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海星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08
|本章字节:14392字
司仲三五两下把两根红薯吃了,淡淡的月光透过大风揭开的天窗照在李继良的脸上,司仲惊奇地发现他的嘴角流出的是绿色的唾液继良!
你吃的红薯叶?”
李继良赶紧咽下,揩了嘴角说没事。”
“你为什么不多撬几个?”
“一号,只有那一块大洋了,不是说一块大洋只买两根红薯吗?”
“你……”司仲感叹不已。
屋外有人小声说话,司仲挥手示意从后门走,李继良轻脚轻手走出后,司仲一步跃出紧紧跟上。
烧筲客这里是地下交通站,李继良来取过几次情报道路较熟。他把司仲带到后山密林,钻进一个荆棘丛生的灌木丛里,微弱的月光下,他俩发现这是一个能睡下两个人的野兽窝。里边好大一股膻气,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块的皮毛和发臭的骨头。
“老虎窝!一号快走!”李继良惊口。
“莫慌!继良,这里的主人被反动派频频搜山吓跑了。”司仲笑着说:“放心地睡一觉吧,今晚不会有谁来打搅我们了!
“你咋晓得?”
“受惊的老虎不回窝嘛!亏你还是猎人!”
“对呀!我咋就忘了呢?”
司仲倒下用双枪做枕头,很快地睡着了。
李继良堵在窝口坐着,眼盯着月亮,耳听着松涛,凭着猎人的机敏,辨别着晚风吹来的各种声音……
天亮了,司仲还没醒来,李继良看见他的脸颊通红,伸手一摸:“嗨!发高烧了?”立即走出虎窝,就近扯了些草药,用嘴嚼细敷在司仲脸上。又出去采了些野果洗浄了拿进窝来放在司仲身边。
刚坐下,李继良看见对面远山口上那座破观音庙里在冒烟,他抽出尖刀砍了几根树枝,将窝口遮住后,摇摇晃晃地朝破庙走去。
破观音庙里的老尼正在用一个破罐子,煮着只有几颗米在翻滚的稀饭。李继良干脆告诉老尼,他就是游击队员,有个战友发高烧不能动弹了,想弄点米汤给战友喝。老尼一听他是本地口音,又穿得破烂,才开口问:“看你是本地人,你晓不晓得杨九妹?”
“晓得!”李继良说,“她娘家是那边红崖沟的人,我们是一个保的。”老尼又问:“她男人叫啥?儿子多大?”
“现在的男人是她原来的小叔子叫梁汝财,儿子今年还差两月满十一岁,她是个苦命人。”
“杨九妹最崇敬哪个?”
“当然是观世音菩萨!,
老尼忍俊不禁:“傻孩子,你是不想告诉我,或是不知道?”
“者不是。”李继良憨笑着。
“为啥?”
“出家人不管凡事,告诉您有何用?”
“出家人心中有佛,普度众生!我活到八十多了,无法实现这个愿望。我看这世上,也没有人能实现这个愿望。倒是听杨九妹说过她的干哥、干嫂把他一家三口从苦海中救了出来!现在杨九妹夫妇正同她干哥一起做着普度众生的事。你是她干哥手下的人吧?”
“你是说一”
“我是说,她干哥、干嫂才是真正的救世主!”
“啊!您老一还食人间烟火?”
“我还是一个没有修成正果的凡人,哪能不食人间烟火?我愿意救助一切落难之人,可惜没有佛法!”她走进里面端出一碗米饭说,“拿去给你的战友吃吧,是我前天化缘化来的。”
李继良找了个破碗洗了倒了小半说:“老奶奶我只要这一点点救个命,谢谢您了!”
“全都拿去吧。”老尼说,“我看出来了,你们是杨九妹那一路的。我实在没有别的相送了!”
李继良说:“老奶奶,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别看这在平时是一碗普普通通的饭,可它是您老走百家、串万户化缘而来的,对于今天的我们,它可是一碗救命的仙丹!等我们革命成功了一定给您把这破庙修好,也给您塑个金身!”
老尼姑笑着拿起木勺,将两个碗里的干饭倒进罐里,和了几下把好碗添满放在桌上,再把破碗添上递给李继良说:“孩子呀,你也喝点吧,看你黄皮寡痩的,八成是饿的……”老尼姑哽咽起来。
李继良看了一眼那破碗里的稀饭,咽了一口口水,端起添满野菜稀饭的好碗,退出破庙边走边说谢了!谢了!”
老居士撵出山门叫住李继良说:“孩子,把这包退烧的面子药拿去,每天三次,分九次服完就会好的。”
李继良回至u虎窝,司仲已经坐起来了,笑着说继良,你这草药真是仙药,一敷上就退了烧。”
李继良把他出去遇到的事,向司仲作了汇报。把稀饭递给司仲说:
“一号快吃了吧,你的病只是松活了点,并没有好。”
司仲接过碗喝了两口说真香!”然后递给李继良:“你吃了吧,我吃不下,胃不舒服。”
“啊!”李继良想起说,“老奶奶还拿了包面子药退烧的,每天三次,分九次吃完。”
司仲接过药,拈了几撮放进嘴里,又躺下睡了。
李继良没有吃碗里的那点稀饭,摘了一匹大叶子在窝外的泉眼边洗净盖在碗上,把碗放在泉眼上凉着怕变味。自己又到附近采野果、野菜去了。
那碗稀饭放了三天,眼看着在变味了,谁也不愿去动一下。最后司仲才说:“继良你喝一口,我喝一口,不能浪费了。”
李继良说好!”端起来张着大口,喝了一点点。
“不许耍滑!”司仲说,“你这样,我就不喝了!”
“你喝吧,下一口我来个大的。”
“不行!你喝口大的,我才喝。”
李继良无奈只得端起碗,流着泪说:“一号,你啷个要来受这份苦啊!”
“老尼不是早答复了你这个问题了吗?”司仲爽朗地笑着说,“不过佛门要普度众生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而我们共产党却是要让每个党员用行动去实现它!”
老尼的面子药真的很管用,司仲只喝了三道高烧就退了,但仍然手脚无力。李继良陡然发现窝夕卜全是糖梨儿刺围起来的,上面吊满了通红的糖梨儿。他用尖刀将结满糖梨儿的小桠子剃下来,坐在地上摘下果子,将果子上的刺刨掉,半天弄了好几斤。洗净了捧给司仲说一号,这东西吃了好!”
司仲接过拿起仔细一看:“这是金楼子呀!来的?”
“外面到处都是,我们叫糖梨儿。”
“这是补1肾的官药,”司仲说,“我爷、我爸是中医,我读过药书,书上说金樱子有补肾杀虫的作用。可以当饭吃!有了这个就不怕活不下去了。”
又过了几天,司仲的身体稍有恢复。他走出虎窝打了一套拳,对李继良说,“我们不能老待在这里,与夕卜界失去了联系大家都着急呀!”
“你好了?”
“全好了!再不走,主人要回来撵我们了!”
李继良笑着说我想,今晚我们就去谭少爷家,找志国弄点盘缠钱再去黑天池吧?”
司仲想了想说好,你是这山上的地老鼠,你带路。此去危险至极,大小路口都被、警察和乡镇保安队把守着,路上千万不能暴露。”
“一号放心,我们走的不是路的路,谁也看不见我们的。”李继良说,
“下大山水,我就没这把握了。”
……邵武在黎公寿、武朝冉和胡世闻的陪同下,随三六九团一营早上从石亭子往上爬,半下午来到谭天万的家门前,胡世闻问邵武:“特派员,
要不要进去参观参观?”
“主人是谁?”邵武问,“这深山老林还有这么古老而坚固的城堡。”
“是前清的跋贡,姓谭。”武朝冉回答。
“报告团长!一营长马三喜前来迎接长官。”马三喜说完鼻子冒着双气。
“你们离这里很远?”邵武问马三喜,“为什么不住这城堡?”
“报告上校,这家主人不在。”
“啊!”
马三喜见邵武不解,立即解释说:“少主人是杨森司令的女婿,在南京读大学。”
“啊一啊一啊一,”邵武说,“那就不去打扰了,继续搜山吧!”
“是!”马三喜说,“我们营部在山顶垭口边,上去休息吧?我带路。”
打走。
司仲和李继良刚进谭天万家的大门就听见门外有人喧哗,李志国从观察口中看见石梯下坝子里那么多,赶紧将司仲和李继良带到后院问“一号,该不是冲着你们来的吧?”
“不可能,”李继良说,“他们不是豹子、老虎跟踪不了我们!”
司仲说:“他们既然发现了这里,就不可能不生疑,我们马上转移,志国你给我们拿点路费,弄点吃的,如有上级指示你让交通站直送胡参谋长处理。”
李志国拿出一杠百块大洋和一沓两百元一张的关金券和两小袋炒黄豆,交给李继良说快进洞去吧,那里我早收拾好了的很干净。”转身对司仲说一号,我马上回大山水煤厂,看有没有情报,一有我就交交通站送给你。你俩先从后门走,一个小时后我再走。”
司仲带着李继良出了后门,人林子直奔山洞。进了洞,忘了口诀,关不了洞门司仲急出一身冷汗。他只得叫李继良先进里去观察敌情,自己坐在洞口想口诀。突然间,他看见一缕斜阳照着的洞壁上,嵌着一块有字的石板,忙走近一看,上面写着:
玉人过山关,
足淌普水寒。
疑是仙游地,
不愿把乡还。
司仲读完突然想起谭天万告诉的关门时把诗每句倒数的第二个字连起来,再在地上刻有各种单字的莲花瓣上找出“山、水、游、乡”四字,用脚按顺序踩下的方法,立刻照做,当踩到“乡”字时,洞门“吱”的一声关了。
“报告一号,对面垭口有两个游动哨。”李继良向进洞来的司仲报告。
司仲摸到机关打开后门,朝外看了看后对李继良说:“你来看,左面是普里,右面是江里,要把好方位紧急情况下才不会弄错。”
“啊,真绝!一洞连两天。”
司仲关了洞门说:“抓紧时间睡觉,晚上转移。”
李继良倒在草垫上就睡着了,司仲拿来凉席铺上,将他移在席上,盖上单被,然后自己才躺下。
司仲一闭眼就看见了母亲的身影:
……张敏惠似乎在向他微笑,一会儿沈秋韵来了,她指着洞顶上的龙形图案问谭天万:“这图像刻得很像自然生成的!”谭天万笑着说:“嫂子好眼力,一般人不易看出来的!听爷爷说:石头被破开就有这个图案,老人认为这是吉祥之兆,就再没往上打了,把它当宝保存下来的。”沈秋韵也笑着说:“可惜我不是地质学家,要不我一定要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谭天万认真地说我倒真赞成你们住下来研究研究,弄明白了不就成了地质学家了吗?”说完大笑,三人都笑起来了。
司仲笑醒,凝望龙图心潮起伏:“她,此刻身陷囹圄,漫漫长夜,不知要遭受多少的煎熬?回国没圆工业救国梦,却为和平、民主搭上了自己!她,真不该遇上我,又嫁给我……”慢慢地,他又睡着了。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一夕阳把高梁山染得绯红,三六九团三营的指挥排长遥望落日,又看群山,感叹地对马三喜说:“营长,这里是个旅游观景的好地方,可不是个扎营的好地方。”
“为什么?”
“一、垭口易被四面夹攻。二、水在山两边三四十里山下的南河和普里河里,坡陡路窄取水不利。仅此两点足矣。”
“我也有两点优势告诉你:一、一连摆在山前南河边,二连摆在山后普里河边,三连十里夕卜守上山大路,营部背靠绝壁、断山,居弧形之中,四面拒敌何患之有?二、你说对了,我还真有那么点游山观景之意,一来到这里就不想走了!”
“啊!”
“徐排长,快去传达命令吧!”马三喜说完不无得意地钻进营部帐篷。……斜阳射到李继良的脸上,灼热刺开了眼睛。他“噌”的一下坐起朝四下一看,发现一号正在熟目垂,便轻脚轻手地走向窗口,突然不由自主地喊道:“狼狗!”
“什么狗?”司仲一下坐起问,“继良!”
“狼狗!进了下面的刺蓬。嗬!又钻出来跑了!”
司仲跑到窗边说继良,是李志国的情报来了,你从后门梭下去到刺蓬里取回蜡丸,不得暴露目标。”
“是!”
三分钟后,李继良取回蜡丸,上有“六味地黄丸(恒庆森药号制)”字样。司仲打开一看是纵队通知他和胡麻子明晚十点赶到云阳窄口子开会。司仲问:“继良,你天亮前赶到黑天池通知三号,明天上午十一点到汉丰旅馆行吗?”
“行!一你呢?”
“我们一起走,到***包分路,你下大山水找司君,他会派交通送你去黑天池。我自己走你不用担心。现在吃饭,天黑出发。”
洞里响起了炒黄豆破裂的合奏和咀嚼声中喷出的浓香……
……秋风、松涛本来就催人人目垂,出身平原的马三喜不善爬山,加之搜山折腾,倒在行军床上,就睡得像死猪一样酣。
人夜,垭口上,军用帐篷里汇成的雷鸣般的鼾声,传到四面八方……司仲收拾好干粮袋交给李继良说:“这个我用不着了,你拿去给战友们吃。”
李继良接过干粮袋指着对面山上说一号,你听他们睡得好死!我们一不如摸他几个夜螺蛳?”
“好吧!”司仲也正有此意,下令,“李继良,将你的四颗手榴弹捆在一起,扔进中营立目卩撤出!在大龙洞龙王庙后与我会合。”
“明白!”
“出发!
李继良出洞后,司仲提着那三颗捆在一起的英国袖珍手榴3单,关了后洞门从另一路摸向中营。
“轰!”
司仲听到响声立即将手中的一捆手榴弹扔进西营,趁爆炸的烟雾掩护立刻反向摸出,刚跑了几步,月色突然暗了下来,一点儿也看不见了。
“月食,司仲想,“这么凑巧?”
“叭!”
“叭叭!”
“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
爆炸后的枪声四起,朝天放的弹头如流星划破漆黑的夜空,无数红丝冲天织网而落,犹如礼花飘散。约莫四五十分钟后枪声才随着月出而停来。
倒在行军床侧的马三喜醒来,看着毫无遮挡的弯月,才感到惊恐“这是怎么啦?帐篷顶没啦!”想站起来,一动左大腿痛得他眼泪双涌,左手一摸哎呀!断了。”他大声喊:“来人!老子在这里!”
“报告营长!你还没死?”
“!你想我死?”
“不!不!我是说这帐篷都炸飞了一”
“快叫担架,把我送到团医务所!”
“是!”上等兵飞快地跑了。
住在江里河边团部的邵武、黎公寿、武朝冉和胡世闻听到山上爆炸声,都爬起来集中在指挥部。胡世闻自言自语地说蹊践,蹊践!这一直搜过来,山上山下无影无踪,游击队从哪里冒出来的呢?那么多人总该有个痕迹!
“该不是大部分已经北撤,是留下的一小股所为?”黎公寿接话。
“绝不可能!高梁山两边,江、浦两线都有我军坚守,他们插翅难飞!”
黎公寿很不以为然他们在云阳起事的那部分,我们派了云、奉、巫三县警察合围,也是越打越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击毙了他们的纵队政委,也没抓住几个人,其余仗着地形熟悉全突围出去了。”
天刚亮,三六九团和三六四团合围部队一齐从江里、浦里冲上山垭口,各自舞动军旗,似乎都在宣布自己的胜利。
邵武问左沿高:“左组长,你跟章特派员来了这么长时间,共匪游击队在里,你见过吗?”
“从未见过。”
“我倒是有幸看到了的一个指挥排,昨晚被不知什么匪送上了西天,营长被炸断了腿!”
左沿高上前与邵武附耳:“特派员,你初来乍到谨防隔墙有耳!
“啊!一这里水很深?”
左沿高申秘地一笑说:“你这次调查的时限虽严,但行动极快,结论正确,又有此次随行铁证,可以凯旋了!”
“你是在催我走?”
“特派员,你误会了!”
“一我明白你的好意,你是说我目睹了这场战斗,见证了游击队的猖狂?”
“不是目睹,而是为取证参加战斗。你不觉得你的调查结论,是一张极圆满的答卷吗?”
“你真的这么认为?”
“岂止我一人,此地军、政长官也别无他论!”
“既如此,报告上也具上你的大名?”
“感谢特派员的栽培!”
第二天,《国民公报》发布消息:黎专员督师围剿高梁山共匪游击队,
取得阶段性胜利。
邵武看了报纸,自嘲:“看来,笔杆子剿匪比枪杆子要快得多!”
……想来想去的邵武,最终还是无奈地提起笔来写了一份《关于章志特派员被高梁山游击队杀害的联合调查报告》,署上自己和别动队长左沿高的名后,让黎公寿、武朝冉、胡世闻、李长青都在上面签了字。然后,带着县府和专署孝敬的金条,提前一天完成了委员长的限时调查,匆匆地赶回重庆复命去了。
邵武一走,黎公寿接至川绥靖公署主任孙震签署的命令:鉴于高梁山游击队被打垮,剩余流寇,由地方武装剿灭之。特令三六九团、三六四团立即撤出(新驻地军内另有通知)。
黎公寿马上叫武朝冉安排庆功暨欢送大会,宣告高梁山剿匪第一战役大获全胜并犒赏。
司仲和胡麻子在汉丰旅馆会合后,化装成药客押着“恒庆森药号”发往巫溪的十担药材,快速赶往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