武时坚：“我就是想请你们为此给各支队打个招呼，做到互相配合。司仲同志是工委委员，工委决定请你代表工委主抓军地协同工作。”

司仲：“我已被停职，主抓不合适，可以出力协调。”

武时坚：“我未得到临委正式通知，钦差大臣满天飞不去管他，我们只管党的工作重要！”

司仲：“地工委对我的信任，不但你要承担极大的风险，我也会承受更大的罪过一”

武时坚：“老前辈，在党需要的时候，你从来都未退却过，是崖是坎我都和你一起跳了！”他把双手伸向司仲一“好！”司仲十分激动地握着武时坚的手说，“为了胜利，我们一起向前冲！”

“还有我一个！”鄂为民举着右手大声说。

“好！”武时坚含泪松开手说，“那我就放心地告辞了！”

武时坚走后，司仲说必须马上把各支队和地方党委的关系切断，只保留纵队与地工委的联系，重新形成军地两条单线联系，一旦出了问题牵涉面就减到最小最小了。”

鄂为民：“苏达月去巫山开展调查、策反工作，是执行二野首长控芾三峡指示的另一个战场，已刻不容缓了。他与七曜山工委脱钩后，只保留和纵队的联系。我们一起找他谈话，叫他马上成行！”

“好。”

“向东怎么办？他还兼着支队政委。”鄂为民问。

“这里的情况不一样，一是基础好，二是支队还担负着保卫板桥交通站的重要任务。”司仲深思熟虑，“苏达月走后，暂由李继良代支队司令员，负责军事工作。派辛枯带直属分队，以我药材仓库搬运队的名义，驻贫民诊所隔壁的仓库，二十四小时警卫交通站。一旦出现情况，立即武装掩护撤到药材基地。”

“你还去不去板桥与继良、易德他们告别？他们听说你受了处分，要离开七曜山，眼睛都哭肿了，要跟你去江北。”

“他们都是领导干部了，我不喜欢这种情绪，告诉他们革命事业事大，个人得失不值一提，相信党心里就踏实了。”

鄂为民：“我马上与文秀去板桥！”

司仲：“别忙，我们去蒋在先那里吧？”

“这么快就同他见面？”

“是日寸候了，马上就要进人新中国了，我们不能忘记老朋友！”司仲说，“他一直想抓的小胡子没抓着，前次见面他谈了起义的愿望，又没让他见庐山真面目。最近他悬重赏捉拿七曜山游击队政委谭天瞳，说明他还在左右摇摆，今天我们就自己送上门去敦促他起义！”

“哈！你说得太传奇了，我怎么觉得像在听故事？”

“故事得先从干事说起吧？我们今天就是去干事的！”司仲自豪地说，“作为朋友，我第一次把我的妻子谭天瞳带去见他，表示我的诚挚；你作为我方最高谈歩代表，应他的要求我引见川纵政委同他见面，不失为一种真诚。”他越说越兴奋：“策反蒋在先起义，争取尽早解放七曜山，为迎接解放军人川打开通道，和策反同德舰起义，守卫长江三峡为解放军从东线人川做好准备。这两大重要任务，都历史地落在了我们的肩上，你不觉得这是无上的光荣和引以为自豪的吗？”

鄂为民没有说话，只看着司中，短发在风中飘着，白皙的脸庞透着红润，兴奋中带着矜持的微笑，心里漾起无比幸福的微波……

司仲见鄂为民没有回答，回头目丁着她说：“小妹，你这个样子多像那次我们一起在你家白鹤林里掏鸟窝时，你从我手里接过鸟蛋时的情景啊！”

“那时我可没想到要嫁给你哟！”

“我们的终身可是在娘肚子里就由大人定了的呀！”

“可那时，只是好玩，谁也没有那种意识嘛。”

“那倒是。”

鄂为民想起什么说上次妈妈托胡麻子带来的信中说司君去成都看抗儿，问他为什么不去美国的表姨家读书，他说去了美国就不容易见到爸爸、妈妈了。他一直等着要见你们，你说他以后能接受我这个妈妈吗？”

司仲脸上掠过一丝忧愁，说他该去美国读书，将来建设新中国需要大量的人才。”停了一下，他满有信」0地说：“抗生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当他知道这一切后，一定会把你当成他的亲妈的。”

人夜，司仲化装成小胡子，在蒋文化的安排下和鄂为民一起进了七曜山剿匪司令部，司仲问蒋文化：“听说你叔最近情绪很不好，急着要见我？”

蒋文化把头伸出窗夕卜扫视了一下，回头说：“昨天孙震来电透露，长官公署要把三六四、三六六、三六九三个团调到长江北岸归建孙元良兵团，说是执行总统力强四川防务，巩固大西南的需要。同时，又把石柱、忠县的长江南岸广大区域的剿匪任务交给我门。这下，正规军只留下一个警卫营了，叔正焦急拿什么来向解放军作为见面礼哩！”

“他有什么办法阻止？”

“只有找张群闹呗，说是要告老还乡！”

“张群怎么说？”

“张群说：江浙早被共党占领，你回什么乡？总统要你死守七曜山，防止从你那里人川！”

鄂为民：“他最后的决定是什么？”

蒋文化苦笑：“明知党国要抛弃他，却念念有词要杀身成仁，所以……

司仲蜕变是痛苦的，而且促成他蜕变的外因条件还没达到质变。”蒋文化：“支队可以马上发起全面进攻，再次把三个团拖进山里去，实施起义”司仲：“我正要向你传达上级停止武装斗争、保护干部、调查敌1清、配合人民解放军接管的指示，你现在要切断一切过去与组织的联系，单独接受川纵政委鄂为民同志的领导。”

“这一，”蒋文化十分惊异，“国民党的机器无时无刻不在叫嚣要杀尽共产党，大撤退前必然是一场大屠杀呀！”

鄂为民：“文化，这是一个局部服从大局的问题。现在我们党把与国民党正面作战的任务，交由人民解放军来完成了。全国解放后，急需一大批干部去接管政权，去管理新中国、建设新中国，特别像你这样的工大毕业生，是最需要的人才。”

蒋文化：“从全局说是这样，可七曜山的老虎马上又要吃人，我们就放下猎枪吗？”

司仲：“不是？肖极地停止，而是把重转移到迎接解放的工作上来。

比如继续做你叔起义的工作，不让他们再继续危害人民。”

“那一你们先和叔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