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颗子弹打来，弹头撞在甲板上改变了方向，打飞了马六的帽子。马六魂飞魄散，一下子火了，说道：“娘的！手榴弹，给我炸死他！”

战士疑惑，问道：“不抓活的？”

“抓个屁！给我往死里炸！”

这时，陈翰云恰好赶到，大老远听到马六的命令，大喊道：“别炸，抓活的！”但为时已晚，陈翰云话音未落，两颗手榴弹已经飞向日特藏身之处，轰轰两声巨响，浓烟滚滚……日本特务被炸得血肉模糊，临死前一刻，特务将手中的箱子远远地扔进江中。

陈翰云冲过去瞪着马六，骂道：“笨蛋！”

马六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有些不知所措。

陈翰云一边观察江面的形势一边提醒马六：“还有一个，要抓活的，明白吗？”

马六立即回应：“是！抓活的！都听着，长官说啦，要抓活的！”

这时，一名士兵跑来报告：“报告长官，船上都搜遍了，没发现日本人！”

马六不敢再妄自行动，请示陈翰云：“长官现在怎么办？”

陈翰云看了看甲板上惊慌失措四处乱跑的难民，断定特务藏身于难民之中，随即带领宪兵队员们到难民中搜查。

甲板上，周静波和英子配合默契。取出弹片、止血、缝合、包扎有条不紊。周围站满了士兵，大家自动围成一圈，保护手术现场。

看到英子熟练地包扎伤口，周静波疑惑：“你的包扎技术非常专业，哪儿学的？”

英子早已想好对策，不慌不忙地说：“上学的时候学过战地救护。”

说话间，陈翰云带人跑了过来，焦急地在人群中搜寻着日本特务。

昏迷的男孩这时也渐渐苏醒。周静波一眼看到了陈翰云，大声喊道：

“长官！”

陈翰云抬头看到周静波，惊讶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周静波顾不得回答陈翰云的问题，反过来向陈翰云请求道：“长官，我看见过那些日本人，我可以帮你们找！”

周静波的提议遭到了陈翰云的断然拒绝，但周静波毕竟是周静波，见到日本鬼子怎可能轻言放弃，最终在周静波一再坚持下，陈翰云无奈只好答应了她的请求，周静波随陈翰云一行人离开前去搜寻日本特务。

英子心中猛地一惊，为了避免计划失败，英子临时决定将皮箱交由乔依依看管，自己则追上周静波，查看情况。

甲板通道上，周静波和陈翰云在人群中搜寻着。周静波异常认真谨慎，神情紧张严肃，而一旁的陈翰云则开了小差，总是忍不住暗中观察起周静波。他发现眼前的这位女子容貌清秀，但是清秀中又蕴含了新时代女性的正直、潇洒，没有一般女子的矫揉造作，举手投足间，又不乏大家闺秀的风范。

这时，周静波突然回想起小岛的样貌，说：“长官，我想起来了，有个日本人左脸上长着一颗痣。”

陈翰云猛的一惊，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陈翰云说道：“你胆子不小啊！”周静波回看了他，心有余悸地说：

“哪里呀，我都快吓死了。”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陈翰云刚要开口说什么，这时，周静波突然叫起来：“是他……他在那里！”

顺着周静波的目光，陈翰云看到人群中小岛鬼鬼祟祟的身影闪了一下。小岛显然也发现了周静波，情急之下，小岛爬上船员的舷梯，拼命向上爬去。

陈翰云和孙小虎立刻飞身追了上去。

周静波看着高耸的舷梯，转身跑向楼梯。

小岛跳上甲板，拼命逃窜，陈翰云随后追来，不料，小岛情急之下纵身从三层跳到了二层甲板。陈翰云收起枪，紧随其后。

小岛一拐一拐地拼命跑着，陈翰云和孙小虎疾步追来，眼看就要追上。不料，这时周静波却突然从楼梯跑了上来，和小岛迎面撞在一起。

小岛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周静波，手枪顶着周静波的太阳穴，一边后退一边绝望地喊着：“别过来，别过来！不然我打死她！”

周静波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惊得呆住了，陈翰云和孙小虎也大惊失色，被迫停住脚步。

小岛拖着周静波后退着，大喊：“放我走！不然打死她！”不料却被墙壁挡住了退路。

陈翰云厉声说：“你走不了啦！放开她！”

小岛绝望地打开了手枪保险：“放下枪！不然我打死她！快点，把枪放下！”

陈翰云也打开了保险：“那我们就试试！看谁的枪快！开枪呀！

开枪！我数一二三，一……二……三！”

就在这时，周静波忽然用手肘猛烈击打小岛的肚子。随之而来的是小岛的一声惊呼。

陈翰云抓住了这个机会，扣动扳机。

随着小岛的一声惨叫，手枪应声而飞，慌乱中，小岛将一器皿扔向江心。几乎与此同时，孙小虎飞身将小岛扑倒在地。

陈翰云也飞身将周静波扑倒在地。

陈翰云立即提醒孙小虎：“小虎，掐住他的嘴，当心他自杀！”

孙小虎用枪口顶着小岛的脑袋，踢了一脚小岛，说：“放心吧，我已经领教了他们的小动作啦。”说着，丢给陈翰云一颗红色的胶囊。

陈翰云一边称赞小虎，一边扶起周静波，紧张地询问：“小姐，你没事吧？”

周静波微笑着说：“没事，没事，谢谢你，长官。”

陈翰云也笑了：“真没想到你一个娇小姐，还有这身手。”

“是我爸爸教我的，从小学中医，治跌打损伤，多少会点拳脚功夫。”

陈翰云露出敬佩的目光，说：“你还懂医？那赶紧地，快给他包扎，这个活口可不容易，我要好好审问审问。”

周静波正要动手，这时，英子匆匆跑来，看到小岛被俘，英子大惊失色，她抢先一步说：“我来吧。”说着立即打开急救箱，取出纱布，给小岛包扎。

陈翰云盯着小岛，立即对他展开了讯问：“你们是几个人？你们来长沙执行什么任务？”

小岛神色慌张地盯着给自己包扎的英子，眼神中充满了恐怖，咬紧牙关说道：“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孙小虎一听急了，把枪管塞进小岛嘴里威胁他：“想吃枪子！”

不经意间，英子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不出片刻，小岛开始呼吸急促，身体剧烈的扭动着。

陈翰云一惊，询问英子：“怎么回事？”英子装模作样，做出一副惊慌迷茫的样子，忙掐开小岛的嘴巴，慌乱地大喊：“长官，他吞了毒药！”

这时，小岛开始七窍流血。

“氰化钾中毒！”看到眼前的一幕，周静波迅速得出结论。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就连昔日里以冷静着称的陈翰云也急了，请求周静波救活小岛。

周静波无奈地摇头，说：“来不及了！”

陈翰云一把揪起小岛：“快说！你们总共几个人，还有谁？”

小岛绝望地望着英子，牙缝里挤出一句日语：“你……”说完，一头歪倒，气绝身亡。

周静波疑惑地看了一眼英子，英子也做出不知所以的迷茫表情，两人面面相觑。

陈翰云的表情中有失望、恼怒，还有一丝怀疑和不解，他平定了几秒钟，然后问周静波：“周小姐，你一共见到几个日本特务？”

周静波努力地回忆着说：“五六个吧，混乱中也没看清楚。”

陈翰云转身走了几步，思考了几秒钟，不无担忧地说：“不对，这些日本特务要潜入长沙，一定是有什么军事目的。”

这时，周静波突然提出了质疑：“难道日本人在甲板上制造爆炸，引起恐慌和此事有关？”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在掩护什么人？”陈翰云话音刚落，英子忽然不小心碰倒了脚下的行李箱，赶忙去扶。

陈翰云和周静波几乎同时盯向了英子，陈翰云刚要开口说什么，这时，孙小虎忽然惊叫一声：“坏事了参谋长，我们要接的人……”

陈翰云这时才想起自己的未婚妻，一愣，转身就跑。

马六赶忙拦住陈翰云：“长官别着急，您要接什么人，我派人帮您去找。”陈翰云立即停住脚步，欣喜地说：“好好好，是一位小姐，她叫乔依依。”

“我们参谋长的未婚妻。”孙小虎插话。

陈翰云脸一沉，瞪了小虎一眼，小虎立刻噤声。

周静波三人对视了一下，笑着说：“长官别找了，人就在这儿呢。”

听到周静波的喊声，陈翰云惊讶地看向她：“小姐你就是？”

周静波笑了，把乔依依拉过来，说：“不是我，是她。依依，你的未婚夫来接你了。”

陈翰云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即一本正经地向乔依依讲明了事情原委，并特地说明自己是奉了父亲的命令前来接她回家。见到自己心仪的男人竟是自己向往已久的未婚夫，乔依依变得很是羞涩，不敢抬头正眼看他。

陈翰云没有过多过问乔依依的情况，反倒对周静波表现出莫大的关心，先是询问了周静波的名字，又邀请她们坐自己的车一起进城。

一路上，陈翰云只顾招呼周静波，冷落了乔依依，乔依依看在眼里，心中颇有些不快。英子则始终微笑着，默默不语地看着他们，心里却看出了端倪，知道这几人之间日后有好戏看了，而自己在中间只要运筹帷幄，便可得渔翁之利，轻而易举实施“蜂鸟”行动。

陈翰云的吉普车在城门口停下，排着队等候检查。周静波和英子有说有笑，乔依依则拘谨地坐着。

陈翰云回头看了眼身后三个女孩子，没话找话地和周静波闲聊起来，谈话中，他了解到周静波原来是周家药铺的大小姐，惊讶之余似乎又在情理之中，在他看来，整个长沙城有如此胆识的女子，非周家大小姐莫属。他对周静波异常热情的态度由不得乔依依不多心，乔依依嘟着嘴，一路沉默。

说话间，突然前面一片嚷嚷声，一辆车出现状况，军警将车上的一个男人抓走。

陈翰云要下车去查看情况，英子看到时机，突然说：“静波，接我的人来了。依依，我就不和你们一起走了，谢谢陈长官。”

周静波愣了一下，然后说：“那好吧。英子，谢谢你救了……”

“我们以后就是好姐妹了，说这些就见外了，等安顿下来，我去看你们……”说完，英子连自己的皮箱都没有拿，跳下车向一旁走去。

陈翰云和周静波再次表现出一致的默契，二人同时望着远去的英子，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吉普车驶近城门，一队军警拦住了吉普车。

士兵上前对陈翰云说：“对不起，接上峰命令，稽查日本特务。”

陈翰云掏出证件，递给士兵。士兵看了一眼，赶忙立正敬礼：“长官，对不起，放行！”

路障打开，陈翰云驾车消失在城门洞里。

远处，英子正坐在一辆黄包车上看着陈翰云的吉普车，直到吉普车驶进城，英子才坐着黄包车向城内驶去。

吉普车一路飞驰，陈翰云坚持要先送周静波回家，周静波则看了一眼乔依依，说：“不用了，我在前面下车就好了。你还是赶快送依依回去吧。”陈翰云不顾周静波的推辞，依旧坚持。他却没有发现，乔依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周静波觉得很为难，说道：“陈参谋长……”

“周小姐不必这么见外，叫我翰云就好。”陈翰云话音未落，乔依依忽然叫道：“停车！”

车子刚一停下，乔依依语气强硬地说道：“陈参谋长，本小姐不用你送！”说着跳下吉普车，赌气地朝远处走去。周静波急忙跳下车向依依追去，一边追一边喊依依的名字。

孙小虎看看陈翰云，说：“参谋长，我觉得你有点太……”

陈翰云立即喝止了他，说：“闭嘴。你懂个屁。”

乔依依低着头走着，周静波走在她身边，不知说什么好。吉普车则一直缓缓地跟在周静波和乔依依身后。

话分两头，另一边，英子在小巷口下了黄包车，看着黄包车走远，环顾左右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这才小心翼翼地闪进小巷，穿街绕巷来到一个当铺后门外。她警惕地观察一下四周，抬手有节奏地拍响了大门上的铜环。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走出一名男子：“小姐您找谁？”

“请问，黄先生家是住这里吗？”

“我就是，我们认识吗？”

“您贵人多忘事，去年我们在上海见过面。”

“哦，我想起来了，中山路，外滩11号。”

“你记错了，是外滩18号。”

“哦，您是熟客，请进。”

进门后，英子立刻换了一副面孔，面色冷峻地用日语说道：“我是‘蜂鸟’秘密行动组负责人仓井英子。”

黄先生打量着英子，问起渡边等人的情况。

听到渡边等人殉国的消息，他异常惊讶。

英子冷冷地点点头说：“在船上暴露了身份，遭到袭击。”

听了英子的话，黄先生走到桌子边，轻轻敲击了两下。很快，两个伙计拿着枪冲了进来。

英子分神的瞬间，黄先生一把将英子按倒，手枪枪口已经对准了英子的头，凶狠地说：“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你活着，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英子冷静地看着屋内几人，忽然一个抬脚，踢掉了黄先生手里的枪，同时从大腿侧面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几秒钟时间，黄先生的枪已经落到了英子手里，英子一手持枪对准了其中一个伙计，一手拿着匕首戳着黄先生的颈动脉。

英子微微一笑，用带有北海道方言的日语说：“来之前就听说黄先生你是最有经验的潜伏人员，闻名不如一见。”

黄先生听到家乡话不免惊讶：“你会说我的家乡话？”

英子用流利的阿伊努族语说了一句：“我还知道你是阿伊努族人。”

说着话，英子放下了枪和匕首。

黄先生立刻站直了身体，敬礼说：“仓井组长，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原谅！”

“很好，你如果不怀疑我，我反而会质疑你的工作能力。”

黄先生的一个眼神，两个伙计迅速退下。二人开始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英子说道：“‘蜂鸟’小组暴露了目标，接下来的事情我们要更加小心。纪念战友的最好方法，就是让敌人也付出血的代价！”

得到黄先生的赞同，英子接着说：“可惜的是那些细菌，都在枪战中掉进江里了，只有我身上携带的最后一只器皿里还有，希望安全。”

黄先生询问道：“组长，那器皿呢？”

“我暂时放在一个可靠的女人身上，明天，你带我去周家大药房，我要尽快把东西拿回来。除了细菌，我的微型发报机也在她手里。”

黄先生疑惑：“周家药房？”他思索片刻，接着说：“周家药房在长沙城可是最有名的，有十几家药铺分店，药材生意做得非常好。”

英子笑了，说：“也许这个周家药房还有其他利用价值。不过，现在我们的任务是用这些细菌制造长沙城的恐慌，只要这个计划启动，大量的人会因为怪病而死亡，而长沙城的守军也难逃厄运，我们要尽量清除大战前的障碍，做到不战而胜。”

“那些细菌真的如此厉害？”

“我们曾经在战场上使用过，效果惊人，被感染的人，快则两天内死亡，最多也拖不过五天。我要让长沙城的守军和百姓人人恐慌，不战而溃。到时候，我们将一举攻占长沙城！”人谈起下一步计划，态度坚决，流露出对天皇的无限忠诚。而就在英子积极策划下一步行动的时候，乔依依却还在为着陈翰云的事和周静波闹着小别扭，两个人一路走来，陈翰云的吉普车也一路跟到了周家。

在周静波的劝慰下乔依依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催促着周静波赶快回家。

周静波提着两只箱子兴冲冲走进周家正堂，进门便喊：“爹……杏儿……我回来了……”突然，她停住了脚步，吃惊地看着正堂里的摆设。正堂里挂满了挽幛，父亲的遗像摆在正中央的供桌上，一个巨大的“奠”字狠狠冲击着周静波的视线。

丫鬟杏儿一头撞了出来，惊讶地看着周静波，热泪盈眶：“小姐！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周静波惊讶地看着父亲的遗像，问：“杏儿，我爸他怎么了！”

杏儿顿时泪流满面：“小姐，老爷他……走了……”

周静波一把抓住杏儿的双肩，愤怒地看着杏儿：“杏儿，你在胡说什么！”

“小姐，老爷他真走了。”

周静波突然身子一软……杏儿慌了，手忙脚乱扶住她：“小姐，小姐？”

周静波挣扎着扑向父亲的遗像，哭喊着，悲痛欲绝。

太阳明晃晃地照着周家大宅，空气里没有一丝风，憋闷得喘不过气。看似一切都是如此的平静，就连平时最不安分的树梢，此刻也安静得如画一般。仿佛一丝动静都会打扰到逝者。

正堂内充斥着悲凉的空气，掺杂在周静波悲痛的哭声中。

周静波呆呆地看着父亲的遗像，泪水夺眶而出，她再次摆脱杏儿，挣扎着扑向父亲的遗像，哭喊着，哀痛欲绝。

而此刻，就在周府内宅的另一边，紧闭的门窗内传出男人和女人的喘息声，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中周家二老爷和姨娘双双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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