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海星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08
|本章字节:14096字
连副生气了:“你们现在不吭声,是想将来拿这事向我开刀?”
士兵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连副接着说:“告诉你们,那人说话不是本地腔,这没啥奇怪的,抗战时各省都有来四川逃难的,留下了不少夕卜乡人。”他拉长声调说:“就是他那个长相,拈了我的胆子。刘快嘴的话,我不敢不理呀!你们说咋办?”
没人吭。
“刘快嘴!你带一个人去把那偏颈抓来!”
“连副,你这是一”
“这是命令!”
“这是一你自找的!”李大个悄声说。
刘快嘴嘟脓着拉着一个士兵去了。
没多久,那个偏颈杵着树棍自己摸过来了。
“大家隐蔽,准备战斗!”一连副忙下命令。
偏颈听到有人喊准备战斗,也不停下,笑着小声说:“终于找到你们了!”原来他以为这是敌人来探路的先头小分队,心里盘算:“要是我佯装给他们带路,一个人把他们的部队弄在这一带山里打转转,搞迷魂阵,多拖住他们几个小时,就能给纵队司令部的安全转移赢得更多的时间!就是他们认出我来,牺牲我自己,这个账也划得来!”偏颈找眼镜时看到南面是绝壁,肯定那帮兵还会返回这条路上来,朝返城的方向走。于是,自己也返身向前走,没想至u这么快就相遇了。
一连副原以为偏颈是带着游击队包抄过来的,观察了很大一阵没有动静,才带着他的残兵冲到偏颈跟前大声喊道:“黎政委,不许动!”
“哈!哈哈!”偏颈说,“我不是告诉你我是买猪的,哪是啥歪委正委?我眼镜没找至u,不去买猪了返回城里去,怎么又碰上你们了?”
“管你是歪委还是正委,给我们带路!”李大个上前大声吼道。
“我走得慢,莫误了你们大家的事。”他想了一下问,“你们是回城吗?”
“去窄口子!”一连副说。
“去窄口子一那得翻过这座山。”
“莫啰唆,带路!”一连副抑不住高兴地说。
偏颈叫黎容位,重庆人,1938年读中学时加人共产党。日寇占领贵州独山后,南方局号召党员和革命青年到广大的农村去建立抗日根据地,进行游击战争。他最先报名,上级把他安排在离家千里之夕卜的大巴山里去,以教书为掩护,发展党的组织,开展抗日救亡工作。他一去就和农民交上了朋友,秘密宣传共产党的抗日主张,发展革命力量。工作刚有起色,和上级的联系却断了线。好容易等到暑假,才背着包谷粑粑翻山越岭步行回到重庆市郊鸳鸯桥家里找党。母亲高兴地说容位呀!与你同岁的哥儿姐妹的都抱上娃娃了,大舅家的表妹等你这么多年了,这回就把婚结了吧?”黎容位笑着回答妈,您是想抱孙子了吧?您看我们中国这个大家烂成这个样子,不把她弄好,何以先顾小家?我是读书人,得容我讲这个道理吧?”妈妈爱昵地说:“啊!你还跟妈打起了官腔?你是该成家的人了嘛!妈能不管不问?”
没有找到党,黎容位决定仍回大巴山,他不能丢下那里已经发动起来的群众,临走笑着对妈妈说您多等几天,等我把那里安排好了就来接您和表妹!”黎容位回大巴山不久,党组织与他联系上了,调他任川纵巴北支队政治委员。游击队每到一个地方,他就配合地下党组织向群众宣传党的主张,农民们最爱听他讲打土豪、分田地的事。不久,“偏颈政委”就远近闻名了。这次他带着一个大队掩护纵队司令部撤退,在丛林中与敌人遭遇,队伍被打散,在追击敌人时摔下坎子丢了眼镜。他是高度近视,没有眼镜近乎瞎子。要赶上部队,只得先找到眼镜,找了好一阵子都没找到。找累了,刚坐下来休息,就遇到了这帮残兵……
黎容位听当官的说叫他带路,掩饰住内心的高兴,开步往山里小路走,意欲带着他们兜圈子。
“连副,你让他带路,危险哪!”刘快嘴带着那个战士回来了,正要向连副报告没抓到黎偏颈,一眼看见他走在队前,忍不住说。
“刘快嘴你又多事,那你带吧。”连副生气了。
“小路走不得!”刘快嘴着急。
偏颈说必须从这里进沟翻山,那边是去开县的路,走一截就上了去窄口子的路。”
“快嘴,你少发神经病,天黑前到不了窄口子,老子拿你是问!”
……黎容位带着残兵们在山里转了好几个连二拐,心想:“这么走也不对,万一与自己的队伍碰上了,岂不反弄糟了?干脆上大路来个反方向,把他们引回去!”他看准了方向,又转一个弯,把敌人带上大路。上路一看才知这是去农坝的大路,深知,一旦沿此走下去,距纵队司令部会越来越远,但距农坝却越走越近!一旦脱不了身,进人农坝落到老对手五县剿共联防办事处主任万崇山手里,就是绝路。他又一想:“这样走敌人不会疑心,反正前面要翻山,再绕几个弯再说,多拖一时算一时!他们发现了不就是一个死吗?只要司令部安全转移了,值!”
“就这么走!”黎容位决心不改,边走边默念着不久前写在日记本上的那首诗:
死亡算得了什么?
你们的野蛮,共产党员早就领教过!
我冷对这黑暗世界,
笑望未来的美好山河。
鲜血换来的是自由、和平、民主,
面对杀戮,我放声高歌……
太阳偏西了,黎容位带着残兵们绕了好些山包,过了好些沟沟坎坎,最后爬上了一座高山。站在垭口上,想到转移的同志们早已到达了目的地,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回望东北方,默默地念道:“肖司令,同志们,永别了!”念完纵身向崖下跳去一不料,由于眼睛看不清楚判断错误,他只摔在了坎下边不高的一块平地上。
!“李大个!把他绑起来!”连副大声叫道,“他是共匪探子!”
“我不是探子!”被五花大绑的黎容位大声说,“下山就是农坝窄口子街了,快去叫你们的万主任前来迎接游击队的政委一黎容位!”
“什么,什么?”一连副又喜又惊疑地问,“你就是共产党黎偏颈?”
“是真是假,他们来了你不就知道了吗?”
“李大个,把他扶着走!”一连副兴奋不已,“我们去那里等营长!”
追赶川纵司令部的三六九团前卫营一连,在傅家坝遭到龚云东大队的伏击被打散后,后面的两个连在营副的指挥下后退了三十里。营副哭丧着脸二、三连长说这次没有追击到共匪纵队司令部,营长捐躯,又丢了一个连,我怎么回去见团长?”
二连长劝说这能怪你,谁知道这里的游击队比高梁山的还要厉害?不能再追了,我们不熟悉地形,向导跑光了,我们再要进那口子绝对是有去无回!”
三连长说幸好你坚持分批探进,按营长的齐头并进我们不也一起完了吗,你是有功不是有过!”
“营副,我们撤退时有几个弟兄看见前面山上有一连的人跑出去的。”二连长说,“半路上听老乡说:有十多个朝农坝方向去了,我们何不也朝那边去?把那十几个弟兄收拢,保住一连的番号,你这个营长就坐稳了!”
“老弟,你开什么玩笑?”营副抹了眼泪说,“回去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说正事吧:图上标明傅家坝那边爬上去就是深山老林红池坝,共匪游击队现在已进人了那里。上峰只命令我们追到傅家坝,虽是这样的结果,
也算我,甘了至u了这里,现在后撤也不为过……”
“你是想在这里扎营?”二连长急问。
“没有撤退命令,我们怎敢返回?”
三连长看了看天色说营副!据老乡说的里程现在急行军赶到农坝窄口子场上还来得及,我们跟踪追击了四五天了,兄弟们没吃没喝的,也去场上找点吃的吧。”
“三连长说得对!”二连长接话,“营副,只有你能疼兄弟们了。要在这里手营,天一黑游击队长了夜视眼的,一包抄下来我们这个营就真的完了!”
“团长不叫撤退,二、三营为什么不跟上来?”二连长又说。
营副急答各营分路堵截的,没想到这些土八路早有应对,他们的日子也未必比我们好过。”
“既是这样,我们就奔窄口子去!三连长说,“我们决不能在这里等死!”
“全体集合,向农坝返回!”营副心一横下了命令。
一营副带着二、三连摸黑赶到窄口子场上,卩卩部队在学校操场上休息,自己去找五县剿共联防办事处要供给。刚进大门万崇山就迎上来,使劲想撑开那个早被黎容位打瞎的左眼,但没睁开,眨了几下后拍着一营副的肩膀说“营副,恭喜你呀!你们的一连副今天抓了条大鱼!”
“什么大鱼?”一营副阴沉着脸问。
“川纵巴北支队政委黎容位呀!”
“是布告上那个黎偏颈?”
“一点不错,他化成灰我都认得出!”万崇山一刻也没忘记是黎容位那一枪把他变成了“万边眼”。
“我们与他周旋了个多月,也没抓到一他人在里?”
“在后面牢房!”
“带我去!
一营副同万崇山进了牢房,他举着煤油灯照着看了半天半在椅子上的黎容位,问:“你就是黎偏颈?”
“黎容位!”
“是个官?
“叫首长,共产党的军队里,官与兵是平等的。”
“少来你那些赤色宣传!你们的肖司令跑哪里去了?”
“我能告诉你吗?”
“今天上午去傅家坝阻击我们是你带的队吗?”
“啊一,”黎容位想,“你们被阻击了?那,纵队司令部一定安全转移了!”心里的牵挂全然没了,轻松地笑道:“我们的队伍到处都是,可见你们已经落人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用刑!”一营副感至u受了莫大的嘲弄。
“上尉,没用!,万崇山附耳一营副,“鸭儿凫水,双臂者卩断了;老虎凳,双腿也撬断了;他一句也不招!”
“电刑!”一营副气极,“重庆行辕弄来的那个洋玩意儿,为什么不叫他尝尝是什么滋味?”
“还没敢用。”万崇山顾虑重重。
“用!对付共产党无所不用其极!”
“上电刑!”万崇山硬起腰杆喊。
黎容位被抬上电椅,万崇山跑过去使劲按下开关。
黎容位全身抽搐起来,头发发出“嘛嘛啪啪”的响声,闪着火花!
“停!”一营副尖口。
“为什么?”万崇山松手问。
“这么大的共产党,要问不出来什么东西,弄死了怎么向上峰交代?,万崇山问苏醍过来的黎容位:“不好受吧?只要你说出肖卫及他的司令部的去处,我们决不会再为难你了,还有五万大洋的奖金给你。现实点吧?”
“我们的军事秘密是无价之宝,岂止值五万大洋?,
“万主任,不要跟他浪费时间了!”一营副思袖而去。
掩护纵队司令部突围的巴支队,撤出战斗后清点完陆续从山上撤下来的人数,发现黎政委未归,司令员任天候一面带人寻找一面派人向纵队报告。
肖卫接到巴支队的报告,马上叫参谋查找黎容位失踪的位置。参谋指着地图说:“这个地方山高林密、沟壑纵横,只身失踪很难逃生。”
“告诉任天候,找当地的猎户带路。”肖卫着急,“一定要找到黎容位!”
“报告司令员,农坝交通站来人了!”
“快,请进!”
“报告肖司令员,黎政委被捕了!”
“在什么地方?”
“前天在傅家坝山背队伍被敌人打散,他在追击敌人时眼镜掉了,找眼镜时碰上敌人,被抓住带到窄口子,落到万边眼手里。”
“坏了!”肖卫拍案而起,“叫副参谋长来!”
副参谋长来了,问:“肖司令员,是黎政委的事吗?,
“你知道了?”
“刚在外面听交通员讲了,我就派侦察员去通知龚云东大队返回去救黎政委。正要过来向你汇报。”
“窄口子现有多少敌军?”
“三六九团前卫营一连,被龚云东大队阻击时吃掉了绝大部分,只有十来个逃脱。营长被打死,营副带着二、三连驻窄口子。万边眼的三个警察中队派出两个抓壮丁去了,剩下的一个小队留守办事处,另两小队一个守河堰口和白桥碉楼去了。”
“还派了谁去?,
“只有龚云东大队离窄口子最近,我已派人向他通报了敌情和我草拟的方案,他们打了胜仗,武器装备得到了改善,一定能完成任务。”
“攻击在什么时候?,
“明天晚上。”
“不能提前存,今晚呢?”
“这就是最快的时间了。”副参谋长说,“命令送达,龚云东他们返回。
“巴支队呢,现在什么位置?”
“没有消息,按一号方案他们应该撤出战斗回到奉、巫边去了,往回昼夜行军得后天才能赶至u窄口子。”
“老黎怎么熬得过呀!,肖卫摇着头……
龚云东的二大队完成了阻击任务后刚返回驻地,纵队副参谋长派来传达回救黎政委的命令的侦察员就到了。
龚云东听完侦察员的陈述后,马上集合队伍传达上级的作战命令,要求大家发扬连续作战的精神。来不及开饭了,他大家把饭捏成团子用布袋子提着,边走边吃,立即向窄口子进发。
二大队昨天重创了三六九团前卫营一连,本来已做好准备请他的二、三连人瓮的,狡猾的营副带着他的残部开溜了。今天听到要返回去和他们交手,队员们个个摩拳擦掌,快步如飞地朝窄口子奔去。
三六九团一营副和“万边眼”突击夜审黎容位无果,立刻将情况报告了团长胡世闻。胡世闻当即令:“明天上午你们必须在窄口子,利用赶场人多的机会把黎容位处决了!让那些穷鬼们知道当共产党就是这个下场!”
一营副:“这么快?”
胡团长:“必须快刀斩乱麻!他们的巴支队和龚云东大队随时都会反扑过来,你们还没尝够龚云东的苦头吗?告诉你们:我这里是一个援兵也派不出的了!”
一营副:“我们派一个连把他押送到城里去?”
胡团长:“没有价值了!这样死硬的共产党,你把他弄到哪里都白搭!别人还有比你们更毒的刑具吗?”
一营副:“软硬都对他无用!”
胡团长进城的沿途都有游击队,你那点人能对付得了?要是这么大的匪首在你们手里丢了,别说你们,连我也负不起这个责任!肯定地说挨过了明天上午就没有你的主动权了!”
一营副:“为什么?”
胡团长你猪脑壳?为救黎容位,游击队会倾巢出动的!倒是先下手为强,把黎处决了,断了他们救人的念想。在他们重新调整部署时,我们也就腾出手来了!”
一营副:“是!坚决执行命令!”
……第二天大亮,一营副和万崇山就把黎容位抬到刑场上去了。黎容位端坐在地上,面对围观的群众大声宣传:“乡亲们!蒋家王朝快完蛋了!解放军很快就要打过来了……”不经意间,他看见了在云安中学教过的一个学生,便大声说:“请乡亲们转告党,我黎容位对党的贡献不大,但从没有玷污党的荣誉。希望大家继续努力,将革命进行到底!”说完,挺直腰杆高喊:
“打倒蒋介石!”
“中国共产党万岁!”
随后唱起了《国际歌》: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一阵排枪响起,国际歌声骤然而停。
此刻,龚云东的队伍刚进农坝左便密林,作恶战前的准备。
龚云东见准备就绪,立即下令“一中队守住河堰方向来的口子,打开县那边增援之敌!二、三中队随我进窄口子,救出黎政委立即返回,见红色信号弹升起,一中队撤回断后。明白吗?”
“明白!”
“大队长!场口的碉楼火力很强,必须先拿下它才能进场救人,不然退不出来!”一中队长任重云说,“我见了信号弹就带一小队去接应你。”
龚云东好,出发!……
龚云东带着二、三中队拿下窄口子西头碉楼时,才知窄口子的敌人已经跑光了,留下一座空街。刚向一中队发了信号,就见两个队员押着一个年轻小伙过来了,他一见穿着旧白布衣服的来人,右肩上有一块方方正正的蓝布巴,上面用白线打着“十”字架,知是巴北支队的联络员,大声说?
“松绑!”
被绑者说?“我要见龚大队长!”
“你认得他吗?”
“不认得,我是来买他的箩筐的。”
“要啥样的?”
“戗蔑要熏黑的。”
“买几担?
“七担。”
“我就是龚云东,有话请讲。”
“据农坝交通站送出的情报,知黎政委已经牺牲。驻窄口子的军、警怕我们救援、报复,提早杀害了黎政委后就朝云阳城跑了。跑到江口,与三六九团的增援部队会合后,发现了我们的行军路线,分三路向我们包抄过来,我们只好改向这边撤退。任司令员得知你们还在这里,忙派我来通知你们撤出返回!”
“你们在什么位置?”龚云东一听急问,“追兵距你们多远?”
“现在已到了窄口子东南二十里,追敌与我们相差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