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迦南行者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08
|本章字节:12610字
听他这么一说我顿时感到头皮都紧缩了起来,瘆人的吱呀声仿佛就在近前,浑身上下毛毛的好像周围真爬满了不知名的活物!
我连忙站起身胡乱挥舞着手臂拍打身体,摸索着抄起铲子朝嗡嗡声密集的地方扇过去,正在乱作一团时前面李越又是一声低吼,哆哆嗦嗦地骂道:“他娘的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叮一口不疼不痒就是忒他奶奶的膈应人。”
听声音我感觉他好像已经离我不远了,随即试探着慢慢把铲子伸到前面对他说道:“你别慌,左右摸摸看能摸着我手里的家伙不能。”
我和李越就如同两个盲人一样慢慢凭借“拐杖”碰到了一起,我引着他靠在门板上,随手驱赶着黑暗中唧唧喳喳的声音问道:“你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了?”
“不知道啊,”李越回答说,“我摸着那伤口都不太显,听这动静,估计也就是小虫子啥的吧。”
仿佛是为了驳斥李越的话,黑暗中那片细碎的喳喳声霎时间提高了好几十个分贝,好似被狂风卷起的火焰般在耳边猎猎作响。我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只能徒劳地蹭几下门梢。
“于老板,咱怎么办?”王僚这会儿也有点着急了,“不能总这么干闭着眼吧?”
“是啊,”李越捶打着门板,“咱不是带着炸药么,依我看干脆把这小破屋炸了得了。”
我静下心来分辨着一浪高过一浪的动静,冷哼道:“炸开?你有闭着眼搞定向爆破的技术么?弄不好咱们仨人都得埋到这里头。”
“那咋整?”李越估计又睁开了眼睛,被闪得哎哟一声,“这里头也不知道是啥玩意儿这么晃眼,看也看不见,再这么耗下去咱早晚得喂了‘蚊子’。”
“别急别急,”我发觉那嘈杂的声音只是在周围转悠,并不过分逼近,于是心绪稍平,正在苦苦思索对策时旁边的王僚突然叫道:“靠,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他挥舞着工兵铲带起一片片凌厉的风声,“奶奶的它们围过来了!”
受他的感染李越这会儿也有点草木皆兵,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他在身边折腾的动静。李越咋咋呼呼地甩开膀子,嘴里念念有词,仿佛真的在与什么东西搏斗。呼喝声中我冷不防被工兵铲的铲页子扫中,却听见身旁的李越大喜道:“眼镜,我打中了!”
“打你奶奶个腿儿,你打的是我!”我揉着无故中标的手臂,怒气冲冲地骂道,“你他娘的给我消停点,看见什么了就瞎起哄!”
“小眼镜!”我朝王僚那个方向转过去,想问问他打的那些都是什么样的东西,然而话刚出口脑子里就猛地一通,“眼镜!”
“干啥?”王僚急吼吼地问道,“你们那边就没动静?”
“不是叫你!”我随手把背包解下来搁在地上,拉开拉链闭着眼睛寻摸着,“我说望远镜!那东西不是红外线的么?肯定挡光,赶紧都拿出来瞧瞧这里头是怎么回事儿。”
青铜阳燧
我双手滑过一件件陌生又熟悉的工具,脑子里迅速勾画出它们的大致轮廓。突然,我摸到了一个入手分量颇沉、两端带着圆筒的金属物体,就是它了!我拽着挂带把望远镜扯出背包,找准大小头的位置贴在眼睛上。
我缓缓睁开双眼,朦朦胧胧的殷红中周遭一切事物都重新清晰起来,毫发毕现地近距离呈现在面前!
只见李越他们两人正蹲坐在地上,紧闭双眼一手伸进背包苦苦搜寻着,另一只手仍旧紧紧攥住工兵铲不放,不时地抬起头朝空气中挥舞几下,逼退实际上并不存在的袭击。
我们周围原来竟都是空荡荡的别无他物,只是那种令人发毛的哧哧声却依然如芒在背,并未随着视线的清明而自动消散。我皱着眉头转过身往偏殿中看去,发现整座大殿除了前后左右一排排固定在架子上不计其数的圆形金属薄片以外,就只有殿中央两盆燃烧正旺的篝火还在猎猎作响,耳边听到的声音似乎就是从那里发出来,再经由无数个金属薄片扩散至整个偏殿的。
“行了,行了,你们俩别瞎忙活了。”我举着望远镜估算着距离走近那些小圆片,“踏踏实实找东西吧,这屋子里啥玩意儿都没有。”
这两个人听我这么说,一时之间都还有点反应不过来,齐刷刷地啊了一声随即加紧把望远镜翻出来,目光依次划过大殿不禁问道:“那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像是镜子吧。”我拿起其中几片,手指摸上去感觉十分光滑。“的确是镜子,咱们刚开始之所以睁不开眼睛恐怕就是因为这东西的反光太强了。”
“他奶奶的,折腾半天原来都是为了这些破玩意儿。”李越撮着牙花子,突然一拍脑门儿问王僚,“哎,你说这明朝的镜子也得挺值钱吧?”
“要是制作得上讲究的话那还行,”王僚摇摇头,走近了些仔细观瞧,“不过这些明显就只是普通的黄铜打磨出来的,也没什么工艺性,值不了几个钱。”
“得,闹了这么半天,就整一屋子破铜烂铁。”李越愤愤道,从架子上抠出一块镜片看了看,不屑一顾地丢在一边。
我好奇地打量着那两个似乎才刚刚燃起没多久的火盆,渐渐注意到离它们最近的那面镜子似乎和其他的一些还有所不同,我随手把它取下打眼一扫不禁乐道:“破铜烂铁里也有宝贝,就看你能不能捡着这漏儿了。”
“啥宝贝啊?”李越一回头,正看见王僚乐呵呵地从我手中接过那面镜子。“金子做的?”
“金子倒不至于,不过这东西可比一样重的金子值钱多了。”王僚翻来覆去地看着,“于老板果然好眼力。”
那是一面青铜制成的仿古圆镜,直径大概二十多厘米,镜身有小指肚那么厚。通体呈青灰色,背面刻着天干地支和阴阳八卦,周身饰以繁复的莲鹤如意云纹。灰扑扑的外表看上去远没有那些黄铜镜光鲜,但要论价值,恐怕这屋子里所有的东西加在一起也不如它。
李越一听是件宝贝冥器,赶紧屁颠儿屁颠儿地跑过来看:“这是什么玩意儿?”
“也是面镜子。”王僚交还给我,“不过跟一般的镜子可不太一样,具体还是让于老板给咱说道说道吧。”
“是不大一样,”李越甩过望远镜直勾勾地盯着它,“这还能照见人影么?”
我瞥了一眼旁边装孙子的王僚,掂量着手里的铜镜说道:“这镜子可不是照人的,它有个学名叫阳燧,是上古时候先民取火的工具。一般道士炼丹也用它引炉子,说是能取无根火。”
“嚯,以前光听过没见过,敢情人家老说的阳燧就是这东西啊。”王僚乐道,“我还以为它得跟个小号日冕似的。”
我无声地笑笑,前后看看见偏殿的西北面还有个侧门,于是就摆摆手示意他们先出去再说,毕竟在这里头说话办事儿都得举着个望远镜,实在是费劲。
“估计鲁荒王也是为了尊古才仿了这么一个玩意儿,再加上他又信奉道教。”我边走边说,“春秋战国以后青铜阳燧在民间基本上就已经绝迹了,只有皇宫里头祭祀才用它,以示隆重。”
“嗨,说这么热闹充其量就是一打火机,”李越把望远镜倒过来贴在眼上,“还不是便携的。”
“打火机那也是过去的高科技,怎么着都比洗脚盆值钱。再说了,你真搁一打火机在这地宫里头,五百多年以后还能用么?这玩意儿就行。”
王僚打屁道。
“没错,”我附和着,老觉得门口就在眼前却总得摸索着再迈出几步才能勉强够着个边儿。“咱们刚才进来的时候不知道动着了什么机关,要么就是头上的灯光也说不定。这东西稍微有点热量就能着,那火盆里头又全是松节油,两家一碰它就烧起来了。”
我走出偏殿撂下望远镜转身把青铜阳燧递给李越:“王老板,你看这冥器我让我的人先拿着成不?”
“成,那怎么不成?”王僚大大咧咧的,一副你办事我放心的样子,“谁拿不都一样么?再说这东西齁沉齁沉的,可得辛苦一下老四。”
我点点头又跟他客气几句看着李越把冥器装好,转过脸来才发现我们几个人出了偏殿基本就已经到了内城城墙根底下了。刚摘下望远镜眼睛还有点不适应,乍看之下不管什么东西都是血红血红的,瞧这城墙就更是和染了血一样,要多肃杀有多肃杀。我揉着眼睛走进城门洞,只听见旁边王僚问道:“对了,于老板,您给分析分析这偏殿是干吗用的呗,平白无故地被摆了一道以后也得长点记性不是?”
我轻哼一声心说我还想问你呢,按理说这小子应该知道鲁荒王陵的不少内情,可他却始终含含糊糊地不肯说清楚,一直在见机做戏,没准儿刚才在偏殿里那几通咋呼就是他有意为之的,着实让人心里不痛快。我透过手指的缝隙看着他谄笑的脸随口编道:“可能是具服殿吧,明清两代的地宫里都有这种建筑,为的是给死者正衣冠、理遗容,在里面摆上镜子表达的大致也就是这么个含义。”我前后比画着,“因为一般死人下葬的时候走的都是神道,那个地方恰好是他进冥殿前的最后一站。”
“嚯,敢情咱一直走的都是死人进棺材的道儿啊。”李越插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有点瘆得慌呢?”
“那有什么的。”王僚撇撇嘴,“咱们这行天天都得跟死人住的地方转悠,你不是一样也干下来了么?所以说这事儿不能细琢磨,你呀,想象力别那么丰富就成。”
我没有理会他们俩的胡说八道,边走边眨着眼睛慢慢习惯光与暗的变换,渐渐就听到幽深的城门洞中响起一片潺潺的流水声,叮叮咚咚宛如森林深处突然涌起的一眼清泉,沉寂之中自然淌出几分灵动。地下暗流特有的水腥味透过斑驳的石砖缝隙渗入青石板路,沾得空气仿佛也湿润了起来,拖拖沓沓地黏滞着人的脚步。
过了内城的城墙便是意料中的“弱水”,两条饱胀的溪流蜿蜒交织着将神道分隔成两岸,一座本当是纯白无瑕的汉白玉拱桥飞架其上,却在我眼里呈现出彩虹一般不真实的七彩色泽。
“这就是咱在外头见着的那两条河道的源头,墓志铭上头说叫什么白马泉。”王僚摆过灯光看了看桥殿柱上肃穆的两个小楷正字,“‘御桥’,看来这鲁荒王架子还不小啊,地宫里头都敢用‘御’字了。”
“其实倒也不是他有多大胆儿。”我当先走上青砖黄土铺成的桥面,左右打量着两侧精雕的石莲柱栏杆,乍一看只觉得要比长白山底下那座拱桥精致了数倍。“关键是他死那会儿正赶上明朝刚建国没几年,谁还顾得上管他这档子事儿。”
王僚点点头:“那倒也是,我记得明初的时候把前朝的葬制都给改了,估计鲁荒王下葬的时候礼部那帮大爷们正合计这方面的事儿呢。”
白马泉的溪水因为春汛而显得格外湍急,但是这两条暗河的河道却并没有被经年累月的水流拓宽。我们踏着御桥跨过象征意味十足的河流到达彼岸,落足处发现这边的地势向四周陡然一阔,青灰色的石板漫无边际地在黑暗中延伸着,如同一片被冻结的海洋,浩渺而看不到止境。一幢深匿于视线尽头的阴影冰山般耸立在海平面上,苍白的灯光难以映射出它的全貌。
“老板,那就是前殿吧。”李越抢先一步四下逡巡着叹道,“真大啊,这还没登堂入室呢就摆出这么大阵势,鲁荒王真牛x。”
“就是说啊。”我震撼地点点头,自言自语道。三个人恍若三只蝼蚁一样在地宫浩大的声势下蹑足前行,环顾四周,越往里深入就越觉着自己的渺小。
那片灰蒙蒙的影子是一座巨大的前殿明楼,纵高大概十三米左右,从楼底往上看一眼几乎望不到尽头。它通体用古朴地砖石构造而成,虽然历经百年后看上去略显陈旧,但雕梁画栋之间却仍旧依稀可辨往日奢华的风采。
明楼中立着一座石碑,碑额前后刻有二龙戏珠,碑身正面刻有六个大字“鲁藩荒王之陵”,看来里面的确是冥殿无疑。
李越眨着眼睛看着石碑嘴里念念有词,王僚则四下张望,注意力似乎全然不在明楼上头。
李越转过头问我:“老板,那咱就先走着?”
我悄然无语地点点头,暗地里瞟了王僚一眼,随即答应着跟他们走进门去,神色间满是警惕。
前殿的摆设通常来说都不会太复杂,过门厅转影壁墙,空旷的屋宇中无非是几根蟠龙柱和若干套笨重的紫檀家具,这大概跟鲁荒王生前的生活环境有关。于是我们几个在其中溜达了一圈便觉得有些兴致索然,李越更是吵吵着这地方连件像样的冥器都没有,实在是浪费这么大空间。
“你以为冥器跟大白菜似的能随便放啊。”我皱着眉头不悦道。这一路走得都过于安逸,这小子老毛病又犯了。“那冥器一般都是后殿跟耳室里头才存着有限几样,前殿压根就不是出货的地儿。”
“那咱就别跟这儿瞎耽误工夫了,赶紧干正事儿吧。”李越急吼吼地就要从后门蹿出去。
我一把抓攥住他胳膊,瞪了他一眼让他收敛点。“急什么?”作为一幢在前殿基础上搭建起来的明楼,先上到顶层观望个大概还是有必要的。
我指着盘龙柱后面的石阶,“先上去看看再说。”
“就是,就是,”王僚随声附和道,“你先甭急,这地宫大得很,咱还是先看清楚再动手,省得错过什么好玩意儿喽。”
“唉,行,”李越看我们俩都这么说,只得悻悻地服从道,“反正都听你们的。”他转身跟在后面上了石阶,一边还解释着,“我也不是在乎那几件冥器,就是想早点倒腾完赶紧出去……”
灯光划破黑暗照射出一蓬蓬四散弥漫的灰尘,许久未经人迹的石阶上脚步声渐次响起,一下一下沉闷地回荡在楼梯间。阴霾的拐角处人影交织攒动,渐渐汇聚成一团庞大的恶魔,扭曲着身子,缓缓向前。
我屏气凝神地迈着步子,眼看着探灯已经照见了最后两层石梯,却突然感觉身背后有人轻轻拽了我袖子一下。
“怎么了?”我回过头来,目光滑过的瞬间顿时发觉出了异样。
“戴眼镜那小子……”李越咽了口唾沫,顺着我的眼神往后看去,布满灰尘的灯光下是一片空荡荡的尘埃,“不见了。”
消失的第三个人
“不见了!”我心里一沉,一时间说不出是惊慌还是气恼,忙推开李越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跳下几阶石梯伸着脖子观望,嘴里问着毫无意义的废话,“哪儿去了?你他娘的就没看着点他?”
“不是,我……”李越紧紧跟在我后面,脸上同样堆积着难以言说的情愫。“我刚才那会儿正絮叨着,猛一回头,就发现这小子没影儿了,再往下看看也找不着他人,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蹿的?”
这条石梯两个人并排通过的话会稍显拥挤,因此我们三个一直都是鱼贯而行,难怪李越这棒槌盯不住他。我恶狠狠地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跑下楼去,一路还警惕地盯着四周。唯恐他就在哪个黑暗的角落里猫着,正静静地观察我们俩人,伺机而动。
底层的大殿空旷而沉寂,人鬼全无,唯有那几套摆设还规规矩矩地陈列在原位。黑暗中散发出令人不安的死气。我蓦然环顾四周,凌厉的目光狂风一般刮过整座大殿,却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你说他跑什么呀?冥器都在咱这儿放着,他跑了不就……”李越气喘吁吁地说道,忽然猛地一惊,“冥器!对了,你说这王八蛋是不是撇下咱自个儿奔后头的冥殿去了?”
我停下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可能!快走!去看看!”
我招呼李越拎着家伙兴冲冲地冲出后门,一溜小跑地往前头赶。然而两个人走出还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就发现前面竟没路了,一堵粗糙的石壁赫赫然耸立在那里,未经打理的表面杂草丛生,显然说明这里已经到了地宫的边缘。
“他奶奶的!”我愤然揪下几株野草捏吧捏吧摔在地上,看来这小子是真知道鲁荒王陵的内情,这回可着实把我们耍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